序
昨夜马不停蹄地接了六个芳客,当中几个又是索求无度,紫鳶的确有点疲惫,但他还是想先去告知眠樱,樱花已经盛开了。
紫鳶却没有走进眠樱的观月楼里,而是绕到楼前的花园里,穿过叠石凿池,竹树山石,画架双裁翠络偏,凤闕轻遮翡翠帷,杨柳半拂波中,枝头碧桃也已经陆续开花,露妆初出红犹湿。
琪树凤楼前,绿杨影里,海棠枝畔,红杏梢头下,一个美人正在园中缓步折花枝,花嫩不禁纤手捻,不时转头含笑看着乳燕捎蝶过繁枝。他穿着一身蜜合色折枝花蝶纹妆花缎长衣,配紫丝罗带鸳鸯结,孔雀尾拖金线长,凤凰双颭步摇金,绿鬓耸堕兰云起,看起来更是柔橈嬽嬽,正是眠樱。
梆子刚刚敲过卯时,海棠馆的男娼陆续入睡,只有眠樱会有心思出来采花,这是他每天早上必定会做的事,风雨不改。
踏过海棠纹铺地,紫鳶手挪裙带绕花行,静静地走到眠樱身边。眠樱常以沉香水染衣服,所以身上常带淡淡沉香的香味。
紫鳶悄悄地把樱花从后递给眠樱,眠樱微微回眸,那回眸的姿态是练过千百遍的,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他略带惊喜地接过樱花,欣然道:「馆里的八重樱总算开了。」
香润柳枝凉,眠樱花气衣香浑作烟,他未施脂粉,懒画遥山秀,秀眉远山淡淡,更显得五官鏤玉雕花,气质吟烟吐月,肌肤宛若融酥和粉描疏雪,齿若含贝,粉唇梨花白雪香,下頷的轮廓尤其小巧。
眠樱最动人的却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眸,眼眸如春山烟欲收,未笑先带几分含情意,长长的羽睫像是不胜负荷地低垂,在眼尾勾出垂落的一缕乌黑弧度,宛若墨蝶栖息白雪,愈发显得整个人柔弱温婉至极,就像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丝毫不像一个倚门卖笑,夜夜婉转承欢无数男人胯下的男妓。
海棠馆里有精通刀圭之术的师传,他们从小仔细观察雏妓的骨骼生长,只要雏妓有一点点苗头将会长得粗獷,就会适时地以刀圭改动骨头的生长,所以这里的男娼的长相格外阴柔女气。
紫鳶微笑道:「明明过了龙抬头,前几天还下了一场桃花雪,正好应了那两句诗,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没想到转眼间连樱花也开了。」
「今年倒春寒久了一点,连花也姍姍来迟了。」眠樱牵起紫鳶的手,缓移莲步绕阶行,任由花香撩乱扑罗衣。
明明是香肤柔泽,玉纤握处堪怜,眠樱的手却总是那么冰凉,怎么捂也捂不热,他微笑道:「要不要陪我插花?可是,你刚刚送客回来吧?」
紫鳶甜甜地道:「没关係,昨夜多喝了一点梨花白,反正我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