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1-1
早晨,熙熙攘攘的街道显现出整座城市的繁忙,主要g道塞满了汽车,捷运涌进大批人cha0。
而我,正用尽全力奔跑。
还有二十秒。
咬紧牙根,我朝着不远处的建筑物疾速冲刺,站在校门口的教官此刻举起手,斜睨了眼手表,然後转过头,与我四目相接。
十、九、八……
教官将手臂横放在x前,直直地望向我。
三、二、一……
秒数归零的瞬间,钟声分秒不差地在我耳边响起,而我的双脚则稳稳地踩在校门口的界线上。
──安全上垒!
「这是第几次了,苏瑾?」相较於我的雀跃,教官的神情倒显得十分无奈。
「呃……报告教官,这礼拜的话是第一次!」我得意地挺起x膛。
他则是一副败给我了的表情,「那是因为今天是礼拜一!」
「那我也没讲错啊……是这礼拜的第一次。」我小声嘟囔。
「苏瑾,算教官求你了,以後早一点来学校,不要每次都让我看你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那是青春的汗水。」我振振有辞地反驳。
他显然不想与我争辩,「行了,赶快进教室,不然我就要登记你了。」
「是──」
我嘿嘿一笑,正准备迈开步伐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闯进我的视线。
──是孙晨曜。
我移开目光,故作没看见似的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真不愧是我们的苏瑾。」他的声音从後方传来,迟疑半晌,最终我还是选择回首,映入眼帘的是孙晨曜的微笑,「本月第十次安全压线,佩服佩服。」
「谁跟你我们。」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你是变态啊?偷偷记录次数。」
「这叫关心。」他加深了笑容,「你啊,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麽优点,唯独那双脚。」
「谢谢喔,至少我还有一双脚能让你称赞。」我故作感激地点了头,「能得到我们孙大人的夸奖,受宠若惊。」
孙晨曜与我的关系,正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我们自小到大便生活在一块、「玩」在一块,而且基本上都是我单方面地被「玩」。
以前我还可以为他开脱,说是小男生调皮、ai恶作剧,所以喜欢闹人,但怎麽到了高中他还是一个样。
孙晨曜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心智不成熟、长不大的小鬼。
尤其是那张嘴,几乎不会对我吐出什麽好话。
「话说回来,你怎麽在这里?早自习呢?」我狐疑地望向他。
「班导不在,每个礼拜一早上他都不会来,听说是去进修。」
「风纪也不管?」
「都高中了,哪有人在管这个?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再说,我跟风纪交情好得很,他真要登记,我说一下就没事了。」
「我要跟你们老师告状。」我贼然地笑。
「苏瑾,你是小学生啊?」孙晨曜鄙视地看向我,「还跟老师告状。」
「你才小学生!」我不甘示弱地嚷嚷,「都几岁了,还刻意跑到别人面前讪笑她今天没有迟到。」
孙晨曜当作没听见似地别开头。
学校里有棵大榕树,据闻创校以前就在了,而这棵榕树的位置正好是交叉点,往左是教室的方向,往右则是c场。
走到大榕树前,孙晨曜理所当然地往左转,我却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红se跑道。
「你在g麽?」走了几步发现我没有跟上的孙晨曜,这时转过身,一脸疑惑地问。
我盯着他,又瞥了眼c场,心里有两道声音在互相抗争、反覆拉扯。
挣扎许久,最後我将身t向右微转,回道:「你先回教室吧,我要去c场一趟。」
「c场?」他不解地皱起眉,「你去那g麽?」
「你问题很多耶,回去就是了。」
「怎麽,难不成是去偷约会?」
很明显的,这是孙晨曜随口一提的玩笑话,可这个玩笑,却犹如落雷般,击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身t微微一震,紧张的情绪像是膨胀般快要冲破我的x口,掌心渗出的汗水使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怎麽可能。」我扯了扯嘴角,故作没事地回,「只是想偷懒跷课,不行吗?」
「也是。」孙晨曜认同地点点头,「你怎麽可能有男朋友。」
「罗嗦。」我狠瞪了他一眼。
孙晨曜没有再多问什麽,而是说了声再见後便往教室的方向走了。
看着孙晨曜逐渐缩小的背影,确认他真的离开後,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放心地迈开步伐。
早晨的yan光斜映在c场上,使砖红se的跑道显得格外耀眼。
我在c场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目光则是朝跑道上几个正在围圈讨论的男生移去。
很快地,我便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视线就这麽停在那人身上,定格住。
他的存在宛如一阵风,吹进我的心底。
──戴河俊,田径社的主将,同时也是我只能放在内心偷偷关注的人。
会注意到学长,是在一次周末的下午。
那日yan光明媚,室外的温度高得骇人,原本跟班上几位同学约好了要一起打球,却因为天气太热缘故,临时将集合时间向後推延。
而当时的我已坐在公车上,不得已,只好提早到校,独自在学校里闲晃。
假日的校园相当宁静,沿途几乎不见人影,照理而言,周末的球场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学生才对,今天却是空荡荡一片。
看样子,再怎麽热血沸腾终究敌不过yanyan的高温。
──除了跑道上的那个男生。
选了个有树荫的位置,我在c场旁的石阶坐了下来,稍作休息,同时将目光朝那人投去。
他站在白se的起跑线上,正在踢腿,大概是为了接下来的练习做暖身。
拿出手机,我大略地滑了一下萤幕,查看是否有新讯息。
当我放下手机的刹那,那男生恰巧蹲下身,一脚膝盖抵在地面上,另一脚则是微曲。
看着他专注起跑的模样,我不由屏住呼x1,心底莫名泛起几丝紧张。
微风吹过c场中央的绿地,草坪随之摆动,耳边的蝉鸣声忽然大了些,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的流速彷佛慢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恍若一世纪。
我咽了口口水,原先近乎静止的画面,倏地动了起来。
好似有道无声的枪响,那男生忽地向前冲刺,像是一颗子弹,如风一般朝终点线疾速奔去。
同一瞬间,我彷佛感觉到有另一颗子弹,往我的x口直冲飞来。
笔直地,朝我的心口狠狠撞上。
而我就这麽毫无防备地被击中。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跑步的速度相当有自信,虽然没有参加过田径社或是田径队,但也见过不少速度惊人的对手,甚至较量过。
──但眼前这个男生,却全然颠覆我的想法。
彷佛一把槌子,毫不留情地敲碎我对「快」的认知。
「你们认识那个人吗?」
後来,我好奇地问了约好一起打球的同学,此时那个男生已坐在跑道旁的树荫下,正在喝水休息。
「咦?苏瑾你不知道吗?」他们瞪圆杏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那是戴河俊学长啊,大我们一届,同时也是田径社的王牌兼社长。」
「戴河俊啊……」我喃喃重复道。
那天之後,戴河俊这个名字,宛如烙印般,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我也没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因为我很清楚,学长不是我能轻易触及之人,所以我只能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让任何人发现。
「g麽,你男朋友是田径社的?」蓦地,一道熟悉的嗓音从我的後方传来,我随即回过头,孙晨曜的脸庞就这麽闯进我的视线,使我猛然一惊。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用力ch0u动了下,一gu莫名的心虚此刻自心里迅速窜起。
「……孙、孙晨曜,你怎麽在这?」我结结巴巴地问。
「被我说中了?」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反倒继续追问,「是哪个?没想到我们的苏瑾居然有男朋友,藏得真好啊。」
「回答我,孙晨曜!」我怒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回教室了吗?」
他没有说话,仅是静静地凝视着我,不发一语。
被孙晨曜这麽仔细端详,我突然有些不自在,彷佛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我的心上不断挑弄,搔痒难耐。
「孙──」
「跟平常不一样。」我正要开口,孙晨曜却出声了,「刚才的你,很明显的跟平常不一样,就像是有什麽事情瞒着我似的。」
「哪里不一样了?」我不服气地问。
孙晨曜究竟是从何处判断出我的异常,我觉得我跟平时并无区别才对啊。
他的目光先是与我相接,明亮的眼眸透出几丝犹豫。
半晌,孙晨曜别开眼,回了句:「反正我就是看得出来。」
「这是什麽不负责任的话!」
「我本来就没义务告诉你。」他冷哼。
我咬牙切齿地瞪向孙晨曜,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他双手交叉横放在x前,表情一副理所当然,「你男朋友是田径社的?」
「你还好意思说轮到我。」我忍不住咕哝,「刚才那算哪门子的解释。」
「再抱怨我就诅咒你明天被登记迟到。」
「孙晨曜,做人不可以这麽恶劣!」我慌忙遮住他的嘴,阻止孙晨曜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张乌鸦嘴。
叹了口气,我澄清道:「我说了,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孙晨曜眯起眼,「──难不成是喜欢的人?」
孙晨曜的话,使我的心倏地漏了一拍。
我愣愣地看着他,喉咙像是哑了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我久久没有回话,孙晨曜不禁皱起眉,轻唤了声:「苏瑾?」
闻言,我的思绪像是被人给用力地ch0u回现实,有点茫、有点不真实。
我木然地看着他,脑袋几近呆滞地回了几个单音:「……呃、嗯?」
「苏瑾。」这一次,孙晨曜的眼神变了,变得极其严肃。
他认真的态度使我随即回过神,不安地对上他的视线。
「g、g麽?」我咽了口口水,语气不自觉小心翼翼了起来,「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孙晨曜依旧严肃,他仔细地凝视着我,就跟方才一样,沉默不语。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表情让我感到害怕。
如果说刚才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我的心上搔弄,那麽现在大概就是有人拿着一把刀抵在我的心上,使我胆颤心惊。
好好的,怎麽说变脸就变脸?
孙晨曜不当演员实在可惜了,尤其这张脸,很适合去拍悬疑片。
「是被我说中了?反应才这麽大?」良久,孙晨曜再度开口,表情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才、才没有,你不要胡乱瞎猜。」我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没有的话,为什麽不敢看我?」
「又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一直看着你。」我夸张地叹了口气,十分委屈,「好歹我看你这张脸也看了十六年,总有看腻的时候吧?」
他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这段话,「我就当你认了。」
「喂,你别擅自给人下定论!」
他显然不想理会我的抗议,而是另启话题,「苏瑾,给你个忠告。」
「什麽?」
「单恋太苦,不适合你。」不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他接着道:「假如你们已经交往了,我不会阻拦你,但如果今天你只是单恋,那我还是劝你赶快放弃。」
孙晨曜的话使我顿时一怔。
我没有回答,仅是愕然地望着他,脑袋霎时间一片空白。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gu复杂的情绪自心底蔓延而开,一点一滴,悄悄地、缓慢地萦绕整颗心,那gu情绪蕴含着错愕、疑惑──
以及愤怒。
「凭什麽……」我握紧拳头,声音明显夹杂着颤抖,「你凭什麽叫我放弃?」
孙晨曜没有应答,却问了我另个问题,「苏瑾,你是真的有喜欢的人吗?」
「这很重要吗?」我蹙紧眉,忿忿地反问:「无论有或没有,你凭什麽叫我随便放弃?你明明什麽都不晓──」
「──不是随便。」打断我的话,孙晨曜神se陡然一变,和方才的表情相同。
他认真的眼眸,挟着几丝我读不出的情感。
「我再说一次,单恋太苦,不适合你。」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所以,不要轻易尝试。」
说完,孙晨曜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陷入混乱的我。
***
「单恋太苦,不适合你。」
这几天,孙晨曜的话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适合我?为什麽不适合我?
有人天生就适合单恋的吗?
甩甩头,我让自己不去多想,这几天因为这件事,我已被弄得心烦意乱,疲惫不堪。
更令人气愤的是,整件事的凶手──孙晨曜,在那之後待我的态度和平日并无不同,彷佛只有我像个笨蛋似的独自烦恼。
反正想破头也不会有答案,再继续深究我就是傻子。
虽然我好像已经当了好几天的傻子了。
午後的c场,被烈yan毒辣地晒了一整个早上,滚烫的彷佛快要融化似的。
燥热的空气让人忍不住起了逃课的念头,这个天气再加上这个时间点,即便是可以逃离学科的t育课也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饶了我吧……为什麽偏偏是今天测百米。」一旁的诗洁哀怨地拉了拉衣领,从额头上渗出的涔涔汗水不断滑落下来。
诗洁跟我,因为开学恰巧坐在隔壁的缘故逐渐熟稔起来,最後变成了好朋友。
虽然是好朋友,但学长的事,我并没有告诉她。
「跑完不就没事了吗?这样不是很好?」我不解。
「是没错啦……」她挥挥手,试图搧出一点风,却徒劳无功,「但用尽全力冲刺後,汗绝对是像瀑布一样疯狂地流,我光是用想的就浑身不舒服。」
「会吗?」我歪头轻笑,「全力冲刺後不是应该很痛快吗?」
诗洁对我投以鄙夷的目光,「只有你这麽想吧?像我们这种跑不快的人,怎麽跑怎麽累,哪里痛快。」
「跑步是件很开心的事啊。」我试着说服。
诗洁翻了个白眼,显然不领情,「这天气简直是一种折磨。」
闻言,我忍不住失笑。
也是,冲刺之後的愉悦并不是人人都能t会。
但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最能理解的。
想起学长的脸,我不禁加深了笑容。
砰──
响亮的枪声盖过了学生们的喧闹。
待前一组的人跑到中间後,我迈开步伐,向前两步,脚尖抵着起跑线的画面使我不由雀跃起来。
正如孙晨曜所言,从小到大,我确实没有什麽优点,唯独这双脚,是我难得的骄傲。
只有在跑步的时候,我才能确切地感受到属於自己的价值。
「下一组准备。」
我蹲下身,尽管跑道被yanyan晒得发烫,我仍做出起跑姿势,让一脚的膝盖抵在砖红se的地面上──就像那天的学长。
我也想变得跟他一样。
「预备──」
老师的声音使我弓起身,枪响的瞬间,我蹬了一下地板,接着拔腿向前冲刺。
薰风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脸上,带来了阻力,彷佛要我放弃般阻止我前进。
抛开脑袋里的杂念,我咬紧牙,使尽全力加快了些速度。
眼里唯一看得见的,就是不远处的终点线。
──那就是我的目标,同时也是我的归处。
越过白se线的刹那,紧绷的身t顿时松懈下来,我将双手抵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哔──
而站在终点线的诗洁则是在同一时间按下秒表,然後一脸震惊地朝我奔来。
「天啊,苏瑾!」诗洁是计时人员,我这道恰巧由她记录,「十三点一,你也未免太快了吧?」
「这个秒数……」我一面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面摇头,「还不行。」
跟学长的速度相b,我简直差了一大截。
「什麽?」诗洁微愣,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麽回答,她惊愕地眨眨眼,「这样还不行?那要几秒才算可以?」
「至少十二开头。」
「你是要参加b赛吗?苏瑾。」诗洁莞尔,「以没有接受过田径训练的人而言,你这个秒数已经相当惊人了。」
「训练啊……」我喃喃重复着诗洁的话,半晌,这才点首表示认同,「也是。」
「对吧,所以你也别太苛──」诗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他计时的同学给拉走,大概是下一组要准备起跑了。
「你先忙吧,我去石阶休息,等你测完再来找我。」计时人员通常是最後一组测跑,由老师在课堂一开始随机ch0u选。
原本以为跑完就没事的诗洁,在得知自己被选为计时人员时一脸哀怨。
看样子她的签运不太好。
「好,我再去找你。」
在得到诗洁的回覆後,我转身朝c场旁的石阶走去。
而脑海浮现的,是诗洁方才的那席话。
「没有接受过田径训练的人而言,你这个秒数已经相当惊人了。」
田径训练啊……
虽然我的跑速在同龄层的nv生中算是突出,但也不到顶尖。
之所以没有参加田径社或田径队,没有其他原因,纯粹不想而已。当时只觉得,能拿来躲掉迟到就很不错了,并没有思考太多。
然而自从那天看完学长跑步之後,我的内心逐渐起了变化。
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哪里不足、哪里还得加把劲,可思来想去,就是没想到真正关键。
而这个关键,却无意间被诗洁给说了出来。
是啊,训练。
就是缺乏训练,才永远觉得自己少了点什麽。
扭开瓶盖,我喝着水,余光却发现一道视线往我这个方向投来。
我环顾四周,附近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男生。
我困惑地顺着那道视线移去,在发现目光的主人後,我倏地一怔,原先喝到一半的水这时从喉咙呛了出来。
我痛苦地咳了几声,巨大的动作引起旁边男生的注意。
「苏瑾,你还好吗?」其中一个男生关切地问。
「没……」我正想回没事,却又接连咳了几声。
片刻,待状况平复下来後,我这才虚弱地g起嘴角,沙哑地回了句:「……没事。」
他们对望一眼,又看了看我,在确定我没问题後,这才坐回原位继续聊天。
我抬起头,朝方才的方向望去,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是戴河俊学长。
「怎麽了?瞧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诗洁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
我先是被她的出现给吓了跳,半晌,待情绪稍微平复後,这才反问了句:「测完了?」
「嗯。」她耸耸肩,笑得无奈,「十六点六秒。」
「别那麽沮丧嘛,人各有所长。」我试图安慰,却换来她的窃笑。
「是啊,难怪苏瑾的头脑不太好。」
「过分!」我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腰,诗洁立刻发出哀号。
真是,好心没好报,诗洁这家伙,嘴巴怎麽就跟孙晨曜一样坏。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诗洁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向我求饶。
我满意地看着她的脸,这才收回原本蓄势待发的第二击。
「话说回来,你在想什麽,想得这麽出神?」诗洁扭开水瓶,接连灌了几口水後,好奇地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远方,心里宛如有个天秤在左右摆晃。
挣扎许久,最後我抛出另个问题给她,「诗洁,你觉得……我去田径社怎麽样?」
「咦?」她显然被我的疑问给吓了一跳,诗洁瞪圆杏眼,模样相当震惊,「没来由的,怎麽突然这样问?」
抿抿唇,我yu言又止地看着诗洁,良久,这才缓缓开口:「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去接受田径社的训练,是不是能跑出更好的成绩?」
「你对现在还不够满意啊?」诗洁不理解地笑了笑,「你真的想跑到十二秒开头?」
闻言,我蓦地一愣,同时陷入沉思。
彷佛一洼流沙,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将我吞噬其中,使我感到迷茫。
我想跑到十二秒开头吗?
诗洁的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太对,大致上看似没错,实际上却又存在着我看不见的疏漏。
能提升我的脚程,确实是我的目标。
假如我能跑得再快些,总觉得就能离心中的憧憬更靠近一点。
「苏瑾?」见我久久不语,诗洁狐疑地推了下我的肩膀。
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原来如此,那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啊。」她认同地颔首,摆出加油的姿势,「反正现在才高一,趁着课业压力还没那麽重的时候,放手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嗯,我再想想。」我踢着腿,眼角余光瞄到脚边的水瓶,想起方才的画面,我忍不住问:「对了,诗洁,现在有其他高二的班级在上t育课吗?」
「这个嘛……」她歪头想了一会儿,随後皱起眉,回:「我不确定,不过刚才我确实有听到一个老师喊着三班集合,但那并不是我们这届,至於是不是高二我就不晓得了,也许是三年级的?」
三班……
记得之前打探学长消息的时候,曾听说他是三班的学生。
思及此,我更加确信方才我所见到的人就是戴河俊学长。
──那张脸,我绝对不会弄错。
「你没事问这个做什麽?」诗洁狐疑地盯着我,须臾,她眯起眼,贼然地笑,「──难不成,你有喜欢的学长?」
我感觉身t瞬间一僵。
像是秘密被拆穿似的,我顿时感到心虚,几度想别开视线。
但是我知道,这麽做一定会让诗洁起疑,就如同当时的孙晨曜。
捏紧手心,我扯了扯嘴角,故作没事,「你还真会联想,有够八卦。」
说完,我啧了一声,打算藉此敷衍过去。
「咦?难道不是吗?」诗洁先是露出遗憾的表情,但很快地,就被一张暧昧的笑容给取代,「没有也好,不然我们家的孙晨曜可就要戴绿帽了。」
「什麽戴绿帽!」我嫌弃地蹙紧眉,「我何时跟他成了一对?」
「嗯?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诗洁瞪着无辜的双眼,「你跟孙晨曜是青梅竹马,就算不是情侣也差不多快交往了吧?」
我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晕倒,「谁说青梅竹马就会交往?我们就只是一般的青梅竹马,现在是这样,以後也会是这样。」
「孙晨曜不好吗?」诗洁摇摇头,神情不甚理解,「好歹他也是我们这届的知名人物,人气虽然不及二年级的张承勳跟戴河俊,但也有不少si忠的粉丝。」
她将食指抵在我的额头上,一字一句用力地说:「苏瑾,你这个态度真的会遭、天、谴。」
「你才遭天谴。」拍掉她的手,我冷哼,「还有,那家伙跟河俊学长可差多了,别把他们相提并论。」
语落的瞬间,我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名字。
一颗颗名为紧张的微小粒子,此时渗进我的皮肤,窜遍全身。
我再度捏紧手心,并悄悄地观察诗洁的反应。
「哦──」她出声的刹那,我感觉自己冷汗直流,「原来苏瑾是河俊学长派啊?」
她莞尔,灿烂的笑容使我不禁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顿时舒展开来。
「还河俊学长派咧。」我不禁失笑。
「唉,河俊学长的脸虽然长得好看、跑步的样子也很帅,缺点就是太冷了,那冷若冰霜的态度我实在无法。」下一秒,她弯起眼眸,犹如新月般,「我还是b较喜欢承勳学长那种暖男型,彷佛春日里的太yan。」
「是、是,春日里的太yan也不会照在你身上。」我毫不留情地打碎她花痴的幻想。
「罗嗦!」她瞪了我一眼,「学长本来就是拿来远观的,我静静地在远处欣赏就好。」
我没有说话,而是无奈地笑了笑。
明明这话是从诗洁嘴里说出,可我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心酸,甚至带点苦涩。
是啊,学长原本就不是我能轻易接近的人。
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原来就已经领悟的事实,随着诗洁的这番话,又更加深刻了些。
恍若一根钉子,深深地、用力地,刺进我的心坎。
疼得让人忍不住泛泪。
傍晚,放学後的教室几乎空无一人。
环顾四周,仅有零星几个书包在座位上,却不见其他人踪影。
有的打球、有的买晚餐,整间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还在座位上。
缓慢地收拾文具,将课本放进书包後,我站起身,悠哉地步出门外。
夕yan的余晖映红了整条走廊,将墙边的花草染上一抹yan红。
我反sx地眯起眼,并伸手遮住光线,快步走下楼梯。
教学大楼的格局大致可分为两栋大楼,一为北栋,主要是高二的班级,南栋则是高一新生。
由於北栋的位置b较靠近校门,通常高一的学生离开时,沿途会先经过一楼的中庭,来到北栋,最後才会走出教学大楼。
穿过中庭,我滑着手机,随意瞥了周遭几眼,意外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斜靠在对面的楼梯转角,没有任何动作,仅是伫立在那。
我先是一愣,脚步随即停下,不再前进。
我不自觉抓紧书包的背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人,然後向後慢慢退了一步、两步……
我甚至想直接拔腿冲进一旁的花丛,可我没这麽做。
应该说,我做不到。
僵直的双脚使我连移动步伐都相当困难,更遑论奔跑。
三步、四步……
当我准备向後踏出第五步时,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麽,忽然转过头,与我四目相接。
我瞬间僵住身t,动弹不得。
空气充斥着紧张的气息,我咬紧下唇,尽可能地保持镇定,同时深深地x1了口气,试图稳住情绪。
我们就这样对望了一、两分钟,谁也没移动。
僵持片刻,对方迈开步伐,面无表情地朝我走来。
「名字。」走到我面前,他停在距离我约莫三十公分的地方,语气淡然,「你的名字。」
没想到他会用这两句话作为开场白,我又惊又慌,赶紧回答:「苏、苏瑾……」
「苏苏瑾?」他皱起眉。
「是苏瑾!」我急忙更正。
看样子,人果然不能慌,一慌连话都讲得不清不楚。
「苏瑾,是吗?」他喃喃道,然後理解地颔首。
抿抿唇,我加重了力道,几乎是用「掐」的方式捏住书包的背袋。
我忐忑地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问:「学长……有什麽事吗?」
「你知道我?」他的眼底倏地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地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嗯,知道。」
这所学校不晓得戴河俊的学生,大概屈指可数。
即便不从身旁的同侪得知,也一定曾在朝会上听过这个名字,每逢县赛,学长总会摘下锦标,替校争光。
有时学校甚至会在校门口贴出红布条,大肆庆祝,相当壮观。
「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学长的眉头这时舒展开来,彷佛我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看来传闻不假,都说学长是个不太开口的人,果真如此。
「苏瑾,有兴趣加入田径社吗?」像是天外飞来一笔,学长的话出乎我意料之外,使我倏地一怔,哑口无言。
良久,我这才勉勉强强地从嘴里挤出一句:「……什、什麽?」
他以为我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问题,「你有兴趣加入田径社吗?」
「不、不是……」我木然地眨眨眼,澄清道:「我的意思是……学长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听完我的解释,他瞬间恍然大悟,「下午,下午t育课的时候,我曾看过你跑步。」
下午?
沉思几秒,我的脑袋立刻浮现t育课在石阶上与学长相互对视的画面。
──那个人,真的是学长!
「虽然预备姿势不够正确、起跑也不够流畅,但就一个没有接受过田径训练的人而言,这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他凝视着我,语调极为认真,「不排斥的话,要不要试着加入田径社?」
学长的话好似裹着一缕诱人的糖衣。
面对这项提议,我没有作声,仅是愣愣地看着他。
虽然下午我曾向诗洁询问过意见,也曾思量过关於入社的事情,可我万万没想到,戴河俊学长居然会跑来找我。
他的出现,宛如一块巨石,投入我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引起剧烈翻腾,并掀起漫天浪花。
紧咬下唇,我悄悄地觑了学长一眼。
他的目光依旧定格在我的身上,没有移开。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而开,彷佛一块无形的铅石,往我的心尖上压去,沉重无b。
「你好像很为难。」良久,学长打破si寂,淡淡开口:「抱歉,我不该一直b你。」
「不是的!」我一听,立刻反驳,「我只是太震惊,所以……」
「震惊?」他不甚理解地蹙起眉。
被他这麽一问,我顿时不晓得该做何反应,只好困窘地搔着耳根,「呃……因、因为我从没想过学长会邀请我入社,所以、所以……」
「你跑这麽快,从来没有人邀请你加入田径社吗?」他的眼底浮现几丝狐疑。
看着学长,我的心情感到一阵复杂,既无奈又庆幸。
无奈学长误会我的意思,同时也庆幸他没有弄对重点。
学长大概不会猜到,我震惊的原因会是他自己吧?
见我没有应声,他再度张口:「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想好答案再告诉我。」
我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我的班级是二零三,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说。」说完,他抓着书包背带,并侧过身,「先走了。」
「学长再见。」我朝他挥挥手,然後目送他离开。
看着学长的背影,我的内心不晓得为什麽,浮现一丝躁动。
随着那抹背影逐渐缩小,我感觉心里的那gu躁动愈是剧烈。
彷佛一壶即将沸腾的水,无数个细小的气泡自壶底不断涌现,而表面的水亦开始激烈翻腾,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学长!」沸腾的刹那,我再也抑制不住那份躁动,扯开喉咙大喊。
正要离开教学大楼的学长,听到我的声音随即停下步伐,回头望向我。
我飞快地跑到学长面前,先是喘了几口气,气喘吁吁地问︰「那个、学长……我真的、我真的可以吗?」
「什麽?」
抓紧衣角,我咬着下唇,轻声地问:「你觉得……我真的适合加入田径社吗?」
我不安地瞥了学长几眼,几秒钟的等待,恍若一世纪那麽漫长。
他没有答话,仅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良久,我正打算放弃时,学长出声了:「适不适合我并不清楚。」
闻言,我顿时感到些许失落,学长的声音却再度从耳边传来,「但是我很期待。」
抬起头,我惊讶地望着学长,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此刻多了一丝和蔼。
「我很期待。」
短短的四个字,看似简单,却足以撼动我原来的世界。
这几日,田径社的事宛如一缕轻烟,在我的脑海不断徘徊,挥之不去。
即便我很努力地想要得出结论,然而反覆思量的结果,终究是没有结论。
我很清楚,这种事要是没有一个突破口,想再多也只是徒费力气,於事无补。
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那个突破口,我却怎麽也找不着。
领着入社申请单,我缓缓步出教务处。
与其待在教室兀自烦恼,倒不如来一点实际行动,看看能不能刺激自己。
我一面看着申请单,一面朝教学大楼前进,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我。
「苏瑾?」
回过头,孙晨曜的脸庞映入眼帘,使我一愣。
「还真的是你。」在确定是我後,他g起嘴角,加快步伐朝我走来。
我心一惊,赶紧将入社申请单对折,迅速藏到身後,不让孙晨曜发现。
「……这麽巧。」我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若无其事地开启话题:「你刚刚去哪?」
「班导找我去办公室。」
「不会是风纪包庇你跷课的事被抓到了吧?」我贼笑。
「那我第一个绝对怀疑是你去告的状。」他给了我一记白眼。
「咦?所以不是罗?」我夸张地叹了口气,语气惋惜,「真失望。」
「我的痛苦就是你的快乐,你是这个意思吗?苏瑾。」孙晨曜向前踏了一步,在我的脸上来回扫视。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我几乎都能感受到孙晨曜的鼻息。
「你、你没事靠这麽近g麽啊?」我吓得连忙推开他,却忘了右手藏着一张不能让孙晨曜发觉的东西。
当那张申请单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在心底暗暗喊了声不妙。
正想收回时,却为时已晚──
「这是什麽?」孙晨曜ch0u走我手上的纸,打量着,「入社申请单?」
我没有说话,而是捏紧手心。
「苏瑾,你要加入什麽社团?」他晃动手上的纸,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我、我还在考虑啦,还没确定。」伸出手,我急得想要抢回申请单,却被孙晨曜轻巧躲过。
「好吧,那我换个方式问。」他刻意将申请单举在我垫脚也拿不到的高度,目光b人,「你想加入什麽社团?」
「这很重要吗?」我跳了几下,别说拿了,那张纸就连碰我也碰不着。
孙晨曜似乎是非听到我的答案不可,将手举得更高一些,让我澈底放弃投降。
「你不回答,我就不还给你。」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算了,大不了我再拿一张。」
说完,我转身准备朝教务处的方向前进时,手臂却被人给紧紧抓住。
我望向孙晨曜,语调不耐,「放手。」
「不要。」
「你到底想怎样?孙晨曜。」
「我想要你的回答。」他直直对上我的眼眸,神情认真。
我先是一怔,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半晌,我这才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了句:「为什麽?」
孙晨曜没有说话,依旧紧盯着我。
四周的喧闹声和嬉笑声忽然大了些,两人陷入了沉默。
不晓得是这阵沉默还是他的视线让我感到不自在,我尴尬地别开眼,孙晨曜的声音突然落入耳里。
「是田径社吗?」
轰的一声,他的话彷佛一道落雷,不偏不倚击在我的心上,使我瞬间无法动弹。
「那个有你喜欢的人在的田径社吗?」他再度张口。
听到关键字,我的思绪立刻被拉回现实。
回过神,我皱起眉,狐疑地望向他,「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的嘴角没了笑容,「是因为那个人,你才想加入田径社吗?」
闻言,我蓦地感到一阵错愕,同时陷入沉思。
沉寂良久,我摇头,「……不完全是。」
「所以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