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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探花楼斗陵鱼

 

鸡鸣破晓,几名捕快在城东一口水井旁忙碌,打捞出两具尸体。事出起因,要追溯到今日卯时。

清晨,一位送酒的脚夫赶着毛驴车路过这口水井,停车暂时打口水喝。摇出井里的水,脚夫不禁皱起眉头,井水莫名发臭,还夹带奇怪漂浮物,颇是不解趴在井口向内瞅,瞧见水里飘出头发,登时惊惶大叫,一屁股倒在地上吓尿裤子。

连声尖叫惊出附近的人,有人当即报了官,几名捕快迅速赶到,一番打捞,从井里捞出两个穿着衣服的人。死者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僮,被扒了整张外皮,没有皮肤遮挡,两只眼球和牙齿明显裸露在外,像是在倾诉不瞑目的冤怒,看得人瘆出鸡皮疙瘩。

在场有眼尖的人认出,女僮身穿衣物来自满春院。

此事没过半时辰就在民间传开,瀚博堂离事发地不远,也收到传闻。

乐天破天荒起个大早,趁考前最后的时间,对照留下的整理材料在衣摆内侧奋笔疾书写小抄。准备妥当,扔下笔赶往学术厅,路过回廊,无意听到几句议论。

“听说今早邻街出了两条命案,尸体是满春院的女僮。”

“人被扒了皮扔到井里,啧啧,真可怜。”

“死得太蹊跷,怕不是妖物所为……”

乐天听罢心里咯噔一跳,想起某位幸运儿昨夜刚接到花楼的香囊,也不知是否回来,转头去敲他的房门。

“蒋文翰!蒋文翰你在不在!”

连拍数下门,无人应答。

“坏了,这家伙难道留在花楼未归?”

乐天隐约预感不妙,立马奔向大门,匆忙脚步间,听得冷穆言喊:“乐天!你要去哪儿?”

对方跟上前,不待开口,乐天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迫带出学堂。途中脚步不停说道:“方才有人说今早附近死了两个花楼的女僮,昨天我看见蒋文翰去了那花楼,还得了请帖,他人当前不在学堂,咱们去花楼找找他,免得遇到危险。”

冷穆言不想耽误考试,思索道:“或许他只是去了别处,不多时便返堂,况且今日有考试,以他的态度不会缺席。”

乐天坚持说:“咱们就去瞧一眼,若是他当真不在,再赶回去考试也来得及!”

此刻蒋文翰本人,身处一间华丽房屋,不少珍宝珊瑚装点室内,横梁垂下轻纱幔帐,四角熏炉燃起,缕缕暗香飘散。不知从何处响起的琴音传来,绕在耳边时近时远,听得虚虚实实。

少时,幔帐后缓缓走出一绰约人影,轻撩薄帐,看着屋内端坐的呆滞少年,勾嘴得意轻笑。

“上钩了。”

人影妩媚走出,身份昭然,正是花魁凌人。

昨日献舞,凌人就察觉到蒋文翰身上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灵力,故意把香囊掷中人怀,递上施下妖术的请帖,在他执贴赴约那刻施法迷了神智。

凌人嘴角上弯,勾起蒋文翰的下巴对视,几分紫光从指尖流入对方体内,静对片刻,双眉又是皱起:“嗯?一个废物?”

这与当时察觉的不一样。凌人有些恼火,动手一搜,发现端正系在腰间束带上的踏浪麒麟玉佩。

“原来是这个~”

凌人眯眼一笑,流露贪婪邪光。蕴含强大灵力的古玉若是据为己有,不知能增添几百年的修为,不,千年也说不定!

急不可耐伸手去解挂绳,指尖未触及,麒麟佩闪过一丝亮光,凭空浮现纹路幻化成一头踏浪水麒麟,朝花魁眦目嘶吼,纵身直袭。

凌人惊呼闪身躲避,还是被猛烈灵力打退数步,左脸和左肩头外皮灼烂,震怒捂着伤处狠瞪罪魁祸首。受伤地方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层层鳞片。

她非人,南海陵鱼,才是原身。

“该死的小鬼!”

麒麟佩的自卫反击伤了化形外表与元气,凌人眼周显出妖形鳞片,削葱五指化为锐利尖锥,并拢刺向蒋文翰咽喉。只差半步,忽地刹那停止,猛然转头望向屋内深处。

有虫子混了进来!

就在妖物下手前半炷香,冷乐二人匆忙赶至满春院,被门口迎客的仆人拦住脚步,仆人瞧他们穿着便知无多少金银,不耐烦轰赶。乐天眼睛一转,也不同看门的纠缠,拉冷穆言去了花楼后方,打量四下无人,爬墙头翻了进去。

后院同前堂一样装饰的富丽堂皇,脂粉香气弥散,味道浓烈的有些熏人。两人猫下腰前行,冷穆言迟疑低声问:“你真的确定他在这儿?”

乐天捂着鼻子笃定:“他昨夜拿到请帖就去向后方,今早也未归,肯定还在这里!”

二人摸索到一处堂院外,听见内中有隐隐乐声传出,探出半个脑袋观察。

眼前堂院大气轩阔,高阁华厅,装潢在众多楼阁中分外华贵,用的建材打眼一瞧便知是极品货,金银装点垂挂,彰显内中居住者的地位。

不用问,定是花魁的房间。

堂院前空荡无人,乐天打头走进去,在地上踩了好几脚,确定没有隐藏机关,转头小声招呼另一人。冷穆言收到信号紧跟过去,刚踏上中央地砖,一道细弱的苍青雷光闪过,转瞬即逝,随即地面突显荧光圆阵,坚硬地砖转瞬变得如荡漾水面,困住地上之人。

乐天和冷穆言同是一惊,来不及挣扎,几圈波纹荡过,消失在原地。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掉入一间黑魆魆的密室。

“我的屁股啊……”

乐天在地上哼哼几声,爬起来寻找同伴。眼前一片漆黑,空气中透着浓烈腐臭味,耳畔有滴答水声回响,向前试探几步,脚下踩到一坨软绵绵的东西,弯腰去摸,湿滑又有点弹性。

“冷穆言,你在哪儿?”

乐天低声呼唤,听“噗”地一声,不远处亮起火光,冷穆言擦亮火折子站在对面。

有了光,终于看清周边环境,乐天低头瞧脚底物体,登时汗毛倒竖蹦出三尺远——方才踩到的是一张人皮,已经被水泡得发肿腐烂。

“你怎么了?”

冷穆言没留神地上皮囊,奇怪询问,乐天抬头刚要回答他,脸色转而变得煞白,瞪大双目哆哆嗦嗦抬起手,指向他的对面。冷穆言同样疑惑转头,胃中立马翻江倒海,止不住地恶心。

身后、包括旁侧墙壁挂满大大小小的人皮,有男有女,全为年轻人,不少黑色虫子在人皮上来回爬动,在潮湿的空间里,有的已经发白腐坏,有的还在滴血。

难怪这里如此恶臭,全是挂满骇人的皮囊!

两人忍不住弯腰干呕,此时密室大门卒然敞开,刺眼亮光照进暗室。

乐天和冷穆言被晃得视线模糊,抬手遮挡光线,透过指缝看见有个女人站在门外,狞笑媚音说道:“不知二位何时大驾光临,奴家也好准备一番!”

凌人欲取蒋文翰性命一刹,兀地警觉设在院中阵法被强行击破,有他人闯入密室,这才暂时扔下嘴边肥肉奔向后屋,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有两名不速之客在内。

放出狠话,妖怪十指暴长成刺,身影一闪杀向距离最近的乐天,抬手刺向心脏。乐天拼命躲避死亡攻击,踩到潮湿地面脚底打滑,胸口衣服擦着花魁利爪而过,心惊胆颤避开要害。

攻击扑空,凌人怒火烧得更旺,扭身盯住另一闯入者,怪叫一声跃起发难。

先前逢难有他人有意无意化解,这回只能自己搏得生机,父亲牺牲自身换来的命,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凭白丢掉?冷穆言努力强压住惊跳心脏,隔着衣衫紧攥下贴怀的滚龙纹铜牌,硬着头皮迎上。

利爪刺来,冷穆言敏捷侧身抬臂架住,紧接反掌打出,赤手空拳同花魁抗衡。

一人一妖缠斗不过几招,肉体凡胎终不敌妖邪,逐渐处于弱势。乐天急忙上前助力,抓住一个错身时机,运起全力挥拳打向妖怪后背。

出乎自己意料,击出拳头闪亮奇异白色光芒,化为光团冲向妖怪,怒目切齿的凌人未察觉后方袭击,被一拳白光打到墙上,摔落地面嘶嚎。

“我的手……怎么会发出光……”

乐天茫然看着双手,搞不懂冒出白光从何而来,此时冷穆言擦过身旁,急迫道声快走,自己这才回神连忙撤出。

二人沿着楼梯飞奔,上到平层随便躲进一个房间,失踪的蒋文翰正端坐其中。

乐天当即大喜,跑过去用力摇晃,发现他已经被妖怪迷了神智,毫无反应,只得背上他逃向大门。眼看生门近在咫尺,身后响起“嗖嗖”两道破风声,二人但觉腿被硬物击穿,扑通摔倒在地,身下流出泊泊鲜红。

“三位要去哪儿?”

凌人手提几张人皮妖媚走近,微启朱唇一吸,皮囊嘶溜滑入口。原本灼烂的皮肤霎那间恢复往常,肤如玉脂,眉胜远黛,本是妩媚佳人之容,可惜现在看着说不出的凶恶扭曲。

“发现奴家的事还想走?”

妖物踱步走近,吐字间带着蛊惑妖术,二人顿觉大脑的意识正在被声音抽走,虚幻缥缈,身子摇摇晃晃下滑。

不过眨眼,丧失力气瘫靠在门前,垂头一动不动。

凌人阴暗冷呵,伸出尖锐利爪停在麒麟佩上方,滑下几滴人皮污血,血落玉佩,原本剔透生光的水碧色顿然蒙上一层灰影。玉佩防护结界如期被封,凌人嘴角上扬,挥指斩断佩绳,迫不及待将千年灵佩吞入腹。

瞬间一股力量如汩汩泉眼,不断从腹内涌出,流向四肢,充盈全身。

“哈哈哈哈哈哈!”

凌人不禁得意狞笑,因力量瞬间增长,有些难以压制,脸旁短暂现出黛青色鳞片。

彻底消化玉佩的灵力还需要些时间,在此期间他们三人……

凌人看向瘫倒地面的几人,目露凶光狞笑:“敢坏奴家好事,就用你们的皮来谢罪!”

辰时三刻,瀚博堂内考试开始。沙沙提笔作答声回响课堂,偶尔传出几句严厉的批评作弊话语。

云乂肩扛清理水藻的网兜路过考场,气鼓鼓朝学子考试的房间丢个眼神,重重一嗤。

昨夜既没能讨回妖兽元神的债,又被砊虺当面轻嘲,连连吃瘪,越想越气。书斋的古籍内查不到应龙的名字,看来想打听清楚他的来历,要另问特殊的人。

云乂念头打定,再朝学术厅做个鬼脸,快步去向学堂西北方,找寻昨日从画卷中窜出来兴师问罪的家伙。

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清幽别院。院内落英缤纷,飘散阵阵花香,偶有小巧鸟雀点过枝头,带来几声清啼。

云乂飞快冲进其内客房,但瞧见一位银白头发的青年大展手脚横着躺在床上,半个脑袋伸出床沿,随意拢扎的粗辫垂摊在地面,小鼾打得正熟。

啧了声,跑到床边摇人道:“快起来,我有事情问你!”

白朔半睁开左眼,迷糊瞅站在头前的娇小身影,抬起胳膊轻拍她的头,慵懒哄句“有事明天说”,背过身又窝个舒服姿势继续打呼。

云乂眼角一抖,二话不说挥起网兜直劈而下,冲榻上人的脑袋打去。微酣正响的人瞬间睁开双目,迅捷坐起身,闪避擦下黑影,竹竿打在床面发出清脆裂响,劈中的地方冒出一缕白烟。

白朔淡定打个呵欠,牢骚道:“小家伙,你能不能换个温柔点的叫醒方法。”

“这个法子喊醒你最快,温柔的根本没用。”云乂白他眼,扔掉打烂的网兜,正经问道,“我确实有事向你打听,你听没听说过一条叫‘砊虺’的应龙?”

白朔原本双目内尚残留睡意,刚要再打个哈欠,听到“砊虺”二字脑袋一怔,顿然困意全无,金褐的瞳孔不觉收缩成线,盯住女孩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二字,从哪听到的?”

云乂瞧他反应,明了道:“看来你知道咯。那家伙……”

“回答我,你从哪儿听到的?”白朔当即打断对方,询问语气愈发严肃。

云乂支吾几声,囫囵遮过问话:“是、是我做梦,他无意出现在我的梦中,说起自己名讳。”

白朔轻哼,倾身压近道:“你知道撒谎对我没用,还不说实话?”

云乂撇头一扬,犟道:“就是他在我梦中说起自己的名讳,爱信不信!”

语出,瑟瑟冷风忽地乍起,盘旋室内低鸣。

白朔眼底闪动微光,静盯面前倔强小脸,伸手挨近她的头。掌中带丝缕肃杀气,似是要施以惩罚。云乂坚持梦中偶遇说辞,梗着脖子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态。

等了片晌,前额传来一下轻弹——对方玩笑般弹了一个脑瓜崩。

“唉,你既说梦中知晓便是如此。”白朔叹口气,恢复以往轻松口吻,“你想知道他的底细?”

云乂揉揉前额,认真点头道:“对对!你快同我说说。”

白朔盘膝坐正,抱臂陈酿片晌才开口道:“他是个罪无可恕的混蛋。”

“还有呢?”云乂眨眨眼追问。

白朔道:“其他无可奉告。”

云乂嘟嘴大为不悦:“你不讲,我就去问其他人。”

白朔耸耸肩,随意说道:“你不管问谁,他们都不会告诉你,这名字是禁忌,谁都不想提起。”

云乂越听内心疑惑越大,奇怪问:“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所有人缄默避之?”

白朔眺向窗外天空,目光流露出几分恨怒喃喃自语:“一件你无法想象、撼动天地的事。”

“嘶!”

冷穆言感到后脊梁突然爬过一丝凉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大为不解——不知道有对自己露出杀意。

不过得益于这下毫无头绪的刺激,混沌的意识清醒半分,可以隐约看清当前状况:他们三人皆中妖怪的邪术,大脑无法自由控制身体,只得倚靠墙门沦为待宰羔羊。

而现在,妖怪的血腥利爪正伸向自己。

冷穆言趁此尚清醒之时集中精神,拼力调动指尖肌肉,抬动如同灌满铅水的手指,试图挣脱邪术的控制。

“无用。”砊虺忽然响起轻笑,“你小子力量太弱,挣脱不了迷术。”

冷穆言恼火暗道:“你现在废话这句,是想让我死得更明白?”

砊虺道:“非也,吾是来于你做个交易。”

冷穆言狐疑:“你为何突然这样说?”

砊虺轻笑:“忽来兴致罢了。于你当前而言,可是有利。”

冷穆言问:“是何交易?”

砊虺道:“吾可以诛灭妖物救下你们三人,之后你则替吾去一个地方。”

先前只要应龙想掌控身体,随时可以掐断自己意识,为何忽然冒出这个条件?冷穆言警觉问:“什么地方?”

砊虺笑道:“过后便知。怎样,是否答应?”

恶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锋利锐爪近在咫尺,来不及更多时间思考,冷穆言心里一横,赌砊虺暂且不会伤害自己,咬牙挤出个“好”。

但听体内传出一声愉悦笑音,意识随之沉入黑暗。

凌人手掌贴上距离最近的冷穆言,尖长指甲沿着他的脸庞轻划,有意勾破肌肤,端详鲜红血液从细微伤口里冒出,凝成微小的血珠。

“呵呵,就从你开始。”

淫邪笑句,指尖泛出幽暗紫光,居高临下俯视皮肉开始缓慢剥离的少年,心身皆沉浸在即将吞噬年轻又鲜活皮囊的欢愉。

松神之刻,对方猝不及防钳住手腕,瞬间发力捏断腕骨。凌人疼痛未惊呼出口,原本昏迷的少年以迅雷之势起身,出手紧掐住咽喉。

缓缓抬起头,一双青金细瞳轻傲带笑。

“你、你、你是,谁?”

凌人的气管被死死扼住,新鲜空气无法送入肺腑,面容逐渐因缺氧变得扭曲。张口打算故技重施,迷惑他的神智,却见人轻嗤吐句“聒噪”,双指伸入口中一拔,镇定弹扔出自己的舌头。

一股如万重巨岳的重压排山倒海而来,将所有狂喜与自负压散,凌人恐惧至极,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现出鱼尾原身。

“南海陵鱼,聊胜于无。”

砊虺又嗤一句,手指点在凌人额前,想要抽出她的元神。这便是他主动现身开口的原由,他要吞掉陵鱼的元神,恢复自己力量。

在两个少年进入院内刹那,他便敏锐感知到脚下地砖有异状,被妖类施下结界,设得十分隐蔽,妖气藏在弥散脂香中难以察觉。显然这个妖类有些修为,比那些低等走兽更有价值。

因此在二人毫无察觉之时,砊虺发出苍雷强行打破密室结界,引对方前来,趁难逼迫冷穆言答应自己的要求,同时得到新的力量。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

凌人额前光芒愈来愈亮,荧黄色元神逐渐离体,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生机,身躯挣扎更加剧烈,尖刺十指深深嵌入对方手臂,口中吚啊怪叫。

砊虺任凭宿主身躯流血,不松半分,反而加重手上力道。若是以前,抽出区区陵鱼元神不过弹指,然现在力量残缺,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变得极是费时,不禁感到急迫。

眼看元神即将瞅离出身体,一道凌厉攻击从后撞破木板飞来,无数藤蔓伸长挥下,打断屋中动作。

砊虺突然警觉,打开抽来攻击,手上空出一拍停顿。凌人趁此分神之际,拼尽力量施展妖术,软化身体流到地面,以诡异走位避开伸展而出的藤蔓,鱼尾一摆,从后窗逃之夭夭。

到嘴的鸭子竟飞走!砊虺嘴角笑容立刻卸下,阴冷斜瞧眼门口,察得有人接近,随即敛起气息藏回深处,放任宿主身体倒地。

趴下没三个数,丁南匆忙闯进屋内,后方跟随着几名花楼员工。

亏得他担任今日考试的场外巡查,清点人数中发现三个空缺座位,才知几人都没来。四处打听到他们去往满春院,同其它先生知会声暂离片刻,火急火燎奔来拿人。

房间内华贵摆设摔裂散碎一地,轻纱幔帐扯裂残破,悬垂在半空凄凉摇曳,边缘沾染污浊血液。浓烈熏香下弥散腐烂腥臭,跟来瞧热闹的花楼员工纷纷掩住口鼻退远,又忍不住好奇伸头探,想看清屋内究竟发生何事。

丁南甩袖收回地上藤蔓,迅速环视一周,没有先追查陵鱼逃离方向,而是焦急伏下看三个受伤昏迷的人。一番检查,索性是皮肉外伤,未危及性命,点中他们额心解开迷术,静观七扭八歪倒地的三名学子,眉头燃烧怒火。

片晌几人眼皮微动,逐渐转醒。

“乐天,冷穆言,蒋文翰!”

几人正浑浑噩噩撑起身子,突听先生的气怒话语在耳畔爆炸,头脑猛然间清醒,麻利坐起身行注目礼。

支支吾吾刚要唤句“丁先生”,却见对方怒火一甩宽袖,气道:

“回堂!”

学术厅最末端一间教室内,三个少年低头整齐站成一排,身上伤口已包扎好。

丁南负手立于前,面色阴沉审视几张神色不安的脸,严声训斥:“我再三叮嘱你们好生温习,参加堂内的考试!你们几人竟贪图享乐,前去花楼逃避测验!知不知错!”

三人细弱回应,头深深埋向胸前。

丁南训罢又朝桌面重重一拍,展示出两片黛青色的鳞片。鳞片棱纹表面泛着水蓝光,边缘带细刺,正是从乐天和冷穆言腿中取出来的陵鱼尾鳞。

严声询问:“你们怎么会遇到陵鱼?”

几人低着头用余光暗瞧,都不愿当的发生了,不狗血”

“男女主一点也不甜”

“本来有个点突然有兴趣,结果没下文”

云乂打断:停!为啥男女主一定要甜?认真搞事业不香么?

导演:作为一个合格的剧组导演,要懂得向资本和流量能屈能伸嘛。再说我们是言情剧,需要你们向观众撒糖,这是言情剧的必须要素,你看那些旋转神情对视的场面,谁看了不是直呼“好甜”。

云乂又一招法术爆破:我就看不懂那些转圈的西皮,打怪的时候对视撒糖?人早死成渣了!再说对面不攻击?

导演:你不懂,这叫时间相对静止定律,在这个时间里主角会获得“无视攻击buff”。眼神疯狂示意白朔白朔,作为她的监护者管管她。

白朔:她说得没毛病,打架就认真打,我最讨厌搞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记眼神飞刀而且我非常反对他俩撒糖!

乐天指着网友评论:那句评论,他们都没看懂开头死的是冷叔吗?不难懂吧。

冷穆言:大家都想看解压爽剧,可我们是一个慢热剧,砊虺的自爆翻转都在后面,前面不做好铺垫后面不就讲不通了。

尹长风:这确实是一大弱势,但平心而论,前面的铺垫有些隐晦。

砊虺:吾认为剧本对吾的挖掘点不够深。

丁南:如果我前面不遇到乐天,后面他就不会因为情绪波动爆发力量,这点上逻辑是通顺的,所以当前剧本前面的逻辑有些很难改。

冷原:确实,为了后面的剧情,前面的铺垫和线要埋好。

乐通海:大原,我觉得咱俩的设定,应该在前面展开了讲讲,不然后面江阳郡的戏有点单薄。

卜成子:依旧笑而不语

【众演员七嘴八舌火热讨论】

导演扭头用洋葱擦眼睛,大声哭穷:各位祖宗们!求求诸位可怜可怜小的吧!现在的市场不好混啊!小的还要管一大家子人吃饭啊!

【导演痛哭流涕三小时,众演员勉强答应】

众演员:好吧,我们先听听如何改。

导演背手扔掉装哭用的洋葱:感谢诸位的理解,经过剧组三天三夜的讨论,决定将开头某些人的戏重改、扩充,这是暂定的改后剧本,大家都看看,提提意见。

【众人翻看复印文本】

冷原:只有我一人执行任务?

导演:对对对,为了突出你一个人,同时避免网友产生混乱认不出角色。

乐天、冷穆言:我俩要躺在雨地里?

导演:放心!尽量一条过,医疗组也会在场外随时待命,拍完立马检查身体。

云乂看着乐通海:我怎么跟冷叔打完又跟乐叔打?你能不能把打戏少写一点。

导演:打戏这几条很快就过去,我对你的打戏绝无任何反驳,棒,非常棒。

卜成子:继续笑而不语

【云乂洋洋得意,白朔不满撇导演】

白朔:她的武功有不少还是我教的,组里的武指太弱了,不如我来当。

导演:这个剧组全体反对,我们还是要以人类的力量为基准。

导演: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览一圈,无人提出反问:最后一个议题,有关冷原开头的出场,目前的改编剧本是编剧的暂定稿,我们还想听听大家有没有好的意见。

云乂:网友不是说平平无奇么,写成我直接打死他好了,然后徒弟找我报杀父之仇。

尹长风:如果是这样,他还会答应拜你为师?

云乂:不是典型的误会嘛。

白朔:俗,八百年前我就看腻了。

乐天:让砊虺说服冷叔,然后他们结盟在暗地反抗真正的反派,然而被我们理解成反派。

冷穆言:那还要咱俩干啥用呢?

乐天挠头:好像对哦。

导演:这条网络两极分化,我们都慎用啊。

砊虺:呵,不如让吾吞了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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