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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署封笔,官员放假,书院同窗旧友们互相邀请着出来吃酒,不管当年念书时谁与谁发生过矛盾不对付,而今经历过世道摧残毒打,年轻人们基本也都学会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酒宴定在瞻楼,赵睦、刘启文、高仲日以及凌粟等人皆在坐。
刘启文祖父被罢免,父亲降官,并未影响他在汴都做生意,外向性格使他自觉成为负责活络场面的人物,高仲日一如既往不擅长交际,独个坐着埋头吃喝,有人来敬酒他回之,没有倒也干脆落得清净。
反而是凌粟让人颇感意外,在外放官小两年,他身上完全没了最初那股木讷朴素和生涩,取而代之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看得赵睦和刘启文啧啧称叹。
赵睦刘启文二人叹也叹不了几声,来敬酒攀谈的昔日同窗把他俩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终究是赵睦不胜酒力,三巡酒过昏头涨脑,不得不脱身出来坐在高仲日旁边吃东西填肚子。
不多时,屋里进来好些个红袖伶人,丝竹管乐乍盛,外头鹅毛雪,屋里暖香添。
吃酒,吹牛,显摆,攀比,拉关系……所谓同窗会,说白不就是奔着这些来的,除去那些本就是挚友的人,其他基本没谁会真正坐下来同你感慨岁月荏苒,青春逝去。
旧情谊抵不上现世利。
说不来参加吧,下回要有还得来,这是人情世道,人情官场,到哪儿都得有个熟人好办事,再厌恶也没办法,都得打好关系,你自个儿没走到不用求人的地步时,向人低头说好话以及拉关系搞人情不可避免。
权当是体会老庄所言的处木雁之间历龙蛇之变了。
朝廷经历一番权力更迭后,汴都勋爵门户少了几家,又添了几户,打着旧日同窗聚会名义的场合自然也少了些旧相识,多不少生面孔,赵睦还没来得及多吃几口菜肴,又被拉去与人喝酒打场面。
整个年节下来,赵睦差点把自己喝死,陶夫人对此心疼不已,赵新焕闻西院人说东院世子日日醉酒,不成体统,他于上元节前日入夜腾出空来世子东院探看情况。
彼时赵睦刚从酒局下来,嫌醒酒汤难喝,锦被蒙头滚在床里侧睡觉不搭理人,陶夫人端着碗醒酒汤坐在床边哄劝无果,见到赵新焕进来,她倒是放下碗不再出声劝“儿子”喝汤。
把女儿当儿子养日久,赵新焕对老大多时也如对老二老三,膝盖撑上床来一把掀开赵睦头上锦被,按着肩膀把人翻过来查看。
赵睦勉强睁开眼皮,爷儿俩四目相对,再相对,片刻后,赵新焕重新把赵睦脸朝里翻回去让她睡,跟翻个小王八一样。
“不碍事,”赵新焕退下床,整理了衣袖,根据自己多年来亲身总结出的经验判断:“醒酒汤而已,不肯喝便不喝罢,着下人用炭炉煨上放在这,她何时睡醒,想喝就直接端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