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鱼了
神父经常会给他讲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位紫色眼睛的暴君，人们据说他是撒旦的化身，敲碎了耶和华的神像，拒绝教会的感化。他有一位征战沙场的骑士，靠着骑士的征伐，暴君的统治十分坚固。他严刑峻法，经常对反抗他的人处以穿刺之刑。甚至建造了一座由人钉尖桩的公园。随着骑士的海难，暴君也迎来了自己的终结与覆灭。愤怒的教徒冲进皇宫将暴君送入火刑架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都无法杀死这拥有邪恶力量的不死暴君。最终，教皇下令，将个异端关进铁处女——由铰链、大量钉子和两扇门罩组成，内壁是无数的尖刺。随着门罩的关闭，鲜血从排气孔溢出，信徒们狂欢着，喝下暴君的鲜血，宛如献祭的盛宴。可暴君仍然活着，他依旧用嘲弄的语言刺激民众的神经。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把他高贵的精神彻底摧残，让他变得和我们一样！愤怒的人们在排气孔灌入了水银，并将铁处女抬到海边，绑住千斤坠的铁球，伴随着无数恶毒的诅咒，暴君的葬身之物被扔到了海底。他将会在幽暗的深渊里，循环往复，不停地重复生与死的折磨。
“喂！是不是又在偷懒？快点干活！”管事的水手赤着上身，挥舞着鞭子在地板上投出阴影，用脚狠狠地踢了踢跪在甲板上正在擦地的，因为暴君故事而发呆的少年。少年有一头微蜷的栗色短发，翠绿的眼珠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张脏兮兮的娃娃脸低下，单薄的破布衣衫下藏着瘦削的身躯。船上的水手们坐在木质脏旧的酒桶上吃香喝辣。在盐水的气味和老木材的咯吱作响中，在这条船上，他的东洋血统是原罪，亚裔的面孔是他从小到大被歧视的根源。
他被一个哑巴的渔夫养大，孤僻的养父独居在悬崖边的小房子里。渔夫是个鳏夫，从海上遗弃的船只中捡到他，按照他衣物上缝着的图案，得知他的名字是“亚隆”。
虽然渔夫不善表达，但对他还不错。不幸的是，亚隆十岁时，在一个弥漫着大雾的清晨，渔夫诡异又平静地离开了海岸，再也没回来。年幼的他在大海的怀抱中等了三天三夜，最后迎接他的是渔夫在海面上浮肿的尸体。从此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镇子里的神父收留了他。因为他是东洋人的孩子，神父说他是原罪的器皿，他是被上帝抛弃的人种，渔夫的死亡和他有着诅咒的联系，他应该为此承受忏悔的重担。亚隆是村镇里唯一没有信仰的人，留在教堂只会惹人非议。所以当他十六岁时就加入了船队，去到大海上成为水手，最终如现在所看到的，因为特殊的面孔和最小的年纪，默默成为航行中船员歧视链的底端，承受他们偏见的冲击。
只有在海上的夜晚，所有人都去睡觉，他才能得到短暂的喘息，其实他早已习惯身处差别对待的深渊，因为神父告诉他只有不断地忍耐痛苦才能赎清天生的罪孽，死后才能进入天堂。
月光撒在平静的海面上，微风掠过海面银色的光泽晃漾的涟漪划开海浪。船身随着海面的起伏微微摇晃，而亚隆默默地站在甲板上，让微咸的海风抚慰他脸上细小的伤口。他凝望着海面，静静地享受久违的安宁。却不知道海面下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正秘密观察他的存在。翡翠的眼睛是无法抗拒的深情，有人定晴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一条名为格林的水下人鱼悄悄将半张脸探出水面，这个迷人的人类和他见过的那些粗俗丑陋的食物断绝了关系，如果他被吃掉，将会是格林的损失。格林想让这双眼睛永远留在他身边，装饰他优雅的脖子，成为他最完美的宝物。他缓缓将上半身浮出水面，就在这位英俊的水手的面前，迎着月光，黑色的长发层叠，滚落着晶莹的水珠黏在粼粼的皮肤上，嘴唇柔润鲜艳，皮肉被水的爱抚所赋予的结晶膜覆盖，下半身与海洋融为一体，隐藏在水下的华丽鱼尾摇曳着。亚隆被眼前凭空出现的美丽生物震惊了。他揉了揉眼睛，第一次见到比画像上的圣母还要美丽的东西，让亚隆说不出能够形容他震撼的话语。眨眼间，美人消失了。亚隆跌跌撞撞地回到床边。那一晚，他带着内心按捺不住的悸动和憧憬进入了梦乡，在迷宫式的睡眠走廊徘徊，理性法则屈从于异想天开，到了早上，从梦中醒来的亚隆才发现自己遗精了。
他想去问那些家伙，但他又不敢。最近复兴运动的贵族们为了得到一条活着的美人鱼开出了丰厚的赏金，超过几万枚金币的惊人数目够亚隆拿着这些钱过活几辈子了。他将心底的秘密按捺住，并祈祷上天让那条美丽的人鱼不要被抓到。
然而在亚隆被关进仓库打扫卫生时，仓库外传来水手们的惊呼和笑声。他不顾会被人训斥的辱骂，但愿不是他。那些恶棍会一手策划一场悲惨的结局，他发誓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场面。
当他看见被渔网束缚的人鱼时，一股寒意笼罩了少年的内心。
这是一条雄性人鱼。
海藻般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大片雪白的，被渔网勒住显现出红痕的肌肤。那条人鱼正睁着紫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周围。
船长知道他要发财了，他才不管那些哄骗小孩子的传说，如果人鱼真有那么厉害，又怎么能抵得过人类的枪炮与毒药。于是他遂将人鱼的水缸放置在了离船长房间最远的仓库，同时禁止所有人靠近。
亚隆只能握紧拳头，他什么都做不了，这条造物主最完美的生物在今天迎来了他可悲的命运。
他和其他人从仓库中抬出能够容纳人鱼的玻璃缸。
水手们粗暴地将人鱼装进去，用水桶灌入海水，像对待牲畜一样。温顺的人鱼一声不发，这更加让亚隆心里难受，可怜的小家伙一定不知道未来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在一个编织诱惑与奸诈织锦的传说里，美人鱼是一种邪恶的海妖精。凡人应该警惕美人鱼的歌声，因为他们动听的旋律下隐藏着塞壬的呼唤，诱捕着生出危险欲望的人心被美丽与欺骗的他们带入水底的坟墓。
船长下了绝对的命令，所有人不得对人鱼有任何伤害，避免靠近，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这是即将卖给贵族的活体货物。垂涎人鱼绝色美貌的水手有很多，在海上漂泊的枯燥日子里，他们缺乏对人鱼危险的认知，缺少一个能够让人发泄欲望的工具。
深夜里，亚隆看见一些水手趁着船长熟睡时，偷偷溜进仓库，对睡梦中的人鱼下手。
那一刻，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亚隆站出来阻止了他们。他挥舞着拳头，将曾经欺负过他的，想要侵犯人鱼的那些人打倒在地。
格林在旁边观赏着人类丑态百出的内讧，他眯起眼睛，将手搭在水缸上，对这个人类更加好奇。
亚隆将这些家伙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船长，船长勃然大怒，指定了船上最听话的亚隆成为看守人鱼的人选。
亚隆获得了船长的宠幸，第一次在这条船上有了地位。
他兢兢业业地看守人鱼，将床铺搬到了仓库，照顾他，给他换水，喂他吃鱼。亚隆看见格林用带着尖蹼的手抓住了一条不幸的活鱼，银色的躯体徒劳地挣扎，他带着饥饿把蠕动的鱼举到他珊瑚色一样的嘴唇边，满怀期待地张开，口腔的内牙刺穿了嫩肉，深红色缎带的鲜血迸溅，以一种无比优雅的邪恶小口吞噬着亚隆为他准备的食物。亚隆看着他紫色的眼眸，和那个故事里暴君的眼睛一样，恐惧中生出一丝诡异的爱慕。
……
在那个夜晚，格林探出水缸外，抚摸着靠在壁上沉睡的亚隆。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东洋人的皮肤总是要更加娇嫩。格林将头靠近，吻上了他的嘴唇。湿润的触感让亚隆惊醒了。他看见了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漂亮的人鱼伸出小舌轻轻舔舐着，匀称的呼吸在亚隆的鼻尖，他的头脑瞬间清醒，条件反射般直接推开了人鱼，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亚隆惊恐地说道，他无比羞愧，差点辜负了船长的信任，就在刚刚人鱼亲他的时候，他竟然内心生出了渴望。
“你叫亚隆对吗？”人鱼没有生气，微笑着看着他。
“你会说话？”亚隆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的声音无比动听，比教堂修女的吟唱还要美妙。
“我叫格林，你能陪我聊天吗？”
“天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哑巴。”想起传说里人鱼的歌声具有魅惑性，亚隆感到一阵后怕。
“你会告诉船长吗？”格林眨了眨眼睛，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亚隆知道，如果他将人鱼会说话的事情告诉船长，那么他将永远见不到他了，他尝试吞咽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就知道你不会的。”格林说道。
良久亚隆打破了尴尬，不好意思地瞎聊:
“你知道铁处女暴君的故事吗？他也是紫色的眼睛……”
“好牵强啊，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臭名昭着的人类。”格林吃饱了后，趴在水缸上懒洋洋的。
“嗯……这是神父唯一给我讲的故事。我是孤儿，养父是个渔夫，小时候很早就去世了，神父收留了了我。”
“他对你好吗？”
“我不知道。他只是收留我，给我吃饭，让我呆在教堂不要乱跑，让我每天在教堂赎罪……”
“你好像被他骗了。”
亚隆又好奇地询问道:“你会唱歌吗？”
“当然不会。我唱歌不好听，会吓到人，不是所有人鱼都会唱歌。”格林有些不爽，他甩动自己的鱼尾，溅了亚隆一身水，这家伙精准踩到他的雷点了。
“那你怎么诱惑人类呢？”亚隆好奇地靠近他，格林的美貌让他不敢看他。
“就像现在这样。”格林伸出湿漉漉的手臂，环住亚隆的脑袋，将他的嘴唇送上。一瞬间，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齿间蔓延，他们正在接吻，亚隆的嘴唇被格林口腔未收起来的尖刺戳破了。疼痛没有唤醒亚隆，格林的舌头顺利地侵入他的口腔，吸得生疼，发出暧昧的吸吮声和啧啧的水声，亚隆的大脑晕乎乎的，脚像是踩了棉花。格林贪婪地舔舐着亚隆的那一点血，真是无比美味。吻毕后，亚隆喘着气，脸完全红透了，这是他第一次接吻，夺走他初吻的竟然是条人鱼。
他害羞地捂住脸，跑到一边，蹲在角落里，不敢看他。
人鱼的液体具有催情效果。
亚隆怔住了，他抬头，看见人鱼摇摇晃晃支撑着手臂，想要从水缸里爬出来。
“喂，你在做什么？”亚隆想要阻止格林出格的行为，但是他晚了一步，随着哗啦的水声，格林啪叽一下，身体掉在了仓库的地上。
令亚隆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的注视下，格林的鱼尾迅速透明变薄，最终逐渐分开，变成了两条人腿。
“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吗？”格林躺在地上，勉强用手臂直起身来，刚刚从鱼尾变成人腿的他不太习惯驯服这两根柱子一样的东西。
亚隆的理智想要拒绝，但内心又在挣扎着渴望，他对上那双幽暗的紫色眼睛，身体的反应欺骗不了他的内心，刚刚接吻时，格林注入的催情液体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我发情了，现在需要交配。你能帮帮我吗？”格林陈述了事实。
“不……不行！这是不对的！我不能这么做！”亚隆慌乱地拒绝着，即使人鱼变成了人，但他仍然是一条鱼啊，他不能这样，背着船上所有人偷偷做爱这种事情破戒了吧。
格林冷漠地注视着他，脸色很差。从没有人敢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