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止痛药吗?
不仅结过婚,还流过一个孩子。
刘萍当时说得既自然又大方,徒留他一个人惊讶地接不上话。
付俞闻言只是又看了他一眼,问题依旧没变,“那你不喜欢她?”
李建业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思绪乱成麻。
最后捂着脸笑了下,将风扇旋钮开到最大,店里便只剩下扇片转动的声音,付俞抬手拭去额角滴落的汗水,没阻止李建业自顾自地逃避,眼睛瞅着那时不时卡顿一下的风扇叶。
“丁响这几日都没见他上街了。”李建业扯开话题,之前他说让丁响尝尝他的手艺并不是空话,可惜那之后再没见过人。
钓鱼之前还能瞧见他每天一大早提着桶过来卖黄鳝,现在根本见不着人。
付俞闻言也是摇头,他和丁响的交集只限于这个镇上,见着人了才能说两句,见不到人就断了联系,而丁响本来到镇上的时间就不定。
“可能家里忙吧。”
下午的时候肖小莹跑来了,梳着高马尾,扎着个粉红蝴蝶结,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特别有趣,付俞喝了一口绿豆汤,低头看了一眼又放下了。
气温太高,绿豆汤现在已经变热乎了,喝着和温水没有啥区别。
付俞侧过脑袋望向后面缓缓靠近的刘翠花,人罕见穿了一条湖绿色的长裙,裙摆堪堪停留在脚踝上方,随着步子晃动着。
李建业的脑袋受到了热烈欢迎,也可能是肖小莹太久时间没见过了,忘了手感,此时一放上去就摸个不停,最后被刘翠花拉开了。
“哟,这里面温度跟外面没啥两样,我买了个西瓜过来。”
刘翠花说着将一直提着的袋子往上提了一下,然后给肖小莹塞了把扇子就进后厨杀西瓜去了。
“可以,还是咱刘姐时刻惦记着我们。”李建业笑着给肖小莹拉过一个椅子让孩子坐上,三个人凑在一张桌,围着风扇等着刘翠花端着西瓜来。
“我来是想说个事儿。这段时间热的很,店里也没啥客人,我想着要不然先歇段时间吧,各自玩各的去,你们天天守在这里也无聊不是。”
西瓜被放在一个菜篮子里端了出来,还有一半又被装进袋里放在一旁桌上,付俞听见没出声,只跟着李建业先拿起瓜咬了一口。
李建业吃完了一块儿才开口,刘翠花站在桌前注意着他们的表情,见李建业要说话便立马看向他。
“我没意见,店里歇了我就去钓鱼,哎哟到时候可快活得很。”他眯起眼睛打破刘翠花的紧张,嘴里说着笑着,手里的那块瓜迅速没了一半。
刘翠花见此面上也有了笑意,冲着他补充道:“歇店期间没得工资,晓得吧。”
李建业了然,只快速点着脑袋,付俞接触到刘翠花询问的眼神也跟着点头,“没事儿,这会儿也热得没法儿干活。”
店里近期的运营情况谁来都看得分明,只能说不赚不亏,要说盈利可能都用来发工资买菜了。
肖小莹坐在其中,只仰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趁着人说话的功夫迅速解决了三块西瓜,刘翠花见人都没意见才注意到,拿出手纸给女儿擦滴落到衣服上的西瓜汁。
“谁在跟你抢,瞧瞧你前襟脏的。”
刘翠花交代完在店里聊了会儿,即使吹着风扇几个人也都流了一身汗,另一半西瓜很快又被分吃进了肚里。
“我瞧见那个李冲了,跟他老婆在门口吵架,那说的话讲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刘翠花说着凑近李建业两人像是有什么暗号似的,了然地笑了起来。
付俞不清楚他们在说谁,只支起耳朵听着。
李冲原本就因为被付俞揍的满脸青紫,跟老婆吵了一架,说他是不是偷情被情妇男人揍了,那时他极力否认只说是撞到了墙上,两人闹了几天,一直没说过话,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冷冰冰的,活像他李冲欠她似的。
可当时他娶人进门的时候,可是给她家了两万块钱,那又胖又矮的要不是他瞧上了,谁还愿意娶。
李冲在又被人打了后,他老婆气得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门口吵,原先柔声细气的姑娘被蹉跎成了现在的大嗓门,惹得周围都听得清清楚楚,邻居见势纷纷出来劝架。
可李冲瞧着那些人只觉得虚伪,心里话一气之下全说了出来,那之后孩子也被送去亲戚家,两人的矛盾到了巅峰。
“我看他活该,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要不是他老婆天天哄孩子、照顾家里,他能那么自在吗!”李建业本来就看不起他,只鄙夷地唾弃了一句。
刘翠花也是笑了笑,既是在可怜李冲老婆,也是在庆幸自己的家庭美满。
付俞听见了几个关键词,李冲这个名字渐渐和那个尾随的老鼠对上了号,难怪这段时间再没看见人,原来是被家里人缠住了。
“闹挺大的,可能要离了。”刘翠花这样说着,面上却也是不赞成的表情,似乎离婚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李建业对此没有太关注,听见也只是敷衍一句,“离呗,那种人看着就倒胃口,谁看见他的脸还能睡得着啊。”
付俞听着李建业的话倒是跟着笑了一下,引得他看了一眼,“小付,你别当笑话,那人是真的不行,做的事儿看不出一点男人的担当。”
“是,你以后可别和这种人玩一处去了。”刘翠花也忙跟着叮嘱付俞,随后又垂下脑袋揽着肖小莹说。
付俞郑重点头,这段时间陈怀远看得紧,或许那只老鼠不用他出手就会人人喊打。
因为刘翠花歇店的打算,这天关店早了很多,付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同骑上摩托的李建业挥挥手,转身朝陈怀远花店走去。
街道上没什么人,外面温度太高,晒得人像是呼吸不上来,付俞走了一段,便钻进小超市里买了两根冰棍。
到花店里时陈怀远正在躺椅上睡觉,里面没有外面那般热,反而带出些凉气,丝丝从脚底升起。
陈怀远听着声睁开眼睛,以为是客人下意识站起身子,揉着眼还未看清就瞧见面前举着的冰棍,付俞脸颊被晒得生出两抹红,发丝因汗水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着汗津津的。
“今天这么早就关店了吗?”陈怀远自然接过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付俞每次买的都是一种口味的老冰棒,带着一点点甜味,硬邦邦的,但吃起来还不错。
花店里的花草生机勃勃,完全看不出夏天的痕迹,付俞见人接过便蹲下身子望着那一盆盆的植物,挪了下身子才发现里面放着一盆冰,只是现在已经化了大半儿。
“天儿太热了,刘姐说要歇段时间。”
陈怀远解决完冰棍,将手擦拭干净上前把付俞拉了起来,店里面的位置还算比较大,除了收银桌还放着一个小冰箱。
付俞被带着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上面收拾的很干净,只摆放着一个简单的台历。
“那你要跟着我吗?”一句话随意地从陈怀远嘴里吐出,似是并不关注回答,人还蹲在小冰箱前拿着什么。
花店内是微凉的空气,花香都带上了冷气,付俞正看着从盆中垂吊到桌面上的叶子,听见陈怀远的话先是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疑惑,见人一直不看他又收回视线。
很快一盘葡萄西瓜被放在了付俞面前,上面还散出刚从冰箱拿出的冷气,付俞刚想拿起又被陈怀远往后拖走。
“等一会儿,太冰了对胃不好。”付俞脸上的表情这下不止迷茫,还有一丝细微的不满抱怨,像是在说那你端来干什么,陈怀远看着又笑着拿过一个洗好的苹果塞进他手里。
“你要一直待在家里吗,和我一起看店吧,给你付工资。”
付俞乖巧接过苹果,陈怀远又将那句话具体地抛向付俞,眼睛笑盈盈的看不出到底是客气还是真心。
付俞最后还是没跟着陈怀远一起。
早上被喊起来吃过早饭后又缩回了房间里,听见陈怀远出门的声音也只是懒懒翻了个身,团在床上昏昏欲睡。
自从病愈他越发睡不安稳,夜里总时不时惊醒。
总要到天亮那刻才又困意袭来,最后都是被陈怀远叫起来的。
这天付俞刚睡着,院子大门突然就被敲得咚咚响,他轻皱着眉将脑袋埋进枕头下,可那敲门声似是誓不罢休般,再次从院子钻进枕头又落入耳中。
付俞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有些起球的枕头花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他撇着嘴小声嘟囔着,“烦。”
脚下是一双黑色的拖鞋,鞋码大了一码,付俞穿着总是啪嗒啪嗒响。
原先的鞋子是他随便在小超市买的,颜色红黄相间的,是老板压箱底卖不出的老古董,最后见付俞好说话塞给了他。
住进这里后那双拖鞋被陈怀远盯了好久,平日柔和的眉眼罕见露出一丝嫌弃。
后来那双鞋丢了。
陈怀远拿着他现在穿在脚下的凉拖递给他,说那双丑拖鞋被老鼠咬了,坑坑洼洼,被他扔了。
付俞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鞋,觉得这双也没什么特别,却从没被老鼠咬过。
门外的人像是不耐烦,又重重敲了两下门,砸得那扇厚铁门闷响,使得付俞刚踏出房门的脚不自觉停了下来,他望着门口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没敢轻易出声。
门外的人歇了会儿又没了动静,付俞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门,好半晌才听见人压低音量的声音。
“明明没见出门,怎么不出来。”
“小贱人,非整死。”
……
嘴里不断冒出诋毁咒骂,付俞听着那喑哑的嗓音,脑子像是击中了一道闷雷。
那日李冲堵在拐角处,他特意观察了李冲的手和胳膊,除了手上的茧子,胳膊上有一道烫伤外什么都没有,那只老鼠夹夹到了别的老鼠。
李冲这人总是时刻跟在身后偷窥着,鬼鬼祟祟,让付俞下意识以为是同一人。
但不是。
他担心的事情成真了,第二个人已经出现……
可能是不甘心,那人走之前又重重敲了一下门。
嘭地一声震响。
付俞手脚僵硬地呆站在原地。
汗水不断从发丝间滴落,顺着脸颊淌过空气落到水泥地那片灰白上,最后再无痕迹。
像是那些年付俞流过的无用的泪。
陈怀远撑着黑伞回家时碰见了个流浪汉,这在镇上并不少见,那些沉迷于赌博,手上负债满满的人最后都变成了路边可怜的流浪汉,衣不蔽体只能在垃圾桶里捡起那些不用的脏衣服,一件件叠穿在身上。
那人头发乱糟糟堆在面前,脸上有几块儿黑印瞧不清楚,他原本并没有在意,可那人却一直那种充满恶意的眼神上下扫视着。
陈怀远淡然回首同流浪汉的眼睛对视着,那人像是身子不适,不断抠挠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最后恶狠狠瞪了一眼扭头跑开。
空气里似乎还带着那人身上的味道,一股酸臭腐烂的气味,像是臭水沟死掉的老鼠。
陈怀远打开门就见着付俞站在院子里,微低垂着脑袋,发丝下垂看不清神情,那一身白皮在暴晒下成了粉色。
“在玩木头人吗?”
他快步走过去将头顶的伞遮过付俞头顶,弗一靠近,那人便直直倒向怀里,脑袋抵着陈怀远的胸膛,衣服黏在皮肤上能看出明显湿印。
“我是颗石头。”付俞唇瓣被晒得发干,他伸出舌舔了舔最后好笑地小声说着,脑袋晕乎乎的,却偏偏又听着了陈怀远那句玩笑话。
手里的伞突然变得有些碍事,陈怀远先将伞收好揽着付石头朝客厅走。
人坐在椅子上又软趴趴地靠在桌子上,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桌面,眼睛呆呆地望着陈怀远。
陈怀远拿着一块湿过水的帕子在付俞身边坐下,“什么样子,呆呆傻傻的,不舒服吗?”
原本想递给付俞让他自己擦擦,但见人恹恹的模样,手指搭在微凉的帕子上抬起了手,捏着将付俞脸上的湿汗一一拭去,最后擦完又牵起他垂在半空中的那两只手。
付俞的手并不纤细,手指是那种长年做活而后天造成的粗糙,指节不自然地变粗。
那些是在山村里不断砍柴、洗衣导致的,家里那点生火的柴几乎都是付俞一个人储存,每每干完活儿手指都已经充血肿胀,最后天冷了坐在屋里洗衣服冻了手,一直到现在付俞的手看起来其实很不好看。
陈怀远看着那些无法消去的疤痕,手指轻轻点着,“疼吗?”
“早不疼了。”
付俞轻声回着,视线也同陈怀远一般看着自己的手,最后又落到陈怀远的手上,侍弄花草的手应该就生成这样吧,一层皮肉包裹着骨节,青筋附于其中,一切都正正好。
付俞盯着陈怀远的手发呆时,陈怀远已经拿着帕子将他的手细细擦拭过,上面只留下一点水润的触感,付俞抬起自己的手举在眼前认真看了几秒。
他趴在桌上脸颊挤压着,发丝被陈怀远整齐地整理到一旁,露出眉眼,此时眸光因不适而变得湿润,盈盈地看向陈怀远,“我的手是不是很难看?”
“好看的。”陈怀远将帕子放在桌上,拉着付俞的手,声音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儿,但神色又满是认真。
付俞瞧着他那副样子笑了一下,但没过一会儿面上又生出一股热意,在躯体里四处乱转,整个人恹恹的生不出一点力,嗓子干哑得厉害。
眼皮半耷拉着,整个上半身趴在桌面上,陈怀远瞧着他那瘦弱的身子,猜测应该是中暑了。
“别睡着了,等会去擦个身子再睡。”
付俞只伸出手指在陈怀远手背上碰了一下。
他现在确实很难受,可能在太阳下晒久了,人晕乎乎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明白。
陈怀远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了只无奈地哼笑了一声,将不再凉爽的帕子重新过了水敷在付俞额头,又去准备水盆,身子还是要擦一下,一直出汗也难受。
“付俞,来,坐起来。”
“真乖。”
付俞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正被陈怀远摆弄着,上半身的衣服被脱去,很快那些黏糊糊的汗被湿毛巾擦去,他微睁开眼看去,只看见一片黑色,近距离下甚至还能看清楚布料上的纹路。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靠在哪里,就被陈怀远捧着脑袋移开了位置,付俞这才看清楚刚刚自己靠在他的腰腹上,怪不得硬硬的。
“你自己先把衣服穿上。”
陈怀远在付俞衣柜里拿出件干净衣服,原本准备直接给人换上,见人醒了就把衣服放进了付俞怀里,手指在人有些迷糊的脸蛋上碰了碰。
身子那股热意被暂时压了下去,付俞垂眼看着手里的衣服一时不想穿,陈怀远端着盆出去了,客厅只剩下他一个。
付俞看着手里黑色的短袖,上面有个心形的图案,在胸前位置很大一块。
他也不清楚到底好不好看,这是刘翠花带着他去买的,很多衣服都带有奇奇怪怪的图案,有些倒是看着可爱的。
陈怀远端着绿豆汤进来时,付俞仍然光着上半身,身上的伤痕一道道错乱分布着,他迅速移开视线,将绿豆汤放在桌上,付俞瞧见人了又乖乖望着他,一点都没有穿好衣服的自觉。
“热。”付俞将手里揉着的短袖重新塞进他怀里。
人红着脸,唇瓣张合了两下,晓得没理都不敢同人对视,只望着那碗放在桌上的绿豆汤,眼里透出几分渴望。
陈怀远没说什么,将碗往付俞那边推去,随后进了自己屋子。
付俞没抬眼,只端着绿豆汤喝,脑袋不仅晕还一阵阵疼,身上擦了一遍后稍微好了点,但还是那样,冲着陈怀远自然地耍着小性子。
陈怀远回来的时候拿着件背心出来,纯白色,被他套进了付俞身上,码数稍微大了些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好歹是件衣服。
付俞看着倒没再抱怨,乖乖坐在椅子上喝绿豆汤。
付俞中暑的症状一直到第二天才好了些,但还是乏力。
“家里绿豆汤放冰箱里了,喝的时候提前拿出来放一会儿再喝,厨房有西瓜自己想吃了就去杀,中午我再回来。”
陈怀远思索着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件件说给付俞听。
可起床时间太早,付俞坐在床上一边听着,一边不忍住地闭上眼,见人没了声音又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了。”
陈怀远看着他困倦的模样笑了下,付俞仍穿着他的那件背心,太大了,实在是遮不住什么,又因为付俞不端正的姿势露了一大片肌肤。
他瞧着那些伤,眼睫眨动间掩下情绪。
陈怀远见人已经自行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便没再出声,走到床边风扇处将旋钮开到了第一档。
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付俞听着了却实在没力气动弹。
风徐徐吹在面颊上,发丝时不时扫在脸上痒痒的,他挣扎着抬起手将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了,付俞呆呆望着挂在衣柜上的时钟,背上又睡出了一身汗,吹着风一直到好受一点才穿着鞋走到厨房。冰箱里不仅有一大壶绿豆汤还有一些水果,付俞看了一眼只将绿豆汤拿了出来,将它放在桌上后看了一会儿才听从陈怀远的话没直接喝。
这几天镇上店铺的店面生意都不怎么样,除了些早餐铺子,好些都关上了门,像卖衣服的也只开半天了。
陈怀远的花店自然也是没生意,只是担心店里花才天天来店里,可实际上都是在忙别的。
中午见差不多时间了,陈怀远撑着伞走回家,在拐角处见着了前几天和老婆吵架的男人,嘴角还青着一块儿,面上皱着那张苦脸赔着笑,对面是昨日碰着的流浪汉。
目光只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便离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两道紧盯着他的视线。
“他和付俞住在一起,我每次都只能在付俞上下班的时候和人说上话,但前几天店好像关了。”李冲在家被吵了好几天,没理也打肿脸装胖子,装硬气。
但总归说话还是会特别注意对面人的表情。
他安分了几天,家里吃饭也不顾着他了,那些脏衣服堆在角落没人洗,不想服软只能邋遢着过,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穿了两三天的,浓重的汗味因为高温发酵变成了难言的酸臭。
李冲清楚自己身上难闻,但又受不了旁人看他嫌弃的眼神,心里不舒服,不好和人当面骂只会躲在背后偷偷咒骂。
此时他和对面的流浪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我昨天去敲门,躲着不出来,那个小贱人到时候我非草死他!”流浪汉的眉眼藏在脏乱的头发下,只恶狠狠咬着牙。
光长了个大高个,却因流浪瘦成了骨架子,李冲瞧着他露在外皮包骨的胳膊,只装作认同般嗯了一声,心里对人充满鄙夷,混成这副样子也想跟旁人一样睡人,别半道死在人身上就阿弥陀佛了。
“那花店的老板力气很大,上次被碰见将我揍了一顿,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和老婆吵这么久,整成现在这副邋遢样子。”李冲说着嫌弃般提拎着自己的衣摆,瞬间一股冲鼻的味灌进鼻腔,他忙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面上更显烦躁。
王五瞧着他只知道抱怨的饭桶样就头疼,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才不会和这样的人走到一起。
两人互相嫌弃着,站在原地我一言他一句,好半晌也讨论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最后还是李冲实在站累了,早上就吃了一个馒头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响,连忙伸手打住了这次没有用处的谈话。
“晌午了,我回家吃饭去了。”他说着便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丝毫没见王五气得直跳的眉头。
付俞坐在厨房盯着那大壶绿豆汤,拿出来不过一会儿上面就凝聚了很多小水滴,他瞧着变得豆绿的壶身上不断向下滴落的水珠,一个缀着一个最后越来越大滚落到桌面上汇成一滩水迹。
他看着伸出手将一片水滴擦去,盯着那片干净的壶身再慢慢凝聚出水滴,周而复始,付俞玩了好久直到大门被打开,直起身子便看见陈怀远撑着那把黑伞悠悠走了进来。
“饿了没有?”人还没进来,就听见声了。
付俞侧过身子对向厨房门口,陈怀远站在客厅门前收起手,抬眸笑着看向他。
手心里是刚刚触及绿豆汤的冰凉,他垂眸看了会儿又瞅着不断冒着冷气,好像不会变化的壶,付俞现在只想喝绿豆汤。
客厅门打开,陈怀远将伞放置到桌面上,将已经胳膊上的袖套脱掉,那层闷热感终于散去,进屋拿过蒲扇扇着又走到厨房。
付俞端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东西就像小孩子碰上规定不能碰的零食一样,眼巴巴地等着。
“这样会快一些。”陈怀远接了一盆水将那壶绿豆汤放进去,然后再次放在付俞眼前。
付俞睡醒可能没梳头,此时有一缕头发高高翘起,像公鸡的尾羽一般,他看着便忍不住上手将那缕头发压了回去。
付俞感受到连忙捂着脑袋不解地瞪着,仿佛他刚刚做了什么坏事般。
“吃什么?”
陈怀远笑着没解释,只快速过渡到午饭问题上,付俞收起那副谨慎的模样闻言只摇摇头,“都可以。”
都可以。
这个答案可比准确的点菜要有难度多了。
付俞口味偏清淡,之前菜里多放了辣椒,他试过一筷之后就一直默默吃饭,陈怀远看不下去夹了菜放到碗里,付俞也只是无声看一眼,默不作声地吃了。
往往只有特别想吃的菜才会在问后说出来,不问就不说,要不然就是都可以。
“我看你中午只用喝绿豆汤就成。”陈怀远有心逗他,结果付俞居然还认同地点头。
“好。”
陈怀远因他的一声好,还未呼出的气堵在了气管中,不上不下,叫人为难。
他站在付俞身侧靠后的位置,付俞看他时会下意识侧过脸然后微抬下巴,整张脸自然露在陈怀远眼前,漆黑的眸子同他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下巴收回去只留半张侧脸。
陈怀远在一次次靠近中,明了自己的心意,只眼前的人仍是似懂非懂,但是现今能够接受肢体触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他知道对于付俞来说还是慢慢来的好,陈怀远还不急,毕竟人都已经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拿着,到时候热出一身汗了又难受。”
付俞又发呆去了,回过神才见陈怀远将那把蒲扇塞他手里了,回头瞅了一眼人正在水槽那儿洗菜,转回脑袋继续看着盆里的壶,手里慢悠悠扇着风,不时吹起发丝。
寂静中只有背后的水流声,两人处在同一空间和谐无比。
身体彻底好了后,付俞还是乖乖跟着陈怀远去了花店,为了避免无聊,陈怀远不知从哪里拿出几本绘本塞到付俞的布袋里。
那是一个比书本大一些的布袋,青灰色,上面是针线勾出的一束金黄的向日葵,在根茎下还绣着一只花色的蘑菇。边角已经磨断线了,只向日葵依旧黄灿灿的,付俞拿着看了一会儿才背上,里面还放了一瓶绿豆汤,还有一瓶牛奶。
同陈怀远走在街边,路上还能看见几人行走,早餐摊子前站着一二人,耳边不止树上的蝉鸣,还有路上石子滚动的声音,瞧着倒有几分热闹。
“想吃什么?”陈怀远见付俞一直看着早餐摊子,以为人在家里没吃饱。
问完却又见付俞摇头,他以为付俞只是不好意思,便让人在路边等会儿,陈怀远一人去那边买些吃的。
付俞没被早餐吸引,他只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光脑袋变得极其扎眼,想看不见都难。
李建业自闭店以后先是在家大睡了一天,一直到饿了才起身做饭,单身汉子过得都糙,他盛着一碗饭坐在屋里正吃着老爹打来了电话。
铃声响了两个来回才被接通,手机扔在桌上离人一条胳膊远,他先是喊了一声,那边才像启动说话开关一样,一句接一句通过电话扔了过来。
一大通话,总结下来就是让李建业人别肘,和姑娘联系勤快点。
于是这天李建业一大早就跑出来给人买早餐了,谁让他多嘴问了一句早餐喜欢吃什么,刘萍以为他要买就大方地点餐了,又或者是怪他老爹非要让他勤联系。
李建业穿着一条齐膝盖的短裤,上身套着一件洗地有些变形的短袖,提着两袋早餐站在路边盯着垃圾桶念经般嘀咕着,脚下的步子前前后后迈出又收回,像是发条没拎紧的玩具小人。
“干啥呢?”
付俞看了一会儿回过神见陈怀远走了,四周看了一圈见着人了又望向李建业,见人神神叨叨的,便凑了过去。
走近才看清人手里提的那两袋子,一袋装的是包子,一袋是一小碗粥。
这一看就不是李建业的食量,毕竟人抱着海碗就汤泡饭都能吃两碗,付俞抬眼发现李建业的耳朵出奇的红,自耳根一直到耳垂,瞬间明白了这敢情是给刘萍带的。
“你吓我一跳,没看着手里的东西吗,买早饭呢!”李建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没想好见面到底是说早上好还是饿了没,就被付俞吓了个哆嗦。
付俞伸手碰了下袋子,里面只剩下一点余温,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你再不去刘萍姐就只能吃冷的了。”
原本只有耳朵泛红的汉子,瞬间脸上也出现了一抹薄红,唇瓣动了动最后才扯出一点声音。
“小孩懂什么,去去去。”
人边说边溜,丝毫不见刚刚犹豫的发条人样子。
付俞瞧着他火烧屁股一样着急忙慌的样子笑出了声,李建业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老大哥样子,只偶尔暴露出些紧张尴尬的表情,现在又被付俞看着害羞的样子了,真稀奇。
“在笑什么?看看你吃什么。”
陈怀远提着一袋走到付俞身边,袋子里装了好几种,包子、煎饺、一小碗馄饨和卷饼。
付俞脸上的笑还未消失,看向陈怀远时就像在冲着他笑一般,脸颊的小酒窝也显了出来,面上是年轻人正有的青春活力。
他瞧着付俞的笑容,心里痒痒的想要碰一碰,但想到这人可能会抵触便没动作,只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
“怎么买这么多。”付俞敛了笑,接过袋子,眼前就被递了双筷子过来。
付俞一路上边走边吃,原本吃不了多少,身侧的陈怀远说起了城里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吃得多了些。
最后剩下一些被陈怀远拿过解决了。
在店里也没什么事情,付俞从布袋里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收银桌上一字摆开,最后将绘本放在面前。
从封面就能看出这就是儿童绘本,里面的角色都画地很稚嫩可爱,付俞看着封面发了会儿呆才翻开。
陈怀远则是坐在躺椅上手里翻着一本杂志。
店里刚打开还有点闷,玻璃门敞开着,也只是将外间的热空气放了进来,付俞坐的位置不巧半个视野都被花草占据了,看了一会儿绘本付俞有些兴趣缺缺地盯着眼前发愣。
绘本的内容很简单,小孩犯错被家里赶出去,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只动物幼崽,小孩询问父母是什么样的,于是每个幼崽都同他讲它们心里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一直到结尾小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家道歉,和父母抱成一团。
付俞没有犯错,却也不敢回家。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肯定很快就会被找回去,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仍是在破屋子里受饿挨打,于是他想着是不是太远了,爸爸妈妈找不到自己了。
付俞安慰着自己,家里一定很着急,然后开始了一次次逃跑,在路途上一次次摔下陡坡砸在树干上,后来他被打怕了再也不敢跑,靠着回家的念头支撑着他活下去。
只是高热次数多了,爸爸妈妈的长相在脑海变得模糊,家的样子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梦中出现最多的变成了老男人和出不去的山坳。
付俞垂下眼,看着结尾抱成一团的一家人,目光悠远,他现在能被接受吗……
陈怀远看着眼睛有些发酸,放下杂志站起身给花草浇水,店里很多都是自开店后就一直在的,镇上的人忙于生活,只有少数大爷才会放眼自然,从店里盘几盆盆景回去种着。
有些都可以称为镇店之宝了。
拿着水桶去接了一桶回来,见付俞正蹲在一盆金枝玉叶前,那盆现在正长得繁盛,经常修枝原来的造型被保持得很好。
“这是马齿苋树,四季常青,是很好养的盆景植物。”
陈怀远同付俞一起蹲下看着,这还是准备开花店期间,朋友扦插的一盆端给了他,当时才巴掌大小一点,叶片小小的,像多肉一样聚在一起,现在长得已经可以再扦插了。
“很好养吗?”付俞伸出手指碰了碰那肉质的叶片,椭圆的叶子,一碰就轻轻颤动着。
“你喜欢的话可以扦插一盆,只是现在温度太高了,等秋天可以让你试试。”
付俞闻言看向陈怀远,漆黑的眸子浮现出点点光亮,似是对这一提议十分满意。
“绘本是不是太无聊了?”
陈怀远看向收银桌,上面的绘本仍是整整齐齐放着,脑海里思索着什么还适合给付俞打发时间。
家里的书籍大多是他大学期间课外扩展的专业书,只小部分是些文学作品,但大多都严肃冗长。
桌上的几本绘本是阿姨孩子的,之前落在家里忘了拿回去,到后面有了新的,便不要这几本了。
“没有,很有趣。”付俞见陈怀远关心地询问,只摇摇头。
陈怀远还在思考着,感受到自己手指被轻轻碰了一下,抬起眼皮,付俞微抿着唇指着旁边的水桶看着他,“不是要浇水吗,我帮你。”
“好。”
陈怀远站起身,向付俞伸出手,蹲在地上的青年垂着眸子,手却缓缓搭了上去。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让开!”
王五顶着夏日的太阳,脑袋上的汗水像下雨一般往下淌着,本来就天热看着李冲那副蠢样子心里愈加窝火。
这两日付俞一直没再出门,躲在屋内像是耗子见了猫般,王五堵不到人心情格外暴躁。
他已经等不及看着付俞在身下哭泣的样子,等不及草进那具白皙勾人的身体。
王五起初并没有特别关注付俞,只知道他跟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住在一起,是个年纪小点的流浪汉罢了,直到那个中年男人开始带人过来。
明明总是板着脸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可在待客时又会不受控发出的魅惑的呻吟,如幼猫般啜泣声引得人心乱如麻。
他睡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却陷在欲火中,藏在角落觊觎着那平日淡漠又不得不接客的婊子。
李冲脸上又青了一块儿,这次是被他老婆打的,就因为不小心把床上的被单弄脏了,两人分床睡,屋里的被单上却出现了精液,就这小事儿被又打又骂闹了半小时。
一晚上根本没睡好,眼睛下都是青黑一片,此时又被身后那个啥不行的流浪汉质疑,还未平息的肝火又烧了起来。
“你他妈的!你瘦得还没我家晾衣竿壮实,在这哔哔什么,身下那点肉有没有二两都难说,怕不是真不行吧!”李冲火冲到了脑子,瞬间转身推了一把,结果没推动,他又推了一把才把人推了出去。
王五一句话没多说,一拳,给李冲另半张脸添了抹青,不过一会儿就肿了起来,像是一只被蜜蜂蜇了的哈巴狗。
他们原先是准备乘付俞一个人的时候将人迷倒带走,没找到一个好时机,只能先搞点迷药出来,镇上只有诊所有类似的药物,可两人又不敢轻易去买,只能翻着一本泛黄的医学书自己配。
至于为什么两人如此自信,那自然是因为之前付俞的成功实践。
王五在那场恶意烧火中差点死了,脑袋一度疼得想给自己来一下,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然后就跟着人迅速离开了那个破工厂。
“磨磨唧唧什么时候才能配出可以用的东西,要不是我不识字还用得到你?”
王五睨着那堆散落在地面的白粉,还未凑过去就能闻见刺鼻的味道,他皱着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将一旁掉落的书扔回李冲怀里。
这边内讧不断,付俞却是睡在躺椅上惬意地享受着花店里的凉爽。
陈怀远见店内的冰块化得差不多了,又接了半格水放进冰箱,灰白色的冰箱大小到人的腰间位置,用的时间可能有些久了,关门时卡顿了一下,他使了一下力才又合上。
“夏季是不是快要过去了?”
付俞瞅着收银桌上的日历,上面已经是八月尾了,再过几天好像暑假就要结束,然后夏日渐渐收尾到达秋季。
“是呀,那些孩子又要上学了。”陈怀远回过身看着门外,思索着。
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27岁一过又是28,时间总是快得很,留给你的只有发间的白发,脸上的细纹,和渐渐开始模糊的视力。
也不知道今年老头子又要怎么折腾。
“你阿姨家的孩子读几年级了,上次我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付俞只想起那个孩子似乎是叫陈安,个头比肖小莹高半个脑袋,其他一无所知。
最近在看的绘本,侧叶都被一笔一画写上了陈安的名字,小孩子的笔触都很稚嫩,但陈安写地很规整,一点都不像是个男孩子的字。
“二年级,天天到处跑,我也很少能见到。”
陈怀远简单说了两句便沉默了,付俞原本以为还有后半句却迟迟等不到,从躺椅上坐起看了他一眼,但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好作罢又躺了回去。
店里的躺椅是把竹子做的,没有后来上漆保留着干竹子原本的颜色,一抹枯青,触手冰冰凉凉和家里的凉席差不多,扶手上被包上了两块软布,手正好搁在上面,很舒适。
付俞坐在上面轻晃着双腿,喝着绿豆汤,丝毫不知道有两只老鼠凑到了一起。
八月很快结束了,付俞成天待花店极少见到李建业和刘翠花他们,趁着肖小莹还差一天开学,他跑去找了李建业。
距离刘翠花提议歇店已经过去大半月了,虽说平日没怎么花销,陈怀远也说给他付工资,可他看着期间几乎没有一人到店的实际情况坚决地拒绝了。
李建业家的门半敞着,里面响着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似是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付俞敲两下门便走了进去,李建业没在院子里待着,房间的窗户开着一丝缝隙,电话铃声清晰地从里面传出。
“……在家吗?”付俞很少喊李建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卡了一下,只说出了后半句。
房间里传出一点声响,只有一丝缝隙的窗户被从里面推开,露出一个长出青茬的脑袋,李建业胡子拉碴的,满脸不清醒的醉酒样,眼睛也肿了起来,看起来和平时的画风迥异。
付俞望着眼前的李建业,半晌没吱出一句话来。
“有事儿?”李建业抬手揉着眼,那双本就不大的眼此刻肿得像颗花生,眼皮包着眼珠只露出一点点黑白出来。
电话铃声仍在响着,仿佛不知疲倦,李建业不耐地啧了一声给关了,才又看向付俞侧着脑袋朝门口点了一下,那张脸便消失在窗后了。
付俞才踏进去就闻见了浓厚的酒味儿,地面还残存着一些酒渍,桌脚破碎的酒瓶碎片堆着没有清理,桌面上是还未吃完的剩菜,苍蝇在上面跟安了家一般,见着有人瞬间飞起在耳边嗡嗡响。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付俞犹豫了一瞬,终于憋出一句话。
现在的李建业状态很差,似乎并不是一个论事的好时候。
“没,坐吧,我先去洗把脸。”
李建业穿着条肥大的短裤下床,两只鞋,一只在床边,一只飞到了门边,他单脚跳着穿上冲付俞摆了下手走出。
那只刚刚一直传出声音的电话,此时正摆放在桌面上,付俞瞧了一眼,又看向周遭的环境。
这里和他住时变化得并不大,只地面上多了两只乱扔的袜子,床尾搭着几件衣服,看起来有些乱。
等李建业再回来时,胡子已经不见了,他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袜子放到一边椅子上,起身见着付俞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额,我就是一时喝多了,你别瞎想。”
付俞瞧了一眼点点头,“我想知道刘姐啥时候再开店,肖小莹不是要开学了吗?”
他不知道刘翠花的住址,只能先来找李建业。
付俞的话瞬间令李建业的脸色难看了两分,他苦笑着捂着脑袋,眉头皱着,嘴角咧的弧度也满是苦涩,“小付啊,这事儿问我没用,以后可能都不用再问我了。”
他的话莫名其妙,但付俞想到刚刚李建业的模样心中有了个不确定的答案。
以后都不用再问,只可能是他不会再在饭馆,李建业要离开了……
付俞不解地望着李建业,还未说什么,李建业先将手机开机,很快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电话被接通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手里的那几分钱是够你生活,可是两个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刘萍嫁给你以后怎么办,跟你守在这镇上吗,跟你一起拿着一个月一千左右的工资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透出几分苍老,说到激动地方还会咳嗽两下,跟之前付俞听到的健朗浑然不同。
这通劝说的电话付俞不知道进行了多久,但看着李建业的模样就知道这期间已经无数次了,他脸上的疲倦已经盖不住,从眉头,从眼睛,从紧抿的唇角飘逸了出来,变得可视化。
“刘萍那边都还没回话你急什么,之后再说吧,挂了。”
李建业话音还未落下就直接挂断电话,最后扬起那副颓唐样子看着付俞。
仿佛在说,你看吧,我现在这副狼狈样子就是这么来的。
“你和刘萍姐不是才接触吗?”
付俞不清楚怎么表达心中的困惑,明明两个人才重新接触不到一个月,明明彼此的心意可能都没有传达完整,这时候就开始逼迫,好像相亲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桥,只要两个人都站在桥上就无所谓最后两个人能不能顺利过桥。
“已经在谈了,家里希望早点定下,年底把婚结了,让我早点出去上班挣钱。”
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盈满,付俞几次张唇想说点什么,手指紧张地抠弄着,可最后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他才成年不久,和李建业认识也才大半年时间,对他的家庭没有丝毫了解,于是他只能张着嘴不安又焦急地看着。
“会,会好的……”
付俞憋着劲儿说了出来,会好的,原本想鼓励一下李建业,可说出口才发现,话语苍白无力。
付俞最后还是去了刘翠花家。
李建业带着人一点点认着路,一直到汗水顺着鼻梁眼眶进了眼,才看见刘翠花住的房子,她家位于镇子边缘位置,边上一些都是长得高大的树木,蝉鸣汇在一起在耳边叫唤着。
房子旁边开了一块地,上面种着和李建业家一样的菜,只是这里规模更大。
院子旁边还种了两棵橘子树和一棵柿子树,在靠近门边的两棵树上绑了一个秋千,一块厚实的木板加两根粗麻绳,树干上摩擦的痕迹很深可以看出肖小莹经常坐在上面。
“你刘姐在家可舒坦了,就是她一个人带孩子总是有些不方便,我可提前给你说,饭馆有可能不会再开了。”
李建业眯着眼,受不了太阳照在眼皮上的刺痛感,抬起手挡在眼前同付俞说着。
这话付俞没反驳,毕竟饭馆里的厨师都要离开了,但他还是想来听个准确的答复,这可是在镇上的第一份工作。
刘翠花正在厨房择菜,听见敲门声了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屋内肖小莹抱着玩偶探出头好奇地望着她。
“走,去看看谁来了。”
她家里并不像镇上大多数一样是个普通院子,房子往上又砌了一层,灰白的水泥上又上了一层白腻子,大门是和镇上一样的铁门。
刘翠花将肖小莹往后拉了一下才打开门,门外的李建业瞬间出现在眼前,抬手遮着有些肿的眼睛上,旁边跟着的付俞正才看着自家菜园子。
“哟,这大热天的,快进来吧!”
“哥哥,你眼睛变成鸡蛋了耶!”肖小莹手舞足蹈地围着李建业,双眼盯着他的眼睛啧啧称奇,仿佛是个很了不起的变化。
被围着的人只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揪着孩子扎在脑后的辫子。
刘翠花将视线落到付俞身上,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将人安置到椅子上坐着就又去冰箱拿了三瓶饮料出来,给他们连同自己的女儿都塞了一瓶。
付俞看着手中泛着冷气的葡萄汁先放到了一边,刘翠花家的客厅做得很大,里面布置地也很简约,最里面矮柜上摆着一台电视,这在别人家是都是没见过的。
“吃过饭没有,我在准备午饭了,没吃一起吃点儿。”刘翠花眯着眼给肖小莹扭开饮料瓶盖,目光看向李建业和付俞。
付俞端坐着,他是正对着刘翠花的,两人之间只隔着小半张桌面,手放在裤子上抠着布料看了肖小莹一眼才开口道:“肖小莹不是快开学了,我想来问问饭馆啥时间再开。”
肖小莹手里的也是瓶葡萄汁,她才喝了三分之一就被刘翠花拿走盖了起来,这会儿小孩听着自己名儿了连忙凑到付俞身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
“我作业可都写完了哟,厉害吧!”
付俞看向她点头,称赞了一句孩子又被李建业拉过去了。
对面刘翠花见着先是笑了一下,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未到眼底,带着一点无奈和抱歉,李建业同她怎么说也是沾点关系,自然也知道他家老爹在催着人结婚。
早在李建业相亲前她就知道人待不久了,镇上留下的年轻人少之又少,不是家里拖累大多都出去了,之前她也操心过李建业结婚的事儿,被臭小子三言两语怼了回去,那之后就很少管,但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不是逃避就能躲开的。
“付俞啊,姐没能耐,这店怕是开不了了。”
付俞愣愣看着对面眼眶湿润的女人,抬手想安慰两句,没关系的,还未说出口手停在半空被刘翠花握住。
她没有提李建业的事情,只说自己没能耐,可刘姐是付俞见过的最好的老板,她会关心他冷暖,会让他多交朋友,也会给他好吃的糖果。
肖小莹长大了她要看顾着,付俞能理解。
在踏进那扇大门前,他将所有想得到,想不到的理由都帮刘翠花找得好好的。
付俞求一个结果,可现在知道了心里又酸酸涨涨的,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胸腔间蹦跳着,力道砸在喉间,不然为什么他想说话却又酸涩无力呢。
“我……我知道,刘姐没关系的。”
相触的手被紧紧握住,付俞感受到刘翠花面上一样的无可奈何,她久久没有说话只那样抓着付俞的手垂着眸。
李建业在一旁逗着肖小莹,耳朵却没错过两人的对话,眼下闪过一抹伤感,抬起那肿胀的眼,抬手摸着肚子大声念叨着,“饿啦,老板娘快让咱小付也尝尝你的手艺!”
刘翠花忙松开付俞的手,局促地在裤子上抹了一下,露着笑应了李建业的话。
“你们坐会,我现在就去炒菜。”
付俞瞧着她忙乱离开的背影,转着眼看向了一边的李建业,这人龇着牙冲他笑,肖小莹看不懂大人间的奇怪气氛,只缠着人嚷嚷着自己喜欢的动画片,说着找出遥控将电视打开了。
画面先是黑白条纹卡顿着,过了一秒才显出画面,里面正放着肖小莹最喜欢的动画片,付俞看着那里面出现的棕色老鼠和黑白猫跟着看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对话,只时不时响几声音效。
肖小莹看到精彩处拉着人哈哈大笑,李建业低头瞧着被人一直拍着的胳膊,试图解救出来,直到小孩儿笑够了才松手。
“小屁孩就喜欢看这种。”李建业冲着付俞眨眼,付俞认同般地点头。
很快刘翠花就准备好了午饭,付俞跟着李建业走去厨房,里面的桌上放着三四盘菜,还没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饭,盛得冒尖。
李建业的碗更是如此,两人端着碗坐下等刘翠花催促吃饭,两人才动筷。
付俞夹了一筷吃到嘴里,很合他少盐少辣的口味,一瞬间想起了陈怀远做的菜,思及此他有些疑惑地微抬眉毛,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人,埋头快速往嘴里塞了两口米饭。
“姐,你这控制用料的手还是这么稳啊。”李建业吃了一口只觉得嘴里淡出鸟了。
围坐的人只他一个重口,这下好,做饭干脆就不照顾了,直接让他一起跟着吃清淡的。
刘翠花斜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肖小莹拿着一双筷子四处给人夹菜,付俞碗里瞬间落下了两块肉和一块苦瓜,李建业碗里就夹的全是苦瓜,惹得刘翠花捂嘴笑个不停。
“你真心疼我,我火气还没大到需要吃这么多苦瓜。”李建业控诉着,可惜无人搭理。
吃完饭付俞就同李建业一起离开了,刘翠花拉着肖小莹在门口望着。
“小付,以后常来玩!”
付俞回头,刘翠花是笑着的,于是他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点头回了声好。
等走到岔路口,李建业靠过来拍着付俞的肩膀,指着另一条路说道:“我走这边,你早点回去别热坏了。”
“晓得。”
付俞站在原地,看着李建业微弯着腰背走向那条路,似乎嫌热,抬着手不断在脸颊边扇着。直到看不见了,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
手里还拿着那瓶葡萄汁,只是现在已经变常温了。
付俞瞧不上那些老鼠,也考虑了很多种方法悄无声息去掉他们,毕竟一个乡下小镇死了人是多么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他被陈怀远紧紧盯着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陈怀远他爸爸又住院了,付俞从没见过他的家人,只从刘翠花的口中听了两耳不全的信息,电话铃声响起时陈怀远停顿了一秒才接听,那边的声音太小,付俞听不着只能盯着他的表情。
可那人面上的表情好似不会变化,等电话挂断后付俞才知道怎么了。
“我要去城里两天,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人总奇怪得很,有些事自己做了决定只知会付俞一声,有些却又温柔地询问他的意愿。
付俞确实想去城里看看,但并不是现在,于是他拒绝了陈怀远的邀约。
陈怀远没再多说,只往家里多买了两个西瓜,添购了一些蔬菜肉食放在冰箱,最后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付俞道:“你平日不要出门,最近镇上来了个流浪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天天街上晃荡。”
王五日日在镇子边缘废弃的仓库里睡觉,醒来就去敲李冲的门,没少被李冲老婆骂,最后又都变为李冲夫妻互骂,阵仗大到隔两条街都能听见。
镇子人都开始避着王五和李冲两人,但又都好奇地打探着事情缘由,一个个阿姨大妈夜晚散步总聊起这些事儿。
“知道了。”付俞在陈怀远面前乖巧地应下,但等人离开后便趁天黑去诊所外的垃圾桶找了根废弃的针管。
然后在第二天太阳下山,光线昏沉时分出了门。
付俞穿着白色的短袖和一条半长的短裤,什么都没拿,只在出门后扭头看了两眼院子的大门,随后像什么事都没有般悠闲地走远。
城里第一医院的病床上,陈永正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才蓄起的头发又一次被剃了个精光,原本强健的身体也因这一次突来的病消减,上次勉强才躺下的床如今还能再挤出点孩子睡的位置。
旁边的女人半睡半醒间被惊动连忙站起身搀扶,一头齐腰的黑发只一根黑色发绳绑了起来,随着动作不断自肩上滑落到陈永眼前。
“怎么还这么年轻啊,真叫人嫉妒。”老头伸出手指勾弄着那几缕头发,嘴里还开着玩笑。
女人闻言捶了他一下,病房内响起羞涩的笑声。
陈怀远站在病房外看着他们两人的举动,面上的温柔褪去只剩下一层冷漠,里面只入住了一位病人着实是方便这对老夫少妻亲密。
他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才提着东西走进去。
女人回头见着人连忙退后了一步,脸上挂起热情的笑,“怀远来啦,我都说不让你来,我一个人服侍就成。”
王文心今年还未到四十岁,成日被宠着看不出变老的痕迹,一副娇俏女人的模样,说话也总喜欢在尾音带着软软的钩子,即使身为继母对待陈怀远也总是一副看孩子的模样,明明两人之间只差十岁。
陈永看了一眼站在桌边放东西不说话的儿子,不满地啧了一声,“见着人不晓得喊吗?都多大的人了还天天守着那些花,没长进,所以混到现在连个老婆都娶不到!”
老头说了两句立马手捂着胸口粗粗喘着气,斜着眼睛瞪视着不孝的儿子,王文心见两人尴尬的氛围只拍了一下前者,在两人之间和稀泥。
“瞎说什么呢,怀远这么大人了心里肯定有数,你好好关心自己吧,三天两头跑医院,身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完,王文心上前抬手捏了捏陈永的胳膊,面上一副心疼的样子,话题自然地从陈怀远身上抛向床上的老头。
陈永粗着脖子没搭腔,只一个劲儿瞪着陈怀远,仿佛极看不上这个儿子,余光见爱人掉眼泪了才慌忙哄人。
两人凑在一处根本融不进第三个人,陈怀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对恩爱夫妻,从胃里升起一股浊气憋在心间,让人平白生厌。
“怎么回事儿?”
他移开目光,将带来的水果拿出放到桌上的果篮中,语气平静地问起这次的住院缘由。
陈永哄完人,那双粗糙的大手攥着被子一时没人说话。
原因太难以启齿,让这个年纪不小的男人莫名羞耻,最后还是王文心擦拭着眼角面向陈怀远,没理身旁人的暗示直白地说道:“酒精中毒诱发急性胰腺炎,他兄弟儿子娶老婆他跟着拿酒瓶子见着一个人就要碰一杯,你是没见他那混账样子,到最后别人都是躲着他走。”
话说到最后王文心大多都是冲着陈永,句句带着指责,让老头巨没面子,没看陈怀远的表情只求饶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一副知错就改的好男人模样。
陈永今年已经56岁了,24岁的时候娶了陈怀远的母亲,两人过得平平淡淡,在婚后第三年才怀上第一个孩子,只可惜那时候陈永总在工地干活从不体恤家人,导致孩子流产,那之后身子养了两年才又怀上陈怀远。
在他的记忆里,陈永永远是一副叉着腰指责他人的一方,不认错,不谦逊,不温柔。
他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摔桌子砸盘子,对着陈怀远母亲就像在使唤仆人一般,看不见一丝丈夫的模样,对待陈怀远也是如此,打着骂着,直到发现孩子已经比自己还高了,才讪讪装出一副父亲的样子。
陈怀远不愿看着眼前令人不适的画面,端着果篮去水房洗水果,身后依旧能听见陈永轻声承诺的声音,最后随着脚步声低入尘埃。
李冲连日翻着破旧的医书,最后还真让他研究出了名堂,在第六次失败后,混合物被他凑到王五鼻下,不过三秒就见人晕着脑袋手忙脚乱地动弹着,最后一头扎倒在地。
效果是显着的,王五足足晕了大半个小时才睁眼,副作用也是明显的,他整整头晕犯恶心闹了好几天,身子乏力走两步就东倒西歪。
但他们只需要把付俞迷倒就行了,其他效用两人根本没放在心上。
“付俞出门了,等他走到这里你先出去吸引注意,我看准时机捂住他口鼻。”王五揉了揉太阳穴,回头同李冲交代着,那人亮着眼兴奋点头。
路上昏暗光线中只有主街道或坐或站着人,偏僻的小道很少有人出现,付俞瞧了一眼四周的建筑脚步一转走进了一条小路。
镇上的街道都是铺的水泥路,只是经年失修早就变得破破烂烂,路上都裂成一块一块儿的,后来人都在小道上铺上了石子,使得身后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李冲跟着走了两步,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回头冲王五使眼色,让人早点绕到另一头去。
“小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付俞走了两步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那黑瘦的影子朝自己涌来,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弧度。
“你呢,这么晚跟在我身后干什么?”他正过身子面对面望着,模糊的轮廓随着距离在眼前变得清晰。
那张晦气的脸上堆积着兴奋和自得,干脆地凑近付俞拉着他的手,眼神扫过裸露的肌肤,渴望地吞咽着口水。
“只是同一条路,莫冤枉人啊,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呀?”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不住在付俞手背和胳膊上抚摸,时不时捏起一点皮肉垂着眼饥渴地望着,仿佛恨不得吞下去才安心,付俞见李冲余光总注意着自己身后,心下有了计较。
原本想甩开的手硬生生忍住了,只微眯着眸子狠狠盯着眼前这只不知死活的老鼠。
很快一阵迅疾的脚步声响起,付俞下意识甩开李冲的手,但根本甩不开,李冲牢牢困住他的步伐,脱不开身。
付俞装着骂了一句,随便推了两下,心里数着秒数,在看见李冲眼睛闪起期待的光时屏住了呼吸,全身紧绷着等着那棍棒或刀具抹布。
他预想过各种被绑走的可能,被打晕,嘴里塞上抹布,电击……
直到眼前出现一方白帕子,付俞了然地装作呼吸不畅挣扎了两下,然后在李冲的话语中倒进身后人的怀中。
“会晕多久?要不要绑起来?”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都缓了好几天,就他这点小体格跑不了的”
夜幕降临的镇子无人知晓有人被迷晕绑走,也无人知晓那两个坏蛋都被骗了。
付俞软倒身子被李冲王五两人抬着从偏僻小道离开,一路上颠簸着只能听见两人小声嘟囔着什么,但无一都充满着恶意和欲念。
“瞧瞧,现在谁才是胜者。”王五将付俞放在仓库角落的那堆稻草里,视线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个遍。
炽热、兴奋顺着双眼向外迸发,他急不可耐地伸出手脱掉付俞的衣服,才触到身体上那些痕迹时愣了一下。
“小付身上到处都是疤痕,真可怜啊~”
李冲嘴里怜惜着,面上却和王五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紧紧盯着人,下半身早已经勃起抵在裤子布料上磨着。
付俞闭着眼忍受着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微微睁开眼借着月光在四周查看着,对面两人只盯着皮肉丝毫没有注意到。
王五那个迷晕人的帕子被收进了口袋,只露出一方小小的角。
李冲实在受不了了,付俞的身体他看过也尝过,因此再见到人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根本无法克制,迅速脱掉上衣,拉开裤子拉链,硬起的阴茎立马跳了出来,他喘着粗气望着人开始自己打手枪,嘴里还不忘催促。
“你不做就让开,别耽误时间,我回去晚了又要被骂。”
脚步凑近几乎是挨在王五身边,只两人浑身酸臭都被对方身上的气味熏得扭开脑袋。
王五听着也开始脱起衣服,余光瞥了一眼支在一旁的阴茎,只半个手掌长短,在李冲手中堪堪冒出一点龟头,他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又开始脱裤子。
仓库内空气并不流通,一股灰尘味和不知什么作物腐烂发霉的味道,很呛人。
如今两个人臭烘烘的人在付俞前方赤身露着鸡,付俞眼睛像是被刺到般移开视线,看向王五扔在一旁的上衣。
医院的消毒水味一向刺鼻,就连走廊内都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陈怀远靠在窗户边偏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黑暗,这所医院名气比较大,来治病的人很多,不过一会儿陈永睡的病房就住满了人,此时里面大爷大妈交谈的声音隔着半开的门不断涌出,在走廊里消散。
王文心提着刚打的水瓶回来,见着陈怀远了先是笑了笑,轻快地凑到人身边看着他,“你爸的脾气就是怪,我本说不用让你跑来跑去麻烦,他非要见你。”
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栀子花香,馥郁的花香随着气流扑到陈怀远鼻尖,他默不作声地将身侧窗户推开,对上视线才缓缓开口道:“阿姨,我知道。”
王文心见此抬手理了理垂在胸前的发丝,面对这个继子她总当他在使小孩子性子,看着人不愿改称呼就一直喊阿姨,固执地不行,明明也关心陈永,却总是冷着脸不说出来。
“你不是快生日了嘛,他怕到时候你又不来见他。”
陈怀远移开目光只点了点头,王文心见此没再多说提起水瓶进了病房,门才一打开陈永的声音就隔着嘈杂声音落到他耳边,絮絮叨叨的仿佛一个陌生人。
早在父母婚姻破裂,妈妈意外去世后,陈怀远就不愿再看见这个人,尤其是他找了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王文心,生生将那原来的臭毛病改掉,变成现在人人羡慕的好丈夫,着实让人恶心。
陈永那会儿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时不时打电话就说病了叫他到医院照顾,见着人了却又总要扯着嗓子训斥一顿才安心。后来年纪大了,真生了病反而又会东扯西扯,最后才小声说起自己住院了,颇有点羊来了的心虚感。
陈怀远抬手将推过去的窗户移了回来,瞧着玻璃上投射的影子,担心付俞在家出乱子,手指不断在墙壁上抬起又下落,响起轻微的哒哒声。
李冲快速撸动着阴茎,下身不住朝手心耸动着,眼睛盯着付俞那胸前的红点不住粗喘着,随后绷紧身体猛地射了出来,黏稠的精液部分留在他手心,部分落到了王五身上,剩下溅射到付俞身上。
王五半跪在付俞身前,双手不断摸着那觊觎已久的皮肉,支棱着的阴茎在他裸露的腿上磨蹭着,正动情间感受到身上落下的液体,疑惑地回过头只看见正对着他脑袋的鸟。
见此他嫌恶地推了李冲一把,面上难看地叱责道:“恶心。”
“你不恶心,你那玩意长得像花儿是吧,也不看看自己长了个什么丑玩意儿,露出来要让人笑话死。”
王五听着下意识瞥向自己下身,那根东西说不上多壮观,但绝对比李冲的小东西好看,嘴里嘲讽似的笑了一下,鄙夷地将指在头顶的那根弹开。
李冲正发着火,猛地遭了这么一下,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带着几分情欲沙哑地像是一道呻吟。他连忙用手护着阴茎,闭上嘴,面上也如之前王五一般难看。
毫无预料地两人动起了手。
付俞趁机用脚钩住王五的外套,将口袋的毛巾拿了出来,眼里闪过狠戾的赤色。
王五背对着付俞,他正扭着李冲的手想将人扭到地上按住,动作间只能看见那根露在外面的鸟晃来晃去,王五嫌恶的抬脚踹了过去,还未落到实处口鼻突然被捂住了。
他正张着嘴喘气一下吸了一大口,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晕乎乎的,想扭头去看却被李冲一把推倒在地。
李冲是看着付俞站在王五身后的,只是他嘴角破了一块儿,沾着风就疼,还未开口提醒,人已经中招了,他连忙推开王五想跑,胳膊却被拽着不放,一齐被带着跌倒在地。
他惊慌地想睁开桎梏,脑海里的色欲全都变成了恐惧,心脏跳得比刚刚撸管还快,恨不得从胸腔跳出去般。
汗水自掌心生出,眼睛不受控般紧紧盯着付俞,可那人没有动作只站在原地看着,然后发出一声嗤笑。
似嘲讽似挑衅。
李冲嘴里骂骂咧咧狂扇了王五两巴掌,好半晌才将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只是还未等开心一秒眼前就出现了那方毛巾,眼睫不住眨着,想要求饶声音却堵在喉口,像被扼颈的大鹅发出嘶哑的哀鸣,随后两眼翻白软倒在王五身上。
寂静重新回到仓库,昏暗中只能看见两个交叠的影子。
付俞静静看着最后才发出惬意的笑声,像是在庆祝他的胜利。
裸露的皮肤上还沾染着李冲的精液,他垂下眼从地上捞起被扔到一边的上衣,随意在身上擦拭着,动作间粗鲁暴力,狠狠用布料摩擦着拿出变脏的皮肉,直到看不出痕迹才收手。
付俞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根空针管,眼中满是好奇,他在陈怀远给的科普书籍中看到过,空气注入体内剂量超过一定量会造成空气栓塞,甚至猝死。
原本是想直接将人打晕再试试效果的,但他们自己提供的工具,虽然不知道药是从哪儿弄来的,但一定不是什么正规药品。
付俞微微弯下腰捏着两人随意扔落的衣服,将他们丑陋的下半身遮盖住,扬着针管,面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这个就当作礼物送给你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