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东西,他毫无印象,想象力贫瘠到甚至连对方的大概轮廓都无法描绘,本能却让他说出这句话。
若是放纵沉沦将自我变成一片漂浮的羽毛,那人带给他的感觉便像一团烟雾,无处不在,可又抓不着握不住,拢在手心里没一会儿就散了。
申寒萧怔怔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怅然若失似狂风突袭,身体有哪个地方不知不觉间就空了一块。
“殿下。”
面前之人的呼唤召回了申寒萧飘远的神志,他冷冷地看着对方。
“小的自知比不上姜太傅一丝一毫,能与殿下说上几句话,得殿下另眼相看便是沾了姜太傅的光,殿下对姜太傅的敬重无人可敌。”
“我对老师……敬重?”申寒萧咂摸着这两个既喜又悲的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迄今为止他的心意全部藏在“敬重”的背后,无论做出什么举动,即便偶尔越界,有些出格行为,总有这两个字兜底,无人能察觉,也无人能当做把柄。
但在老师面前,暗喻也好,明示也罢,哪怕将心剖出来捧给他看,也只能道一声“敬重”,只有“敬重”,只剩“敬重”。
申寒萧拈着酒杯眯眼看他,“那你可知我对老师还藏了多少不敬的心思?”
他喝多了,没了平日的谨慎自持,堵在心底的话洪水开闸般倾泻,直觉告诉他这很不妙,按不住的情愫却在叫嚣,申寒萧看了看白璧无瑕的酒壶,许是这酒,这酒的味道又是似曾相识。
殿中只余他们二人,闫御缄默不言,唯有他一人开了话匣娓娓不倦。
“花浮酒影彤霞烂,日照衫光瑞色鲜。”
“我初遇老师是在他最春风得意的那天,彼时繁花盛放,余霞成绮,满城春光绚烂,却不及他一人风华冠绝,整个京城的目光汇聚于他身上,素日里那些恃才傲物的文人收敛了倨傲,或惊叹,或窥探,或艳羡,他不卑不亢,波澜不惊,着红袍宫花,远赴琼林宴。”
“那是我与老师的第一次照面,他谈吐文雅,谦逊恭谨,当场作诗引得满堂喝彩,他众星捧月,左右逢源,我看着却没来由讨厌,我知道那是嫉妒,铭肌镂骨,就好像在过往无数的岁月里,我怎么都比不过他。”
“那两年里我从没有如此刻苦过,并非是讨父皇欢心,也并非是夺嫡,我只是想超越他,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想法,而后有一天我被立为太子,姜憬以太子之师的身份入了东宫,辅佐在侧。”
“那时我想,此生我再也摆脱不了他的影子了,纵使有一天我如愿以偿,成为他不可企及的高度,登高的云梯上也全都刻着姜憬的笔墨。”
申寒萧醉眼朦胧,喃喃自语,往昔幕幕从眼前快速掠过,清晰鲜活到宛若昨日之事,他不由失笑,自己都未曾料到竟记得如此清楚。
闫御附和了声:“姜太傅学识渊博,虚怀若谷,是个冰壶秋月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