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一旁的银朱见此,连忙再度将人扶起来。
戚赵氏额间已经磕红,面上湿了泪,模样有些狼狈。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有些失落,却又为自己能遇上这样的良善之人而感到庆幸。
苏珞浅问道,“你家中可还有房屋?”
戚赵氏是小县人,若是家中房屋还在,那也算是有一处寄托之所,不至于颠沛流离。
听到她的话,戚赵氏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慌乱地点头,“有的,家中还有几间土屋。”
“老家可还有亲戚能照拂一二?”
“有的。”
既是有地方去,那苏珞浅便放心了。
但瞧她眉宇间的愁色化不开,苏珞浅轻轻叹了口气,“戚家婶子,其实我不知该如何劝你。”
一家四口人,如今只剩她一人,这样的事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苏珞浅自幼便家庭幸福美满,更懂得亲人的重要性,只是戚赵氏经历的这些,非亲历者没有发言权。
“今日龚奇问斩,我猜你应该去过行刑现场,也去看了家人。”
从小县通往裕京的那一条官道上,有一条分叉路,再往旁走点,便是一块墓地,戚家另外三人就葬在那里。
当时苏珞浅为戚赵氏女儿做了场法事,因此知道墓地的地点。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和缓的力量,“人生匆匆几十年,他们来不及看到的那些,或许你可以帮他们看看。”
听到她的话,戚赵氏瞳孔微颤,她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颤着声和苏珞浅道谢,“多谢王妃。”
“您是良善之人,往后余生,望您皆是福报。”
话落,她微微福身,向苏珞浅行了个妇人礼,便同她告别。
苏珞浅问她,是否需要王府派人送她回去,戚赵氏摇了摇头。
春日的夕阳如同一张轻薄的纱帐,落拢在庭院之中。
各色花卉开得正好,万紫千红,却都在日晖之下,被镀上一层金边,蕴出与寻常不同的亮色与生机。
而戚赵氏孤寂的背影就在其中,一路穿过庭院,往正门而去。
苏珞浅望着她消瘦、被生活微微压得高低不平的肩膀,心中百感交集。
入了奴籍想要脱籍,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寻常人家,没有人会愿意如此。
她不希望戚赵氏因为这一件事,便将自己的后半辈子锁死。
然而直到戚赵氏出了王府,落日散尽,庭院掌灯,苏珞浅心中的抑闷仍旧未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福临入内躬身道,“王妃,王爷派人传来消息,今日不回府一同用膳。”
“好,我知晓了。”
苏珞浅摆了摆手,端起手边的杯盏,轻抿了口茶水。
福临尚未离去,还在汇报着今日舒云斋的一些装修事宜。
她听得心不在焉。
片刻之后,苏珞浅终是忍不住站起身,“备马车,去戚家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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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听到她要去墓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得抬头看向她,“王妃,您说什么…?”
苏珞浅又重复了一遍,“备马车,去戚家墓地。”
她心中某种不安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得亲自确认戚赵氏平安无事才行。
福临下意识地望向庭院之中,此时已经酉时过半,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不过他虽然不太明白王妃意欲为何,但瞧她脸色便知是紧要事,于是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好一切。
苏珞浅扬声喊了个护院入内,吩咐道,“拿着府牌去找魏峥先生,问清他戚赵氏家具体住哪儿,拿到地址后,去城西戚家的墓地与我们汇合。”
“若是我们不在那儿,便往小县去即可。”
“是。”
护院领命,转身离去。
外头马车已经备好,苏珞浅在泽兰和银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府门处的烛火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福临生怕出什么差错,急忙又点了几个身手上佳的护院,命他们一定要保护好王妃。
苏珞浅只知戚赵氏是裕京城附近的小县城人士,却不知她家具体住哪儿,因此让护院先去问魏峥。
上了车之后,她特意吩咐车夫赶得快些。
月色之下,悬挂着承安王府徽记的马车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