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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不敢再说话了,低下了头。
昭阳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宫人们抑製的呼气声,在这样诡异的静谧里,甄弱衣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薛皇后的场景。
甄弱衣是弘元四年入的宫,那是今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采选,甄弱衣和姐姐晚微都在采选之列。
姐姐晚微在前面,她就侯在殿外,她听到陛阶上的九五至尊轻轻地嗤了一声:“晚微?”
姐姐不明所以,小声地应道:“臣女在。”
然后今上就淡淡地道:“赐花吧,可不是谁都能用得了‘晚’字的。”
甄弱衣在后面听着,掌心微微地沁出汗来。
然后就听到天子身旁的女子轻笑一声,她说——
“也不是同个字,不必避讳得如此仔细。”
声音婉转,如空谷幽兰,似春芳含露。
甄弱衣才想起来,在他们面圣前,教养嬷嬷们曾对她们这群入宫的女孩子们耳提面命,今上的薛皇后,讳婉樱,出身名门,贤良温厚,最得陛下爱重。
甄弱衣貌美,美貌本就是世间罕有,何况甄弱衣的美貌又非寻常的花容月貌可以比拟。然而比之薛皇后,她到底也只是人间名花,唯独薛皇后才是月中姮娥,凌尘缱绻。
她像是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凝结,温柔、美丽,对所有人都充满善意,尽管她总是很少笑,但却丝毫无损于她身上令人如沐春风的柔情。
沉思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没过一会儿,就有天子身边的近侍前来传话,皇帝今晚要在昭阳殿用膳。
采桑听了,兴高采烈,张嘴就吩咐下去:“可得让小厨房备上陛下最喜爱的板栗鸭羹,还有上次那道玫瑰露,陛下用了也说好呢……”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甄弱衣挥手打断了她。对着来传话的近侍,甄弱衣也是淡淡的,她客气而略带歉意地对方近侍道:“还请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薛美人刚诊出了身子,陛下该去甘露殿看看她才是。”
方近侍很是为难,但甄弱衣专宠到如今也有几年了,她一向是个任性的主,便是天子也时常拿她没什么法子,当下也不废话劝她,“嗳”了一声就回含元殿去了。
采桑却急了,方近侍还在殿里,她不好说话,怕惹甄弱衣气恼,他一走,采桑嘴就瘪了下来:“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只听说有想着法子勾着陛下去殿里的,还没有像您这样把陛下往外边推的呢。”
甄弱衣睇了她一眼,隻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我累了”,便独自向院子里走去。
采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满室宫人面面相觑,眼睁睁地看着甄弱衣松松垮垮地踩着一双金丝织就的鞋履,向满院海棠踏去,露出的一段脚腕洁白滑腻,人间尤物,也不过是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