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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但董氏这份是嫁妆,从董家带来的,陈砚方的印章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同中人的印章差不多一个意思。

契约的后半部分是契尾,有地址以及官印。

这契尾与田连接处盖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骑墙印,一半落在地契上,一半落在契尾上。

什么都齐备了,唯独没有买主。

这是因为陈冬没嫁。

谈栩然看着桌上这一叠契约,故意对陈绛道:“这跟白捡金子差不多了,就这样拿到衙门去,光明正大,手续齐全。”

陈砚方去岁没挨过去死了,光有一个中人作证是不够的,这契子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阿娘莫要说笑了,你哪做得出这样的事。”陈绛一样样翻捡着契约,眼神却有点哀伤同情,并没有半点贪婪之色。

谈栩然有点想叹气,她的良心其实真没陈绛想的多。

“五叔婆待小姑姑还是很好的,只是,”陈绛往内室门边觑了眼,就阿巧和小蔓面对面坐着,膝上各自搁着一个针线篓子,放心的继续道:“她真的在月港吗?可是为什么不自己来拿呢?阿娘不是说这契子上没有买主,在谁手里就是谁的吗?”

董氏给陈冬备嫁妆的时候也算高调,且好些产业不是在泉州,就是在男方家附近。

但这个问题,还可以通过找一个人替自己倒手来解决。

‘难道是没有信得过的人?竟然信得过我吗?’

谈栩然觉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忽然想到这信若是不迟的话,而今应该是由陈舍微带着腾换过的契约往月港去吧?

‘果然不是信得过我,是信得过他啊。’谈栩然觉得这才说得通。

不过陈冬已经是‘死人’了,大约还些户籍上的不方便。

谈栩然想了一想,不知道陈冬这丫头在月港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处境,觉得还是先跟陈舍微通一通消息,便把这一堆契约都推给了陈绛,自己取过纸张笔墨,道:“你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陈绛翻捡着,时不时抽出几张地契、田契,道:“这几亩地倒与咱们的地很近,而且是上等田呢。”

一直在陈绛肩头、手腕蹦跳的翠羽雀儿似乎不满她冷待自己,飞到那堆契子里叼出一张,要同陈绛戏耍。

陈绛用一粒瓜子仁从鸟嘴里换了契子,见是一张处在汀州府的铺面契子,托着下巴琢磨起来。

“汀州,小姑姑原先的夫家在汀州吧?嗯,倒是离赣州府很近,货栈虽通了广府,但听阿凌说,近来广府种烟叶渐成风气,只怕日后生意会淡,北上中转倒是少个地方,而且赣州富庶,运河通达,也许值得一试。”

谈栩然一心二用,饶有兴致的问陈绛,道:“这样说来,货栈岂不是建错了?”

“不会错啊。”陈绛想了想,道:“四伯不是有做米粮买卖吗?不然他投货栈做什么呢?广府每年运到闽地的米粮不知有多少,在闽地做米商还是比较容易的。而且还有茶叶呢,咱们卖去的茉莉花茶、香橼茶,广府有名的青柑茶、大叶青,一卖一买,也都是银子。”

“不错。”她的见解虽有些稚嫩片面,但还是动了脑筋的。

等陈绛挑拣完,谈栩然的信也写好了,封口后叫人去泉州卫借信鸽送去,一日就到。

混账和女户

陈舍微这一回去漳州, 还住在上回的客栈。

夜深了他还没睡,立在窗边瞧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楼。

裘志以为他歇了才去洗脸洗脚, 一边往下拽裤腿, 一边推门进来时,却见陈舍微敞着窗在看夜色,忙道:“爷睡不着?可是要吃什么?”

“晚间那碗舂臼面, 盆一样大的碗,我能吃完就不错了, 哪里这么快就饿了呢?”

舂臼面的意思就是在石臼里舂出来的面, 所以劲道爽滑, 弹韧不糊,配上鲜清的骨汤,入口十分温顺而透彻。

陈舍微还要了份浇上白醋和蒜蓉的薄切猪颈肉, 叫一个酸爽腻润。

裘志摸摸自己的肚皮,吃了美味, 不仅仅是腹饱, 更是满足, 的确没什么吃宵夜的心思,于是拿了件薄披风走过去, 替陈舍微披上, 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见他在看一处烟花之地,裘志恍然道:“那就是青筑小楼吗?”

陈舍微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道:“是。”

他与人议事, 从不去烟花之地,这一回因谈栩然的缘故, 想要进青筑小楼看一看。

但临行前, 谈栩然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 又叮咛过,不必费心挖掘她的前世,毕竟好些事情在这一辈子,并未发生过。

陈舍微决定不深究。

如王吉所言,泉州的福香楼是仿了青筑小楼来建造的,半个回字型,西边卖茶,东边卖肉,中间是个大戏台。

但其实两边的界限没那么分明,谁说吃茶就不能搂抱狎昵了?

地方他们定,时辰陈舍微说了算,所以是在白日里。

陈舍微直接从楼外的悬梯上去,避过大堂里的乌烟瘴气。

即便是白日里,大堂里也是烟雾缭绕,茶香清气尽数湮灭,二楼要稍好一些。

陈舍微栏杆边,垂眸看着红绸台子上的正在清唱小调的歌女,一张脸苦得像是刚被人逼吃了黄连,看得两个想凑上来招待他的龟公都犯嘀咕。

可他瞧见的这个节目,已经算清雅的了。

陈舍微已经是迟了一会,没想到那边的人也没到,他想了想,索性坐下叫人去买外头的雪花丸吃。

因为给了不错的打赏,龟公也没不乐意,很快就送了一包来,陈舍微刚拈了一个还没吃,门就又推开了。

陈舍微一个抬眼,见来人是个戴海蓝兜帽的女子,有些不解,等她一露出脸,更是僵如泥塑。

“呵。六哥安好,也问嫂嫂安,问阿绛和,”陈冬理了理发丝,轻笑出声,道:“小侄女可起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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