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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拳头母和烟火

别看王吉大大咧咧的, 他骨子里最为小心谨慎,摸黑赶夜路这样的事, 他很少做。

陈舍微叫他拖住了在泉州住了一夜, 也是,等他们把泉州主街看个遍,又摸了摸价钱, 再去泉州卫接高凌,天已经黑了。

高凌并没见过甘力, 不过甘力远远的走过来, 他就认出来了。

“甘叔的耳朵同小白粿一个样, 眼睛眉毛其实也像,身板宽宽的像座山,真男人啊啊啊啊!”

这话说得对面两个‘假’男人不乐意了, 一个勺着薄皮透粉肉的扁食,一个夹着比手掌还大的金黄马蹄酥, 皆很不满的看着嚼着一大口拳头母的高凌。

拳头母是闽地猪肉丸的一种, 因为形似拳头而得名, 寻常人家都是切了薄片小块做下酒菜居多,也有如这小食肆一般, 切了对半煮成汤做早膳的。

这一大碗的丸汤配咸饭, 高凌是吃了个精光,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人家的口信你可记牢了,别吃太多把话都从脑子里挤出去了。”王吉好笑的看他。

高凌不服气, 道:“这怎么忘得了?!不就是‘眼下还出不去,等着春汛巡逻想法去泉溪见你们娘俩一面, 多谢六少的照顾, 我想煞你了。’这几句嘛!”

陈舍微手里的马蹄酥蓬松酥脆, 外壳轻轻一按就碎掉了,内里却香软无比,虽是空心没有馅,却能越嚼越香的。

“甘大哥有说‘想煞你了’这话吗?”陈舍微嚼得满口芝麻香,觉得这不太像甘力的性格。

高凌摇摇头,道:“我添的,他抱着炸果眼圈都要红了,肯定想啊!可边上来了个小兵头找他有事,他训了一句,就忙着要走,话都是匆匆忙忙讲的,我只是把他的心思补全嘛。”

“人小鬼大。”陈舍微笑着站起来去柜台结银子,“补得好。”

一日一夜紧赶慢赶的,事情也都有眉目了。

泉州城的铺面很少有卖的,都是租赁多。亏得王吉的人面广,寻到一间地段还不错的铺面,只是要价比陈舍微估计的高些。

王吉和陈舍微四六开了,倒也不吃力。

那卖家是做马匹生意的,因为家中长子很有出息,在南京站稳了脚跟,所以举家要随着迁去,这才出手些产业。

见陈舍微往马厩里打量,主人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这马不算顶好,我那还有几匹没卖,卖不卖的无所谓了,你看上就牵走,不然随我走了,也是一样的。”

陈舍微想买一头种马同母驴配了生驴骡,因为是母驴怀胎,所以公马不必太过高大,以免生产上遇阻。

他绕着马儿走了一圈,就见马儿身量敦实匀称,眼亮耳薄,颈短却厚,关节粗壮,蹄圆质硬,做杂交的种马够格了。

王吉正同人家你来我往的探底呢,就见陈舍微蹲下身,仔仔细细的盯着雄根双蛋看,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主人家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有点讶异,这样一个漂亮公子哥,挑起马儿来还真是务实,同马夫一样老道。

挑了公马母驴,加上原本这头骡子,一行三人的归途倒是热闹。

高凌没学过骑马,只是好胜心强,又聪明,拽着缰绳腾空就上去了。

这公马性子也不躁,被他骑上去兜了两圈,倒也没把他颠下来,乐的小子往前冲出去老远,又乖乖的折返回来。

陈舍微搁下车帘对王吉道:“这回去泉州只说是买牲口的,那铺子的细则还要麻烦你了,先别叫我那些个堂兄闻见味了。”

王吉点点头,心中有数。

纵然归心似箭,骡子步数有定,等到了泉溪,还是没赶上晚膳。

先送了王吉回家,陈舍微把骡车、母驴和公马都交代给高凌,这才带着郭果儿匆匆进了家门。

高凌也还没吃呢,孙阿小听见声响探出身子看,又扭回院里道:“夫人真准,少爷回来了!”

她的话被一声急促的‘咻’声盖过,也不知内院的人听见了没有,陈舍微就瞧见院里好生热闹,正中有个‘地老鼠’正在飞速的旋转,贱出一圈圈的金花灿灭。

谈栩然揽着两个姑娘,烟火的暖光照亮她面上笑意。

阿巧和吴燕子站在水缸边上,要放一个‘水老鼠’,两个小姑娘都没瞧见陈舍微回来了,欢快的跑去水缸边上了。

烟火转瞬即逝,光亮移到水面上绽开,银光直竖冲天,谈栩然却掩在一片暗色中,望向提着灯笼大快步走来的陈舍微。

走下台阶后,他几乎跑了起来,扔了灯笼,解开披风,堪堪在她跟前站定。

谈栩然被他拢在怀中,就见他身后灯笼竹骨折屈,烛芯燃了纸面,很快烧得成一团热烈的火光。

吴燕子和阿巧惊叫起来,可那相拥的两人却似没听见没看见,陈舍微将脸埋在谈栩然颈窝处呢喃道:“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谈栩然手里还拈着一根长长线香,她留心着不叫火点烫着他了,却被陈舍微觉出不专心来,失落的把脸抬起来,又见她垂眸看着足边一个耸立的‘起火’道:“要放了吗?我来吧。”

“阿爹!”

陈舍微瞧着俩姑娘一个惊讶羞涩,一个欢喜雀跃,终于也觉出一点不好意思来。

陈绛手里还捏着个糖饼呢,陈舍微放了‘起火’,火花直冲上天,到了屋瓦处又落下来,把陈绛抱起来看的时候,糖饼就贴在他鼻子旁,甜香气刁钻的飘进来,闹得他肚肠‘唧哇’叫。

“晚膳吃了没?”他问陈绛,“今儿怎么现在才吃?”

“吃过了。我带着她们去看傀儡戏了,又买了烟火回来耍,饼子也是外头买的,还有几个暖在灶上,叫她们玩吧。你进屋吃些热粥水。”

谈栩然的目光落到陈舍微脸上,他就高兴起来,乐颠颠的随着她进屋洗漱换衣裳。

回到家就是舒服,炭盆燃着,暖融融的,又摒除了潮气。

两人歇在外间软塌上,谈栩然陪着陈舍微吃粥佐饼。

粥只是寻常白粥,煲得偏稀,用的是自家收上来的新米,所以轻易就有糯糯黏唇的一层油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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