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此时(正文完)
一晃又到了上元佳节,长安新雪初霁,皓月当空,前有天子解宵禁,后有花市灯如昼,正是携手并游的好节令。
万春客栈内,众人虽各忙各的,心却早不在客栈,都想着游宴去了。
“唐俭,你那账算好了没?”六娘并非没有看出大伙的心思,“今日就打烊了,你快些清账!我好给大伙发月钱,这年节时下的,都出去玩玩吧。”
唐俭一拍算盘,十分自信地向她保证道:“掌柜的,不用你说,我早都算好了,反复对了三遍,绝对不会有错!”
“不过掌柜的,这大过年的,大伙的月钱是不是…唔?”唐俭正要提涨月钱的事,不料迎面端菜过来的李平,直接用一口su堵上了他的嘴。
“这回的su,滋味如何?”
这半年来,李平也是和唐俭杠了许久,每每都要过了他的舌头那关,才敢将新菜加入菜单。
“咳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再让我吃啊。”唐俭勉强吞咽下去,滋味没尝到,还差点噎住了,“不过这su好像还,还不错?”
李平又趁唐俭不注意将一口su塞进他嘴里,“那再尝一个,来!”
“你,咳咳咳”唐俭真觉得李平是在以试菜为名报复自己。
杨六娘见他遭殃,不免捂嘴一笑,“让你话多,该呢!”
“掌柜的,你尝尝不?”李平与六娘会心一笑,“小卉也说不错的。”
“好。”六娘才尝了一口,就见发间缀着雪花的裴肃与李卉儿回来,“门口的雪都扫了?快过来尝尝这su。”
听到有su吃,李卉儿眼睛都亮了,忙哈出一口热气,用衣摆擦擦手,“哥哥又做一口su了?”
裴肃无奈耸耸肩,对上六娘的眼睛道:“都扫完了,六娘。”
一旁的唐俭连g了几口茶水,总算缓过劲来,没好气地白了李平一眼,“这su,尚能入口。”
喜好甜食李卉儿第一个不服,“别听他的!哥哥做的一口su最好吃了!”
“是挺好吃的。”六娘又夹了一个,作势就要递给裴肃,“阿肃尝尝吗?”
裴肃直接用嘴接下那口su,一会的功夫,连筷子上沾的碎渣都t1ang净了。
众人对六娘与裴肃的亲近早已见怪不怪,但许多时候还是会起哄笑他们。
“啧啧啧,裴大哥自己有手有脚的,还要掌柜的喂啊?”
“哈哈哈,老裴真是好福气!”
“行了行了,吃你们的去!”裴肃面上不耐烦,心里却沾沾自喜,“六娘,这su好吃。”
“那你多吃点。”被起哄的六娘杏眼弯弯,搁下筷子招呼大伙坐下,还别有深意地瞅了唐俭一眼,“今个元夕夜,除了月钱我还给发红包,都早些吃了晚饭去逛灯市吧。”
“好诶好诶!掌柜的真是太好了!”李卉儿嘴里还有没吞咽下的su,“哥哥,我要吃冰糖葫芦,你给我买!”
李平自是无有不依的,“买买买!小卉要买啥,哥哥都给你包圆了。”
“掌柜的,那个月钱”唐俭本不想扫兴,但这涨月钱一事,还是得锱铢必较啊。
“月钱从下月开始涨两钱。”六娘岂会不知唐俭的心思,“店里生意好了,月钱我自然会加。”
“如此,也好。”唐俭再没话说了,无论加多少,能涨总归是好事。
李平生平最见不得斤斤计较之人,“跟着掌柜的混,我们何时吃过亏?唐俭,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什么叫我小心眼?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唐俭不服气,非要和李平辩个明白,“情分是情分,月钱是月钱,从来就不是一码事。”
“可是,掌柜的对我们就是很好啊。”不解其意的小卉也站六娘一边。
“好了好了,大过节的,都少说几句吧。”裴肃知道六娘不喜吵闹,站出来主持公道,“唐俭,六娘也没亏待过你,就别为几个钱争来争去了,万春客栈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们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阿肃,无事的,就让唐俭说吧。”六娘拍了一下裴肃的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论理来说,他也没错的。”
掌柜的都退一步了,唐俭当然也识趣,赔着笑脸狗腿起来,“是是是,掌柜的怎么会有错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事便就此翻过吧。”
见唐俭收起锋芒,六娘也不再与他为难,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吩咐李平上菜,“今夜长安无宵禁,灯市定是人山人海,你们都早些吃了去逛吧。”
李平得令端出一盘盘拿手好菜,整齐地摆满了一桌。
“来,我敬大家一杯,祝咱们的万春客栈来年越来越好!”坐主位的六娘起身敬酒,把酒杯举得b谁都高。
众人皆起身与她碰杯,尽是说些讨喜的吉祥话。
忽地,“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融洽的氛围。
“谁啊?我们店今日打烊了!”坐在最外侧的李卉儿第一个跑去察看。
“是我们。”观复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陡然在门后响起。
没等李卉儿回神去报六娘,裴肃就先人一步开了门,“回来了?”
站在寒风中的观复,直接忽视了没好气的裴肃,侧过脸来望向屋内被暖光包围的六娘,淡淡回了一句,“嗯,回来了。”
“师叔,我们能进去了吗?外头好,好…冷,阿嚏!”正搓手取暖的闻郁,完全没有察觉到裴肃与师叔之间诡异的氛围。
“我们打烊了。”裴肃哪里会不知道观复在看什么,直接关上半扇门赶客,“两位客官,明日请早。”
眼看大门就要被关上了,观复及时出手阻止了裴肃的动作,握住剑鞘卡住门缝道:“裴肃,这么不欢迎我们吗?”
面对观复带有敌意的眼神,裴肃不仅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还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观大侠有何指教?”
“你心知肚明。”观复才不想和裴肃多费口舌。
“阿肃,g嘛不让他们进来啊?”六娘伸出手来按住门板,又对观复闻郁笑脸相迎,“回来了就好,外头冷,快进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不速之客罢了。”嘴y的裴肃揽过六娘肩膀,勉强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剑,收起来。”
观复这才收起剑鞘,略带歉意地望向六娘道,“紧赶慢赶,还是有些迟了,你一向可好?”
“都好。”六娘敛了唇角的笑意,扭过肩躲开裴肃的手,凑过去打量观复,“你你们可好?”
闻郁可算看出了这三人的不对劲,g脆化身搅局的cha了一句嘴,“师叔母放心,师叔和我都好得很!”
“你叫谁师叔母呢!”观复没有出言否认,裴肃倒是气得就差伸出腿来绊闻郁一脚了。
“为何不能叫?师叔的道侣,可不就是我的师叔母吗?”不知是不是同那苗疆nv子混久了,一向直来直去的闻郁都学会了煽风点火,“师叔母,你不知道,师叔这一路都在和我说你”
“六娘,你可别怪我赶客…”裴肃忽然摆出一副决一si战的架势来,若非被六娘拉着,还不知会闹出多大动静来。
“行了,打住打住,先进来用饭吧!”大过节的,六娘也不想让邻居瞧了笑话。
“咳咳,闻郁,少说两句吧。”这回,正凝神盯着六娘的观复也快听不下去了,推着他就要进门,“六娘,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见来人是观复,本来兴致缺缺的唐俭,立马站起来给他让座,“观大侠大驾光临,怎么能算打扰呢?来来来,小卉,快给他们添碗筷!”
六娘倒是颇为意外,轻轻拍了拍观复的手背,“怪事,唐俭他不是很怕你的吗?”
“听闻观大侠此行去了南疆,不知可有际遇?”封笔许久的唐俭,忽然起了续书的念头。
“你说南疆吗?唉,快别提了,那地界真不是人待的,瘴气不散,还毒虫遍地…”说到南疆,闻郁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唐俭听得入迷,不免问道:“听来真是蛮荒之地,不过闻少侠,你缘何困于南疆?”
“这个嘛…说来话长,也就是我一时不察,然后,那个中了蛊毒,就…”闻郁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对自己同乌湄的事讳莫如深。
“就怎么了?你说呀,别停!”李卉儿也来了兴趣,非要闻郁说个明白。
见众人都围着闻郁追根究底,六娘倒是宽心了不少,拉着裴肃也要加入进来,“阿肃,闻郁那些话都不做数的,我不当真就没有这回事。别生气了好不好?待会一起去逛灯市吗?”
“我倒是想和你去,只不过…”裴肃眼尖,远远又瞧见个熟人的身影,“不过今晚好生热闹,怕是去不成了。”
“什么意思?”六娘没懂。
裴肃抬眼一指,“喏,荀晋源也回来了。”
“什么?”六娘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确认。
裴肃冷哼一声,心说这个年,是怎么都过不好了。
“薏娘,我回来了。”裹着斗篷的荀晋源飞奔而至,几乎就要栽倒在雪里。
阿言追着过来,“哎哟大人,你慢点!夫人又不会跑!可别摔了身子!”
荀晋源只当耳旁风,又起身跑到六娘跟前,然后激动地用自己的斗篷将她包住,“薏娘,真是你吗?”
“元骢,你怎么回来了?”六娘没有反抗,只是被他身上的寒气冻了一下,“你,你身上好冷…”
“夫人,我好想你。”荀晋源抱着人不放,许久才注意到一旁杵在那的裴肃。
“别让六娘着凉了,快进来快进来!”裴肃急于分开两人。
荀晋源哪里会听劝,抱着人不肯撒手道:“不放,我再也不会离开薏娘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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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终于写完了,这文拖了太久了,实在没啥灵感,感谢愿意看到这里的你们,中后段写得实在很差tut后面有空会补番外的,是个人单线。
宵禁时分,孤星照夜,万户寂寂。
“天g物燥,小心火烛!”长安各坊大门已闭,只有更夫们穿行在街巷间敲锣打梆,“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的!”一队几人的金吾卫行se匆匆,忽然叫住了更夫,“今夜可有见到闲杂人等?”
见来人是禁军,更夫不敢有任何欺瞒,“各位军爷,这三更半夜的,小老儿除了你们,可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哇。”
“都机灵着些!多长个心眼!”为首的金吾卫姑且信了更夫的这番说辞,并将原委道来:“今日卢尚书家公子遇刺,京兆尹已广发海捕文书,有情况立刻上报,知道了吗?”
更夫猜到这刺客多半还未出城,心下大惊,点头如捣蒜道:“军爷放心,小老儿,小老儿见了定会鸣锣相告,鸣锣相告!”
“瞧把你吓的!”金吾卫听不得更夫的叫嚷,亮出腰间横刀让他闭嘴,“给我正常一点!千万别打草惊蛇了!”
刺杀失败的裴肃伏于暗处,默不作声地按着长刀,不敢有一丝懈怠。
“行了,多说无益,我们走!去那边看看!”不多时,金吾卫一行总算放过了更夫,提着灯笼往南边去了。
“是是是!军爷慢走,军爷慢走!”年长的更夫被吓得不轻,捂着x口腿都软了。
身上的血腥味慢慢弥散开来,裴肃不敢再多逗留,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屋檐,四下搜寻藏身之地。
因着“诸犯夜者,笞二十”的律法,暗夜之中,家家门户紧闭,人心悄悄,谁家也没有夜半迎客的道理。
百姓安眠,禁军却不得闲。许是尚书公子遇刺之事惊动了上面,今夜坊间街道不时有金吾卫出没,任何窸窸窣窣的声音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为躲避金吾卫的搜查,裴肃只好忍痛剥下与皮r0u黏连的血衣,鬼使神差潜入一家院落,避开守夜的仆役,直奔静若无人的主屋。
“谁?”屋内听到动静的nv子直起头来。
裴肃停下了靠近的动作,一言不发立在y影里,似乎并不想伤及无辜。
“夫君,是你回来了吗?”榻上的nv子欣然坐起,“赵郎,怎么不说话?”
尽管裴肃已经脱下了沾满血渍的外衫,未结痂伤口冒出的血腥气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不,不对,你不是赵郎!”娇声说话的nv子很快觉察到异常,撩开帘子翻身坐起,“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自己再瞒不下去,裴肃g脆从暗处走出,屈手将刀背架在臂弯,以袖口擦拭刃上血迹,借着月se令刀锋的寒光闪过nv子眼眸,“别叫,我不想伤你。”
见来者不善,nv子瑟缩了一下,攥着盖身的被子躲到床角,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裴肃并非嗜杀之人,见自己唬住了床上的nv子,很快松了一口气,收敛刀锋缓步向她走去。
“大,大爷,你若是求财,左边柜子里还有些金银首饰”nv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都,都给你求大爷拿了便走,奴家,奴家绝不报官!”
“若我不为求财呢?”裴肃加快脚步来到床边。
“不,不为求财?难道”nv子下意识想到采花贼,声音都在打颤,“不,不行!奴家是有夫君的良家nv子,怎么,怎么可以”
话音未落,冰冷的长刀划破窗帘,直抵上nv子的鼻尖,“出来。”
“不!我不出来!”nv子哈出的热气打在冰冷的刀尖上,强忍着眼泪抵住刀刃,“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到时别说官府不会放过你,我杨六娘也会化作冤魂,日夜缠着你!”
裴肃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倒是勇气可嘉,不过,你以为我手上沾人命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