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你替膳房写家信的那些人能说得上话么?”
“是有些个熟人,我会去试试,但”几封书信的交情,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塞个人进去呢。
“哎。”讨论到现在,依旧一筹莫展,李荃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三人一阵沉默,苏果抬头正对他们两,轻轻说了句,“没事的。”
她的嗓音低下去的时候,就和人一样温软,像是微风拂过宽远的矮矮绿草,带着浅浅的青草气息,仿佛真的能抚平旁人的烦躁。
“果儿,其实你”陈安洛好似有许多话想讲,但噎到一半,没能说出来。
“咱们方才说的这许多只是猜测,或许过两日,冯青就忘了我也说不定呢,我都没害怕,你们怎么这般怕的。”苏果嘴角弯弯的,还在继续安慰两人。
李荃性子活泼,脸上挤出笑脸,说道:“也是,或许是咱们想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呗,冯青总不会急着今天就来。”
“嗯,我想出去走走。”
从监栏院里出来,苏果嘴角的弧度才慢慢垂落下去。
六月末,空气中残余的暑热闷了一整日,远处的叠云灰蒙厚重,隐隐是快要落雨的样子。
苏果走的却是很慢,她心里藏着的一堆事拖着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北边走去,根本无暇顾及到暗沉天色,直到细密雨水沾湿在衣衽时,才发觉自己的狼狈姿态。
苏果跑了几步,躲不开雨索性就不跑了。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着的无端进宫的委屈,掺杂昨夜强压下去‘杀了人’的惊慌失措,就在此时一股脑全冒了出来。她的眼眶蓦地染红,眼尾沾着雨珠,像是已经大哭了一场。
从她懵懂记事开始,她就和姆妈生活在菉葭巷,在整个京府最北的角落。姆妈待她很好,教她读书习字,吃穿用度从来不亏她。她虽没有爹娘疼爱,但也没受过何坎坷磨难。
直到十五生辰那日,她高高兴兴地许完生辰愿,突然昏沉倒了下去,醒来,就是在监栏院里。蒙面人扔下一件太监服,而后,她便成了一个假太监。
没人告诉她,接下来该做什么,她好像只需要活着就好,可在吃人的皇宫里活着,真的太难了啊。
苏果站在甬道尽头,看着不远处的冷宫笼着细雨,鸦青色的长檐像是蒙上了白雾,和她一样安静而落魄,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大人说的没错,她活的真的不如一只狸猫。
“苏果!果子!”
苏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骤地听人叫唤,茫然地循着方向转过头,李荃气喘吁吁朝她奔来。
苏果的袖袍拭过眼尾,勉强笑着问道, “李荃,你怎么来了?”
“是,是王公公来了,带了人——来要人——”
李荃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苏果听的糊涂,反应过来时心头猛跳,她拉过李荃的袖子,声音发抖,“冯青这么快就来了?”
怎么会那么快,她还想着至少得过两天,冯青竟然现在就来抓她了。
李荃终于顺了气,连连摆手,“不是冯青,是尚膳监!大总管他直接来了!”
作者有话说:
摄政王给鱼的方式:给她膳房!
◎“给她吃点鱼罢。”(捉虫)◎
今日的监栏院,与往常相比更要安静的多。
摒除了闲杂人等,王公公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方元顺身后。
方元顺慢悠悠打量了眼四周简朴的灰墙土垣,倒是和几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当时他也是从这小小的监栏院里被镇北王挑出去,一跟就跟了几十年。
“德安,你方才说到哪儿?”方元顺撑着墙,回头看了王德安一眼,他在尚膳监里吃好喝好,模样比年轻时宽了两倍不止,唯有口音还是带着老家戍北的味道。
王德安弯腰笑道:“元顺爷,德安就是好奇,您老咋看上守门这个小子了。”
宫里凡是品级高的公公,亲近的后辈们都习惯喊声爷,一来是表示尊敬,二来也是为了拉近距离。当然,近乎也不是人人都敢套的,王德安毕竟在宫里十年,也曾跟在方元顺手下一段时候,是以才敢这么喊。
“可不是摘选那日合了眼缘么。” 方元顺笑呵呵地边说边走,坐上了院中的石凳,王德安立刻抬起桌上茶盏,沏了杯茶奉上去。
“年纪大了,也想找个干儿子,以后好照应。”
王德安闻言有点惊讶,方元顺五十好几,进宫时年纪就不小,后来不知怎的跟了摄政王的父亲老镇北王。他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没脾气,想做他干儿子的太多,但他从来就没松口许一个,没想到这新来的小太监运气这么好,不过
“元顺爷,有个事儿德安还是得跟您说,苏果这个小太监,是冯青冯公公预下的,前两日还与我提起要调回内官监,您看”
方元顺笑笑,吃了口茶道:“嚄,冯青是李让的干儿子吧,那件事我听说了,你不用放心上,李让不会跟我计较这个,我会去说道。”
“谢谢爷。”王德安就是等这句话,他可不想为个小火者得罪哪边的人。御马监的李让手握重权,而尚膳监的方元顺,则是摄政王的人,他当然更加不敢怠慢。
“元顺爷,德安托人从戍北带了点延边的茶过来,想孝敬孝敬您老,您看”
方元顺听了话了然道:“怎么,印绶监里做的不爽快?”
“嘿嘿,哪敢瞒着爷,事情是这样”
两人闲聊一阵,苏果终于和李荃小跑着赶至院内。
“镇日乱跑,面子大了要,总管公公等你了是不是。”王德安笑着嗔骂两句给方元顺听听,苏果以后就是方元顺的人,他自然不会真的计较这种虚的。
借着他这句,苏果正好跪下行礼认错,李荃则被王德安皱着眉赶到身后。
“苏果参见总管大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