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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素上阶,咳嗽了几声,寡言的岑氏瞥了一眼后头跟来的老内知,那老内知在门槛外不敢进来,佝偻着身子擦汗。
他哪里拦得住姑娘。
“请二叔见谅,我病着不好见人,怕失了礼数,便隻好如此。”岑氏身边的钱妈妈来扶着倪素坐下,又叫一名女婢递了碗热茶来给她暖手。
“你昨日也戴的是这帷帽!”
倪宗的女儿倪觅枝见父亲的眼风扫来,便起身道,“我从我家的庄子上回来,路过枣花村就瞧见你了,莫以为你戴着帷帽我便不知道你,你的马夫和女婢星珠我可都认得!”
倪宗看向岑氏,但见岑氏跟个闷葫芦似的不搭腔,他脸色更不好,正欲再说话却听那戴着帷帽的少女道:“是吗?谁作证?”
“总不能只因你一面之词,便定我的罪过。那农妇和坐婆,可有证实?你从你家的庄子回来要路过枣花村,我从我家的庄子回来也要路过那儿,我自然不能说没去过,可后头的事,我可不认。”
“这……”
倪觅枝抿唇,“谁与你似的不自重,与那些腌臜下九流来往。”
她不是没想过要将人找来作证,可那农妇才生产完,不便下床,也咬死了说倪素只是路过借了碗水喝,至于那另一个坐婆,也与农妇一般,并不承认倪素与她一齐给人接生。
“你说的腌臜下九流,是那农妇,还是那坐婆?”
岑氏倏尔盯住倪觅枝,冷不丁地开口,“我不知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可以造如此口业,轻贱旁人,觅枝,你母亲生你,难道家中是不曾请过坐婆的?她进你们家的门,你也觉得是脏的?”
一时,堂内之人不由都想起倪宗的大哥倪准。
五年前,倪准为附近村民义诊,归程时遭遇泥石流被埋而死,县衙请了块“悬壶济世,德正清芳”的匾送来给倪准的遗孀岑氏。
倪准尚不曾轻视穷苦农户,岑氏自然也听不惯倪觅枝这番话,倪宗看倪觅枝那副不敢言语的模样便挥手让她坐下,自己则软了些声音:“大嫂,大哥他一向心慈,可心慈有时候也是祸啊,行医的,没有要女子承这份家业的道理,大哥在时,也是不许倪素学医的,可她不但偷学,还走了霁明的老路……盼大嫂明白我这份苦心,大哥用他的性命才使得咱家的名声好些,可莫要再让她糊里糊涂地败了!”
霁明是倪青岚的字。
自他十六岁那年不忍贺刘氏被疼痛折磨致死而为她诊隐秘之症,贺刘氏不堪流言投河自尽后,倪家的医馆生意便一落千丈。
直至倪准死后,官府的牌匾送到倪家,生意才又好了许多。
“杏林之家,再不许学,也难抵耳濡目染,二弟何必如此锱铢必较,且拿我岚儿说事?岚儿如今已弃医从文,是正经的举子,再者,觅枝一面之词也无实证,你要我如何信你?”岑氏手中捻着佛珠,“你们家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慈母,我管束阿喜比你家管束觅枝还要严苛,阿喜有没有到外头去卖弄她那半吊子的医术,有没有破了咱家的规矩,我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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