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她笑得格外明媚,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满心满眼都写遍了快乐。纤细白皙的胳膊紧紧地抱着许柯,脑袋也不自觉地埋进他的颈窝,无尾熊一样挂在许柯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完那个字之后有些复杂的眼神。
其实他也很想问一句,能不能也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尤其是……陆川。
没有资格吃的醋才是最酸的,许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和童依这断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是如何开始,也比任何人都明白等到童依玩腻那一天会是怎样决绝的结束。
即便如此,他还是利用了童依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还是想要和她有这样勉强算得上借口的牵扯。
前几天陆川的提醒言犹在耳,刚刚介绍自己时童依的犹豫历历在目,许柯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从来清醒理智的人难得有这样茫然失措的时候。
“那,”童依晃着他的胳膊,“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啊?”
刚刚的气氛实在是奇怪,自己情绪乱七八糟也就算了,怎么许柯这样清清冷冷与世无争的性子,差点和陆川那个桀骜难驯的浪荡公子掐起来?
思来想去,能被当作导火索的大概也只有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今晚她一时没忍住,出手收拾官岩的事情。
自己为难了他的朋友,他要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晚的针锋相对也算是事出有因。
事情因自己而起,那只能由自己平息,所以见他这会儿终于又恢复了清冷理智,童依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了起来。
许柯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静默的眸里漆黑如深渊,童依发觉了他的逃避,所以心底更加笃定。
见他没有说话,童依索性直接摊牌,眼底却是一片坦然,连声音也听不出半分愧疚,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好吧,我承认,今晚我是故意想要整蛊官岩, 才让人给你们买ad钙奶的。”
“只是因为想要整蛊他?”许柯垂下眸去看她,童依手指一直缠着包包细细的链条,这是她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
“还有就是……不想你喝那一杯酒。”
“你酒量那么差劲,平时还不好好吃饭,这是为你着想好不好!”童依咬了咬牙,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却半点也没提不愿意让他喝那杯酒的真实原因。
许柯愣了愣神,清冷的眸里不禁有些好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童依苦恼地皱眉,男人的心思难猜,许柯的心思更难猜。
他太聪明,往往会预判自己的预判,好几次童依的小心思都是靠着耍赖才能得逞。这种感觉就好像读书那会儿,只要许柯不参加联考,年级榜上自己肯定能够稳坐第一,可每每他一出现,自己的名字就只能退位让贤。
这样的不甘困扰了童依许久,直到她把许柯拿下之后赖在他怀里撒娇,心底一直空落落的角落才终于得到了满足。
因为什么呢?许柯当然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漆黑的眸里一片静默,连轻轻吹在身上的晚风也带了几分萧索。
童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小脑袋最终又垂了下去,声音也比刚刚弱了几分:“好吧好吧,中午告诉你一定在家乖乖听话转头又跑来了清吧,也是我不对。”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说你们庆功宴订在清吧里啊!”她话锋一转,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泛着抹淡淡的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一样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让许柯看得莫名有些不忍心继续追问,“所以……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果然,不论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许柯挑着眉,心底似有思量,矛盾纠结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一方面,他恼恨自己这么轻易就让事情翻了篇,另一方面,又实在对这样的童依没有办法。
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比如许柯,清醒地看着自己再一次站在了童依设置好的圈套旁边,苦苦挣扎却动弹不得。
罢了,刚刚答应了只能对她心软,即便只有这一次,也不算是失信吧?
及时止损
童依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哄男人可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哄许柯这种不论是看上去还是实际上都格外难搞的男人,苏晚桐失意的时候自己帮忙照顾俩鱼塘都没有现在这么费脑筋。
直到回了许柯的公寓,童依乖乖洗了澡涂了药,才有空去回苏晚桐的消息:“刚哄好,给我累得够呛。”
苏晚桐眨了眨眼,转过身去看手边已经撂下四五个酒瓶的陆川。他暗着眸,冷白的皮肤染了醉意,精致的眉眼间带着桀骜,叠交的双腿架在桌上,看着放浪不羁,举手投足间,写尽风流。
大概是酒杯喝起来不够顺手,他直接在桌角敲开一瓶,仰着头往下灌去。酒水顺着喉结滑落进衬衫领口,消失在视线难以到达的地方。
童依看不明白今晚陆川和许柯到底为什么杠了起来,但苏晚桐猜了个七七八八。
许柯的出现,就像春日里的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又声势浩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天陆川连夜的飞机追到北城,当然不是担心自己和童依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从前她们玩得比现在还疯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紧张。他小心试探,终于得知童依的心境依旧,才会假装听话地回到南城,美其名曰帮自己找男人。
所以今晚,许柯近乎宣示主权一般的动作,加上童依顺势乖巧地依偎进他怀里,这位爷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脾气,终于还是被激了起来。
“瞒着他跑来清吧,又耍脾气整蛊了官岩,估计是被我气到了。”许柯今晚看陆川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无端的连累让童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帮我跟陆川捎句话,那四瓶轩尼诗,就当是赔礼。”
嘶,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苏晚桐盯着弹出的对话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见陆川身边已经坐了个姑娘,她红着脸拿起手机,打开了添加联系方式的页面。
陆川勾着唇着应下,不达眼底的笑意更显落寞。
陆川收了手机扔在沙发角落,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没意思极了。他知道自己在苦恼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被困于这样的情感,但童依于他,是生命里不可多得的阳光。
两个人自幼相识,家长会时所有小朋友的位置上都有人坐,只有他们两个的桌子空空如也 看上去格外孤独。
后来,陆川更加叛逆,老师也更加头痛,但他自己不以为意。
他渴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父母的关注,发现根本行不通时,却已经改不回原来的性格。渐渐的,他学会了自己消化一切情绪,哪怕是被欺负了也一个人咬着牙死扛,等到瞒不住到时候,所有人都在病房外面训斥着他的不听话不懂事,只有童依慢吞吞地靠近自己小小的病床,盯着自己缠满了纱布的膝盖,轻轻地问他疼不疼。
暴风雨来临前的森林四下寂静,受伤的小兽迷茫地看着黑压压的乌云,风声呼啸间有人手持蜡烛而来,小小的烛光带着浅浅的暖意摇曳在黑暗之中,照亮的不止是那片荒野。
所以,即使再痛苦,他也舍不得放手。
这么多年,童依身边出现过许许多多的人,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许柯这样,让陆川拥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他从来没有见过童依为了一个人这样执着,哪怕明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也偏要勉强。
那个暑假,她和许柯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差点忍不住将压抑心底的喜欢脱口而出。终于等到童依苦恼地告诉他们因为感情实在磨人、她实在不愿意思考,所以和许柯分了手,陆川再一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