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这儿的桂村只是那位姑娘的梦,真正的桂村在你先前去的地方。”云不意支起叶子蹭蹭冷天道的指腹,“你还记得路怎么走吗?”
冷天道有些痒,又觉得这种细微的痒意熟悉得令他眼眶发酸,忍不住将瓷盆搂得更紧了些。
玉蘅落拧眉,一张可爱的鼓圆脸硬生生被他皱严肃了:“记得,离水荇镇不远,而且不在水边,在山里。”
秦方道:“那咱们略做休整,天亮再出发。”
众人没有意见,纷纷寻了处干净位置坐下歇息。
云不意带着盆从冷天道怀里蹦向秦离繁,秦离繁都伸手要接了,结果在半空就被冷天道一伸手捞了回去。
秦离繁眨眨眼。
云不意歪歪叶片。
冷天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有些热,你的盆冰凉,正好给我降降燥。”
“……哦。”
云不意也不说信不信,却老实地窝在他怀里,三片主叶相互缠绕,靠在他襟前。
秦离繁鼓鼓脸,好气哦,阿意被抢走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云不意说:“离繁,你这次又立功了,干得漂亮!”
云不意指的是刚才他绘出桂村样子的事。
秦离繁抿嘴微笑:“没什么,我本就修的寻宝专用术法——线索也是宝啊。”
闻言,冷天道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前这个小小少年,看了片刻,意味深长地向秦方投去一眼。
秦方只做不知。
云不意拍着秦离繁的肩膀,正要再夸两句,就感觉自己一根枝丫被捏了捏,扭头看去,宁唯萍笑眯眯冲他招手。
“打个商量。”她指指自己,“我能否和你们一起去桂村?”
秦方一笑:“姑娘就算不提,我们办完事之前,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宁唯萍“呵”了一声,倒也不生气:“那就再好不过。”
说完,她从袖兜里掏出一方帕子叠好,席地躺下枕着帕子,施施然阖眼睡觉。
她如此自然自在,有些出乎云不意的意料,但想想她被逮住时的表现,又觉得理应如此。
一夜无话,展眼天便亮了。
一行人依次通过水渠下的通道离开地宫,秦方挨个拍了下肩膀,避水咒一出,衣服瞬间烘干,换衣服的功夫都省了。
宁唯萍抖抖衣袖,迎风而站,云不意瞥她一眼,脑海中不由得冒出四个字:长身玉立。
今日是大晴天,阳光斜照在众人身后,笼罩那座似真似幻的村子。
它虽然是梦,却真实得令人感伤。
“等查完事情,我们回来把地宫里的姑娘埋葬了吧。”云不意倚靠在冷天道脸便,枝叶如翠玉轻摇,“她肯定不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地宫。”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宁唯萍先微微一笑:“可以啊,买地置棺的钱我出,毕竟我给她照料那朵花赚了不少钱,这点感激费还是出得起的。”
云不意想了想:“行。”
众人在河边稍作洗漱,摘了几颗野果当朝食垫了垫肚子,便由玉蘅落带路,前往他口中的“玉家旁支旧址”,也就是地宫女尸的执念里,那座由旧桂村村民因果构筑而成的新桂村。
从水荇镇向西行一二十里,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最后一段甚至是架在悬崖峭壁上的木桥,腐朽严重,每走一步都要提气,免得将它踩塌了。
在令人胆战心惊的“嘎吱”声里,这一段路艰难地走到尽头。前方是两座高山,中间有一处夹角,百米宽,屋舍良田错落分布于其中,却是荒废多年,廖无人烟。
云不意松了口气,松了松下意识缠在冷天道脖颈上的枝叶,有些愧疚地给他拍背顺气,顺便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一紧张就缠住身边的人。”
冷天道因缺氧而涨红的脸渐渐恢复正常,不以为意地摇头,伸出手指顺了顺他纠结的枝枝蔓蔓,就像在梳理头发。
云不意像被顺了毛的猫,惬意地晃晃主枝。
秦方好笑:“你们才认识不到三天,怎么这么腻歪。该办正事了。”
冷天道斜他一眼,云不意倒是若有所思。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以前他可不会这样缠在一个不熟悉的人身上,而且他那个一紧张就缠住身边人的坏习惯,似乎也是在认识冷天道后才养成的。
云不意正琢磨着,忽然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仿佛被一盆湿冷的冰水混合液体兜头浇了个彻底,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怔怔望向前方,原来冷天道已经抱着他走到村口镇石三步之外的位置,山峰交错落下的阴影在村子上方画了个一个大大的叉,幽寂的风从村尾呼呼吹来,撞在石壁上,回荡出鬼哭般的杂音,令人心生凉意。
这就是新生的桂村,但现在,还真担得起鬼村二字。
“我上次过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玉蘅落蹲坐在秦离繁怀里,尾巴不安地甩了甩,眯起碧色眼睛。
宁唯萍托着下巴:“二十年前,我六岁离开这里时,村子里人不少,但环境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那时这村子附近还有几乎人家,喏,看——”
她指向右侧山腰的破败茅屋:“那就是我姥姥姥爷住的地方,旁边有几间差不多的屋子,也住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如今,应该都离世了。”
说话间,她想起故去的亲人,黯了黯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