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直到片刻之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对路楠说:“我按您的吩咐做。”
“很好,眼泪擦一擦。待会儿出去,同事问你怎么回事,你就说这个月给客户的物料表单有错漏,被我批评了。知道吗?”
“……好的。”齐静默默点头。
路楠并不需要齐静去做如何冒风险的事。
只不过是让她‘如实’地和梁希明说自己口风很紧、办公室的电脑有密码、系统和邮箱账号的信息她一概不知、文件里头也没什么意向客户线索, 只能将自己办公室废纸篓的废纸‘如数’地交给梁希明罢了。
至于上头写的是什么内容,又包含了什么意思,那和齐静有什么关系?
这上面自然不能写真实的意向客户。因为源川经典酒和和谐酒之间有部分产品价位是重叠的, 再加上经典酒的名声确实大多了, 梁希明拿到真实意向客户的名单后说不定真的能截胡路楠在谈的合作。
路楠垂着眼想:但写点儿航运信息和船公司信息,倒是没关系的。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伪造信息, 一边给夜宴酒业的巩绍辉打了个电话:“巩总,近来还好?今天是有点儿事情想要请教您。上次在茶馆您见过的四方酒业的章总,他们最近要出货了,不过之前都是从海临港走货的, 这次要从津港出。我这不是想要请教一下行家么……”
电话那头的巩绍辉说了几句话,路楠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和章总认识多年了, 他信任我, 那我也不能糊弄他呀, 您说是吧?从哪个船公司或者说哪个货代公司出,最终还是得听章总或者小章总的,我就是想着,您二位都是我客户, 互通有无也是好事。您太客气了, 我就是顺手帮您推荐一下,不值当这么郑重地谢我。再说了, 为了保证我的客观立场, 我一问就问了其他三四家给章总参考,您别介意才是。”
电话挂断之后,那一头的巩绍辉对着外甥说:“听见没有, 这才是做生意的人。这位路经理找我这么一聊, 虽然最后四方酒水发货也未必是找我们、即便找我们, 那一开始的量也不会大。但是这话听起来就叫人觉得舒服,叫人觉得她心里是想着我们的。”
迟宴点头表示受教。
近期和路楠工作方面接触颇多的他再也问不出‘学姐是不是原谅我了’这种弱智的话了。
……
梁希明自从在严观成和彭胜源那边碰壁之后,对齐静就特别注意。
一方面是觉得自己下的这一步棋精妙绝伦,路楠肯定不可能发现他们部门的内勤有了外心;另一方面却也有些不安——主要是路楠太邪性了,调教人的手段根本不像二十来岁的女人,万一呢?
他听闻总部那边下周就要发路楠升职的人事公告了,心里头更加着急。再听自己部门的内勤说齐静今天因为工作上的错误被路楠训斥了一顿,红着眼眶出的办公室。心说:我这千辛万苦找到愿意替我办事的人了,但不会是个草包吧?
幸好当天中午,他收到齐静的信息,说在路楠的办公室有所收获。
他之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儿,找两位男业务的时候,都是带着人去高档酒吧,以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为饵的,可是这一招对女同事肯定没有用。真要带着齐静去,说不定这位同样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其他非分之想呢;她这么想一想也就算了,万一真的有所行动——嘶,三里屯的漂亮姑娘那么多,齐静这种姿色一般又是同个公司的,只代表了麻烦二字。
梁希明想了想:我还是别节外生枝,直接电话问问就得了。
齐静说稿纸的信息很琐碎,怕自己传达有误,梁希明直接道:“那就拍个照发给我。”
正巧方便齐静保留证据呢。
她给对方发了稿纸的照片,附带文字:‘梁总,我这几天只找到这几张路经理用过的稿纸,都发给您了。您答应我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
梁希明回复一句:‘你放心,我先给你转两万。等我核实这信息确实有用的话,另外再给你计提成。’
说得冠冕堂皇,倒好像齐静是他编外的正是业务员一样,说什么提成。
↑他根本就没有那种‘要尽量避免留下证据’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在源川这么多年大家都捧着他喊他一声梁总,都敬着他,所以他做事根本就不需要顾忌这些?
【又或者是他觉得自己的安排很高明,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吧。呵。】
路楠看完之后,将手机还给齐静,对她点点头:“好,他给你钱,你就收着吧。”
“路经理,我……”齐静觉得自己现在在路楠面前就像是被扒干净了一样,毫无遮掩、十分羞耻。不过她也说不出要上交的话,一方面是有点儿舍不得、一方面是知道这笔钱根本不能见光,更何况上交怎么解释来源?
“等他真的按照我留的信息去联系对方,也许会反应过来我在耍他。你都已经冒了风险了,钱就留着吧。”路楠拍板。
齐静看出来对方确实不在意这笔小钱,于是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路经理。”
“不用谢我。我还是多嘴问一句。为了两万块,值得吗?按照今年的招商和回款进度,你的年终奖肯定能够达到这个数。”确切地说,是肯定会超过这个数。
路楠会问这句话,是因为她料准了,梁希明的另计提成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性只是说说而已。
齐静心里也清楚,这一次被上司抓包的‘背叛’只换得两万元,那么就只可能有两万元。
这种脏活都是一次性的买卖,除非梁希明还要自己接着为他做事,才会再下饵料。
可齐静更知道,路楠不会给梁希明机会了。
她张了张嘴,轻声辩解:“我家里要盖房子,着急用钱,这些年我存了七八万,再添点就够十万了。”
“我哥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后来我念书的钱,有一多半是我哥打工给的。前几年他骑摩托车不小心摔到沟里去,脚断了,现在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当地干零工。家里头,我爸我妈年纪都大了,嫂子生了孩子之后就没出去打工。他们想今年下半年盖房子,在一楼开个小卖部,也算是一个收入。”齐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会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常年都不在家,所以想着要是我能出一半的钱,我哥的负担也会轻一点。我嫂子……对我爸妈的态度也会好一点。”
路楠垂眼:“会给你留房间吗?”
“嗯?”
我说:“新房子,你家人会给你留房间吗?”
齐静笑了:“我哥说了,盖三层,最顶上一层都是我的。”
看着齐静出了办公室,更加坚定了路楠想要让她调去别的职位的心。
是,她的家庭环境确实挺惨,也有一颗孝顺的心。
但这社会上更惨的人多得是,一个人想要改善家庭条件,赚钱的途径应该正正当当、金钱的来源应该干干净净。
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