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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满阁

 

若是放在之前听这番话,江从芝必然会连连附和,但经历这些事后,她想到男人就累得慌,她可再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了。江从芝点了点头说道:“妈妈不必担心,我愿意接新的客人的,只不过我有些别的要求。”

李知音扬眉问:“什么要求?”

江从芝顿了顿说道:“陈先生的事在我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李知音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心里像是被闷锤敲了一下,让她直接服侍伯曼上床也是不得已的事。李知音自知是自己先违了堂子里的规矩,心里也生起几分不好意思,于是便一口应下:“好。”

江从芝见她答应,微微笑笑又说:“以后我接谁的客、怎么接客,要我自己说了算。”

李知音满口答应道:“自然自然!”

江从芝沉默片刻,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道:“从芝还希望妈妈能帮我造造势。”

李知音被她这一出弄得一愣,一边为她愿意出人头地而感到高兴,一边又犯了难。妓院从不缺红倌儿,这全在于妓院想捧红谁,如今云姐儿在新年的礼花会上展露头角,俨然被许多人捧着了,这下子还没过几天就要捧江从芝,怕是要适得其反。万一要是她抢了云姐儿的客人,说出去那便是春满阁尽让客人们穿连裤裆,那这上海的长三堂子还是别混了。

见李知音没有应答,江从芝又开口道:“我知道妈妈的顾虑,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妈妈不妨听听我的法子再做决断?”

李知音见她说得如此凿凿,微叹口气应道:“罢,你说来听听。”

江从芝起了身,凑到她耳边低语。若是江从芝能看见她的表情,那定能看到她眼里的惊讶,可嘴边的弧度却越来越大,眉头也越皱越紧,待她说完了,才转过头喃喃出声:“这”

江从芝站起身,看到她眼底的犹豫和微微的喜色,淡淡说道:“我失踪的事情并不是密事,既然已经惊动了警署,何不再添一把火?人们都喜欢看花边新闻,倒时候我拟一份足够吸引眼球的稿子给妈妈便是。”

李知音皱了皱眉头,江从芝说的不错,野心也很大,但若真是像她那般说,也不知会不会得罪了客人?

“下个月就是春耕节,等报纸登足了天,春满阁再趁着春耕节做花头,以妈妈的手段,定能赚得盆满钵满,”江从芝向她福了福身,“我江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祖父那一代也是能回京述职的文官…曾经的大小姐流落到了堂子里变成倌人,试问谁会不想看这个故事?”

眼前的女人只着了一身奶白色的毛衣长裙,细细的带金扣皮腰带斜斜在腰间一栓,那张脸大气清贵。江从芝一向是温声软语的江南女人,可偏偏这番话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激进的果决,再看她脸上那双秀眉微微一蹙,还带着令男人垂涎三尺的娇。李知音犹豫一二,终于是点点头:“那便试试。”

今年立春来的早,所以到了二月已经有渐渐回暖的迹象。有些不畏寒的姑娘们已经能在外套里只穿薄薄的单衣了,黄包车上时常能看见那翘着的光腿,顺着旗袍的开衩几乎能看见里面的春光。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是中国传统的春耕节。上海租界里的妓院们早已张灯结彩,此时任何一个节日都能成为他们的噱头。

春满阁里外里围了三圈人,有些人是看着人多凑热闹,有些是早早就在这了。你问是如何?问便是因为春满阁今日不仅有清倌儿做红媒,还有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红倌儿小柳娘要选中客人跳舞。这选的方式也是有趣,只要愿意与她共舞的客人都要献上自己愿意交换的物件作为局票。虽然有不少倌人这次都要通过这种方式选舞伴,但其中多数是冲着小柳娘来的。

“这小柳娘不就是前段时间弹琵琶的那个?原来竟不姓柳?”人群中早有人谈论此事。

“这女子姓江,是十几年前苏南那边被端了的江家女儿,可惜了那一身好样貌和文采,放在以前,入宫当个贵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一旁一位知识分子打扮的年轻人人叹了口气,啧啧叹道。

“你说的就跟你见过似的!”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轻哧一声,不屑地翻个白眼。作者微博大马士革羊

先前说话的知识青年顿时涨红了脸,瞪着眼说:“报纸上都登过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你没见过,如何说她不是美人?”

那瘦小男人又轻哧一声:“细皮嫩肉的女人多了去了,妓女要什么?妓女要的是床上功夫、能夹会放!”

这话一出,即使在场都是男人,也不免有些面皮薄的听红了耳根。再加上二人这么一争吵,不少人都聚精会神地支着耳朵听。

这时隔着二人一排的汉子出声说道:“这娘们骚得很,之前她和唐俊生就在我小船上肏,那身段那叫声…”

这话一出当下哗然,要知道这江从芝这几日在报纸的花边新闻里占足了版面。这女人容色过人到什么地步呢?那个军阀白家女婿唐俊生知道伐?刚结了婚就日日来春满阁递局票。那个美国烟草商伯曼也被她迷去了,简单做个花头都能赏五十法币。五十法币什么概念?吃一碗面也就几角钱。就连那桂军的二把手李济,都因为她姿容艳丽差点当街将她掳了去。再加上说她失踪过一段时间,各种猜想纷纷。有人说她是被人掳走当了玩物,玩腻了便被扔回来了;有人说是她被某个金客包养了,但这上海的倌人性情是放浪惯了,哪里忍得从良后的拘束二字?定是自己耐不得寂寞,跑了回来。

一旦牵扯到军阀或者富商,人们似乎就格外的兴奋。李知音不过就是安插了几个饭馆讲评书的说道了一二,自己还没动手,好几个故事的版本就被流传开来。

见有人说这江从芝竟与唐俊生在外面行苟且之事,有人就质疑道:“一个堂子里的倌人,出局还能做这事?”

那汉子提高了声音说:“给的钱多呗!你不信就去打听打听,我可没说假话。之前那唐俊生名头不好就是这么来的,就是因为白日和妓女在外宣淫。”

旁的人听了,有几人也出声附和:“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旧账被翻出来,此时又有不少人愿意相信那江从芝就是个爱钱的骚浪货,毕竟做这行的谁不爱钱?且不骚浪怎么能出风头呢?有些之前见过江从芝的自然沾沾自喜,凭借一面之缘口若悬河地说道,有的说她如何貌美,有的说她不过平平,也就是这些讨论引得那些没见过的人更伸长了脖子等。

按照往常春耕节堂子里的习俗,收到客票的客人能进到里面坐着点戏看,但听说今日的点票不多,春满阁似乎是想减少一些戏曲的台面,增多一些新派的舞蹈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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