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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无论我在那道题目上停留多久,她都会一直看着我,一下都不移开。我浸在她的目光里,浑身不自在,我让她看题目,别看我。她会笑一笑,但并不理会我说了什么。
次数多了,我就不愿意再做那个掉进圈套的好老师,我放下笔,也看着她。她的眼睛会弯起来,好像在笑我怎么变聪明了一样,然后靠在我肩膀上,和我说说话,再顺手合上习题册。
没有人再管那道解不出的题。
小谨身上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她把对我的情感释放得彻底,连带着前面两年的克制,加倍地呈现在我面前,偶尔会让我无法面对。
因为我总是小心翼翼活着的那个人,瞻前顾后,思虑良多。细细想来,那句「可以」已经是我人生中说出的最出格的两个字。
可她的天真,不正是我想要她成为的那样吗?
想到这里,我又会再纵容她一些。
那时候我还是刚进职场的新人,时常会被有点资历的老员工扔来一些本不属于我的活儿,但我会听话地完成,不去计较,也没有资格计较。
这份「还不错」的工作,是我这些年拚了命地学习才换来的,我早就失去了我的议价权,我想陈芳早点轻松起来,我的妹妹也能过上不太为钱发愁的生活。
那天,新来的主管批评我没有做好数据清洗的基础准备,导致工作进行到分析阶段了,又花时间回去查错,耽误了两个人天的时效。
我急忙道歉,说今晚就会重新弄好。并且暗自祈祷这个离谱的错误不要影响我的季度奖金。
我回到工位先给陈谨悦发了消息,说今天会忙到很晚,让她不要等我。
她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復我,问我「还没忙完么?」,我猜想她已经下了晚自习了。
我说是的,可能还需要两个小时,冰箱里有饭菜,她饿了可以热一热自己吃,做完作业就先睡吧。
我一路忙到深夜十一点半,不仅重新清洗了初始数据,还按着当前已有的项目进展,全部重新做了演算。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盯着屏幕,眼睛发酸,还饿着肚子,心想这次一定不能再出错了。
等一切都忙完,我按下了邮件的发送键,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我躺倒在椅子上,仰头长舒一口气,可算忙完了。我收拾收拾,下了楼。
深秋的海城已经凉得不能隻穿一件单衣了,这个时间的街道上早已没什么人,我走出写字楼大厅,隻想赶忙拦辆出租车回家。
可马路边缩瑟着的,穿着校服的身影很快抓去了我的注意力。
是陈谨悦。
她靠在电线杆旁,正好打了个哈欠,结果看到我,赶紧闭上嘴巴,笑着跑过来。
我一点都笑不出,我皱着眉头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接你下班啊。”她笑得灿烂,好像理所应当。
我看她还背着书包,所以是九点半下了晚自习就直接过来了。
“为什么不听话先回家?”
她歪歪头说“最后一班公交车,如果我不直接来你这里,先回家的话,就赶不急了。”
我问的是这个吗?她惯会转移重点。
秋风吹得我一阵颤栗,“下次不许这样了,这样很危险。”
“你生气了?”
“没有。”
“那我下次还来。”她又笑,我一时无语。
我说:“那你下次去大堂访客区等,不要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