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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对可尊敬的敌人尚且如此,可见人品。

姜月去时是奉命只带公孙太平一个人,回来拖家带口,不仅多了赫连玉,还有个第五扶昌,以及几个护卫。

第五扶昌就是怀璧其罪里的璧,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麻烦,但人带都带回来了,总不能扔出去,何况风险与机遇并存,他在也不是坏事。

这小子眉眼生得和姜月太像,聂照有时候还真怕他死了,自己见着心慌慌,当个吉祥物留着也好。

聂照见着姜月,先捧着她的脸前后左右亲了一边,亲了一嘴的灰,呸了两声,倒是没嫌弃,笑得姜月前仰后合,帮他擦嘴,就是她一笑,嘴唇跟着干裂出血,疼得倒吸凉气,就换成聂照笑她,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她唇上敷唇脂。

“一天天的跟你说什么都记不住,临走时候不是在包袱里放了润脸用的膏脂,你……得,你就不听话吧,真是一点都没用。”姜月把头埋在池子里咕嘟嘟吹泡泡,屏蔽聂照在外面翻包袱碎碎念。

在林子里蹲了好几天,身上灰都快结块了,她洗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洗出来,姜月穿好衣裳,饭菜已经热腾腾地温在桌上。

啃了好几天的馕,见着肉和青菜不由得两眼放光,聂照坐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一缕一缕地擦过去,嗔怪她:“你慢点吃,噎死。”

姜月饿得太急,对桌上带刺带壳的鱼虾眼馋,却没有什么耐心,只能吃着碗里的饭,眼睛盯着桌上的鱼,她已经暗示的明明白白,聂照不是瞎子,擦完头发忙不迭给她挑刺剥虾,但挑的赶不上她吃的快。

他上一块鱼肉才挑完,姜月碗已经伸过来等着下一块了,聂照深吸一口气,只能加快速度,几次往返下来,在十月秋风送爽的金秋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慈爱的笑容难以维系。

姜月还跟个饿死鬼一样端碗等着,眼巴巴瞅着他,他握着筷子的手一抖,食指抽筋,再也绷不住笑容了,吸气呼气,几乎尖叫:“你慢点吃!你吃顿饭给我这顿忙活,吹个笛子都得配八个摁眼儿的。”

“那,那我吃饱了。”姜月扒完碗里最后一块肉,看桌面已经没剩什么,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最主要是她三哥手确实有点抖,是该吃些饭后水果了。

“真吃饱了?”她吃得太快,聂照要说她,她不吃了,聂照还心疼她没吃饱,再三询问,“我就是说说,厨房还炖了别的,牛乳桃胶,红枣蜂蜜槽子糕,根据你的口味减了蜂蜜,煮了些栗子,要不要尝尝?”

姜月听到减了蜂蜜的牛乳桃胶和枣糕,她手里本来还能吃下去的小半个馒头顿时变得食之无味,但做人不能浪费粮食,吃饱饭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她瞥一眼聂照,掰开馒头问:“三哥吃晚饭了吗?”

聂照听到她关心自己,心里暖暖暖的:“吃过了。”

姜月把盘子里剩下的一点肉渣和青椒夹进馒头里:“三哥刚才帮我挑鱼刺剥虾,好辛苦,现在一定也有一点饿了吧。最后就剩这一点馒头了,我特意留下来夹的肉夹馍,给三哥吃。”

她温声软语的,聂照还能想什么呢?当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当即被哄得面泛红光,三两口吃完,感动极了,心口热热的:“真懂事,真乖,没白养你一场,出去一趟那么辛苦,回来还特意给我夹馍馍吃,剩这么一块还能记得给我留,没自己全吃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要考科二了,孩怕,要是再挂了,教练得诀死我……

◎一更◎

第五扶昌等人盥洗过后, 由侍人引着来书房见聂照的时候,聂照正借着烛火给伏案在桌上练字的姜月红袖添香,不过添的是栗子香。

桌上放着一盏鎏金碟子, 上面挤挤挨挨摆着他剥好的栗子,在温暖的室内散发出甜糯的香气,他手上剥栗子的动作没有停,时不时指点她的字, 然后在她的口中塞块栗子, 或是枣糕、酥炸小鱼。

“公孙将军现在还被绑在房间里, 你难道不去看看他?”姜月写完一个字,收了手, 将未挽好的袖子重新向上折了一道,问。

聂照看不惯她折的歪歪斜斜的袖口, 抬手帮她重新理了理:“他哥将我挑下马, 差点害我延误了婚期的事我还记着呢, 能救他一次就很不容易了,先关几天晾晾再说,”他继而不怎么在意地剥了栗子, 从抽屉里捡出一封信给她,“京城的探子来报,广平公主已经进京了, 她为皇帝献上了一个有能耐的方士, 笼络了许多佞臣, 取代了原有的国师,皇帝也顺坡就下, 将召公孙家回京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他说罢, 拢住姜月的手, 执笔帮她圈画不得宜的笔画。

第五扶昌进来时,见着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二人被笼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房间中满是栗子和清茶的香气,温馨的氛围也在其中流动着。

他的眼眶猛然一酸,想起母后还在时,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在书房中教他读书写字,而今物是人非,不敢再看,忙不迭把目光从栗子上移开。

待赫连玉碰了碰他,他方才回过神。

流亡之人摆不起太子的阔气,只是他还未向聂照见礼,对方就已经抬头,招呼他自己找位置坐。

第五扶昌看清他的面容,更是惊愕,有些呆愣的忘记了动作,任由赫连玉扶着坐下。

没想到对方是曾经在密林中放过他的人,原本落定五分的心现下落定了七分,看来这夫妻两个,确实都是仁义忠厚之辈,至少自己性命无虞。

聂照净手后目光在姜月和第五扶昌之间打量了一番,时过境迁,两人原本眉眼间的相似被冲淡许多,只是第五扶昌还一副男生女相,身量也没见长,若说是个女儿也有人信,只是那隆起的喉结确确实实昭示着他是个男性。

姜月和聂照都未做他想,只以为是颠沛流离之中影响了身高,想他也怪可怜的。

聂照向来嘴上不饶人,用帕子擦了擦手,热情寒暄道:“几年不见,殿下真是一点儿都没长,还是这么……这么的小巧玲珑,今日再见,聂某真是倍感亲切。”

姜月笑容僵硬地用手肘暗暗怼了他一下,嘴咋这欠嘞,这种话能用来打招呼吗?

她的力气可想而知,聂照瞬间变了脸色,捂住腹部,险些闷哼出声,带着怨念地瞥她一眼,埋怨她竟为了个外人对自己下手。

第五扶昌嘴角抽了抽,抿了抿唇,被他的话沉默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上次初见没搭上话,再见开口第一句他就想立马收拾包袱说再见了。姜月大抵是仁厚的,聂照仁厚不仁厚,恐怕也只有狗知道。

姜月又暗自掐了一把聂照的手,示意他第五扶昌小小年纪这么可怜,别再说这种话刺激他了。

聂照当即从口中吐出几句人话,第五扶昌就权当没听见他第一句话。

寒暄了一番,眼见着天色不早,几个人不再兜圈子,直入主题。

“殿下不是要去投奔第五扶引,怎么现下打算留在抚西了?”聂照问道

第五扶引睫毛微颤,道:“赫连玉信任你们,你们救下公孙太平之举也足以说明人品,我何必舍近求远,再去寻堂兄?我与他从未见过面,他是如何的人,我并不得知,不如留在此地。

我有皇室血脉,只要有我在手,无论是清君侧还是伐无道都师出有名,我只要你们帮我杀了黄贤和那个人,为我母亲报仇。”

他口中的那个男人,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当今的陛下。

“如果不是他是非不分,忠奸不辨,这些年就不会有无数的忠臣枉死,母后也不会含恨而终,他才是一切祸乱的根源,”第五扶昌越说,颠沛到麻木的表情就越变得鲜活,终于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双眸迸出怒火,恨意越发浓重,“自知庸碌无为,就该退位让贤,而不是让天下苍生陪他做什么长生不老的美梦。”

他的恨意如有实质,就连姜月也有些意想不到他会这样爱憎分明,她也没想到他的要求之中,没有帮他夺得皇位这一项。

第五扶昌似乎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摇头:“我也并不是这天下之主的最好人选,我的身体,自生下来便不允许我活过二十岁。天下风云纷乱之后,急需一位仁和宽明的中庸之主休养生息”

聂照和姜月心存疑惑,看他怎么也不像是英年早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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