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那位赫连公子忙不迭殷勤地自我介绍:“我叫赫连玉,家父赫连端在靖北突州自立,我今年十九岁,性格活泼开朗,爱好美食、剑法;特长是欣赏美食、剑法;我的梦想是游历大江南北,做一名天下第一的剑客……”
他说完,果然活泼开朗地笑起来,姜月也笑起来,聂照看着两个人,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他今年二十一,硬生生被气成了二百零一。
“十九岁了?”聂照问。
赫连玉点头:“嗯嗯。”
聂照从牙缝里挤出字:“十九岁了还能说出这番话,的确单纯可爱啊,嗯?有种脑浆子摇匀了的智慧。”
姜月笑不出来了,她跟赫连玉说:“我哥夸你呢,说你单纯可爱,发展均衡。”
赫连玉疑惑了一下,但立马相信了这个解释,还客气道:“过奖过奖。”
聂照气得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还未来得及梳理的乱蓬蓬的头发。
比起荣代年,他更讨厌赫连玉。
姜月在赫连玉和聂照之间,果断叮嘱了赫连玉一番,追聂照而去。
她拉住聂照的手:“三哥,我们刚才不是才说不要再吵架了吗?”
“我没跟你吵架,”聂照没松开她的手,反倒握紧了,只是偏过头去,“你喜欢他这样的?”
姜月不解:“什么样的?”
聂照不言,过了一会儿摇头:“我静一静。”如果时间能往回拨个九年十年,赫连玉更像没长脑子的他,锦衣华服,颜色穿得要多风骚有多风骚,活泼而且肆意,都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姜月如果喜欢这样的人,他已经不像了,所以他讨厌赫连玉。
“我并没有要嫁给他,不过是先接触接触,”姜月走到他身前,倒退着拦住他,“赫连玉家里有天南海北的名厨,有无数的金银,他好像和我之前择婿的标准不谋而合,性格活泼,人单纯热情,我不讨厌和他在一起。他是他家里的小儿子,无须继承家业,可以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也可以一直陪我留在抚西……”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留在三哥身边了,就算他以后娶妻有了更爱的人,她也不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那就是喜欢。”
“可我喜欢他跟喜欢宝音没什么区别,都是想和她们一起玩,我和宝音玩的好,也跟赫连玉玩的好,宝音同样跟赫连玉玩的好,我分不出这里的差别。三哥,你讨厌赫连玉吗?”
聂照问她:“如果我说讨厌,你就不嫁了吗?”
姜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不过我还能继续跟他做朋友吗?他人很好的。”
聂照表情复杂:“那我讨厌他。”
姜月不太懂他眼底的复杂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她想得简单,三哥撒谎的事情暴露了,所以出于责任想要娶自己,可他并不是真心想和自己成婚的,只当她是妹妹。姜月不想和他吵架,也不想令他不开心,因为他是对她最好的人。
所以她可以忍受三哥娶妻心里有更重要的人,但她又很难过,怕自己孤零零的,既不想被排挤到边缘,又不想离开聂照身边,赫连玉的出现正是恰到好处。
“那我就不嫁了。”姜月一向听他的话。
聂照嗯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畜生,过于自私,可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姜月从他身边夺走,姜月自己想走也不可以,除非踩着他的尸体离开。
他既然回来,也该去见见沈怜青,姜月陪他一起去的,他们的墓前堆了许多贡品,都是百姓自发来祭奠留下的。
聂照不知道以何种情绪面对这座冰凉的坟墓,他看过多少人的生死,却从来没想过沈怜青会死,聂积香曾经说沈怜青和他祖父一般贞静刚烈,聂照日日对着堕落到泥淖里的沈怜青,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形容和他联系起来,而今才知道兄长所言不假,君子毁而不改其节,无论如何,沈怜青这个人的本质依旧不变。
京畿来的故人,如今只剩下他和王野了,王野也似秋风落叶,风吹瑟瑟,即欲凋零,千万种心情绕了一圈,聂照最后只把酒浇在坟头,道了声:“走好。”
他们在坟头坐了许久,直到宴会开始才赶回去,姜月本是要参加的,但却没去成,因着宝音递了消息进来,说她堂嫂刘应柔发动了。
姜月忙不迭请来抚西最好的医官带着一并前去。
一盆盆血水从产房里端出来,里面是女子痛苦的哭喊,她听得腿都软了,再三询问人会不会有事。
产婆说正常,女子生产皆是如此,姜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流了那么多血,还是正常的呢?人身体里才有多少血啊,莫不是产婆为了令他们安心,所以才如此说的。
姜祈在外面哭得涕泪横流,愈发令人揪心了。
她刚要不顾阻拦冲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产婆不多时抱出来个婴儿,笑意盈盈道:“母女平安。”
小周氏听到是个女儿,脸当即就垮了下来,姜祈什么都没听见,一边喊娘子一边哭着跑进去,姜月给了产婆赏钱后也随之进门。
刘应柔把姜祈的脸推开,见到姜月,招呼她过来。
屋子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刘应柔脸色煞白的,精神却还好,姜月迟钝地挪动脚步,回想刚才的喊声和血水,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小心翼翼坐到她的床边,问她怎么样。
对方点点头,说自己还好,以要吃些东西为理由支开了姜祈,悄声告诉姜月:“我前些日子意外听得你的身世。”
……
宴上众人正喝着,一个个兴致高涨,牛力拔了剑,在当中舞剑助兴,赫连玉拍手喊好,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聂照看他不顺眼,依旧觉得他嗓门大,聒噪,不愿意看他,跟人说赫连玉喝醉了酒,扶回去醒醒酒,不必带回来了,终于心情舒畅许多。
他举杯向身侧坐着的公子引,却瞧见引面前一整只烤羊,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对方还在用匕首优雅细致地刮掉羊腿上的肉渣,见聂照举杯,便从容地与他饮酒,又温声问:“能否再来一碗扁食?”
聂照的目光在羊骨架和引身上来回逡巡,应了。
他总觉得公子引的食量,似曾相似。
聂照握着酒杯,在心里那个答案若隐若现后不由得掌心紧握。
公子引对他的瞩目视若无睹,再慢吞吞吃了一碗扁食后,终于酒足饭饱,细致地擦了擦嘴,笑着和聂照点头:“多谢子元的招待。我与子元也算是有袍泽之谊了,如今想拜托你些事,不知肯不肯相助。”
“讲。”聂照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