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也是起身后才发现,顾青没穿衣裳,好好一件中衣,拿来做了枕巾,盖在枕头上,被两人睡得乱七八糟的。季卿语原想拿走,叫下人拿去洗了,转而却看到裸着上身的顾青的腰——侧腰上留着一道深黑的淤青,长条状,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叫人看得触目惊心:“将军受伤了?”
顾青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过了好一会才问:“没有,哪里?”
又说没有,又问哪里:“后腰上。”
顾青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应该是挡了一下,都没什么感觉,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他说得浑不在意,季卿语却愈发觉得惊心,她从小也是娇养大的,家里哪个哥哥弟弟就是摔了一跤,都得惊动得全府上下到猫犬都知道,个大夫聚在一起会诊,花高价买最好的药,饶是季卿语学过几年医术,也见过不少病人,却也鲜少见过这样的外伤:“将军还是擦些药吧,我看这伤不寻常。”
“说了没事,过几日就好,我都习惯了。”
“我这儿有些药酒,将军不妨试试。”
季卿语觉得他有点懈怠,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讳疾忌医,这次侥幸好了,就以为万事大吉,却不知身子就是这样拖垮的,她这般想着,又想起顾青身上几处刀疤,说不定也是疏于照料,才弄成这样,于是没等他拒绝,自行下了榻,过了会儿,重新上来,不知拿来了什么,一打开,满屋散着味道:“擦药了。”
顾青懒散地睁开眼睛,先是看了她一眼,才伸出手。
季卿语往他手心倒了点,刚想叫他化开,就见他飞快地往后一抹,随意擦了两下,漫不经心的程度,以至于还有药汁沿着腰际缓缓流下。
那是一滴棕墨色,颜色比顾青的皮肤还要黑上许多,以至于流动的姿态也格外明显——如倾雨日,坠落荷叶上的水珠不溶于绿意,勉强停留叶心,那些药酒浅浅在顾青的背沟上稍作停留,而后四散开划过肌肉,在周围留下一道又一道不清不浅的痕迹。
季卿语看那药快要流到榻上,于是曲起手指勾了一下,把药舔走。
顾青瞬间睁开了眼睛。
季卿语晓得了他敷衍的程度,看着没上到位置的药,无语凝噎,索性捉住了顾青的手,往下带了带。这几乎是季卿语第一次主动碰顾青,他身上温温热热,抓起来,就能感觉到紧实的肌肉和硬朗宽大的骨架,甚至于上头跳动的青筋都一清二楚:“在这里。”
顾青就跟着在那处抹了抹。
“……”没药了还抹什么?
季卿语小声叹了口气,把药酒倒在手心里,双手搓热,轻轻擦在顾青后腰上。
顾青眼底多了几条红血丝。
他在被窝里埋了许久,身上热得很,当然,季卿语也是热的,但她下床折腾了一番,热意变成了暖意,还带着如早春般的淡淡微凉,光是碰一下,就让人觉得舒服,有种全身毛孔都张开的舒适,却又不止是舒适。
她一贴上来,顾青就觉得痒,像是春日,微风吹过土壤,细砾滚动,连带着土下青芽骚动,争相着破土而出。
季卿语揉得很专心,甚至很专业,掌心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道,柔柔地贴在顾青的后腰上,用她自以为很大的力气,去化顾青的瘀伤。
她分明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把顾青揉得热了起来,揉得喉间发渴,顾青的喉结被她折磨得上下滚动,如脱水尾鱼,急不可耐地躁动,每一张鳞片都叫嚣着要入海,可她却始终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她的手,从他的后腰,慢慢滑到背沟,又从上头往两侧推开,顾青想象到了方才那滴药的走向,眼底似乎能看到它滑过,不在肌肤,就在他的喉咙里,季卿语倒的药酒有些多,又或是她的手太小,涂开的区域渐渐扩大,似是为了化开那药酒,小小的手总是要带到他小腹的边缘,时与不时触碰,柔软与紧实合一。
顾青咬着牙闭起眼,额角青筋跳动。
季卿语还在弄他,逐渐发烫的手心刮过他的腹肌,让顾青忍无可忍地皱眉,控住不住地猛然伸手往下一抓,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太小了……
没等季卿语惊慌,人就直接被掀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季卿语吓了一跳,平时沉稳淡定的面容上是少见的慌张,明明张口要问,却被顾青发黑的眼眸吓得喉间一紧:“……怎,怎么了?”
顾青没吭声,沉沉地盯着她,一动不动,喘息绵长而深重,他眼底还隐有血丝,以至于让他起来像饥肠辘辘的凶兽。凶兽猛然发现了藏在风吹草动里的兔子,饿得发昏的眼睛里再看不到其他,只有那只白得诱人的猎物。
季卿语没由来地缩了缩脖子。
就见顾青滚了滚喉咙,半晌,长叹了一声:“……算了。”
“嗯?”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顾青伸手挤了下她的脸:“睡不着,逗你玩玩。”
“……”
说完这句话,顾青不高兴的神情愈发明显,径直松开她的手腕下榻,走时还不忘催她:“快去请安。”
厢房内渐渐安静下来,季卿语躺在榻上还没缓过劲儿,半晌手臂渐渐移到面上,盖住了眼睛,臂肘把她的整张脸都挡住了,困在方寸之间,甚至还能隐隐闻到顾青在她脸上留下的药香,只一会儿,季卿语的两只耳朵都红了。
呼吸从温热变得烫人的经验季卿语不是没有,洞房那日便是如此,顾青立在她的上头,问她会对她好的,可不可以……
他在等季卿语的反应,季卿语没有拒绝,春帐情羞就是最好的反应。顾青在她的安静中,兴奋起来,状态明显,她一闭眼,就能感觉到顾青逐渐烫人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一如那日。
“他想要了……”季卿语自己对自己说。
早上耽误了时间,请安就迟了。
到松鹤堂时,田氏已经在了,一见着她,面上就是揶揄的笑,态度也比往日亲和了不少,季卿语一时间以为是昨日下人的事,后来慢慢反应过来她的脸上春风,再看顾祖母,才后知后觉是什么意思,以至于离开时,脸上都是还红的。
季卿语回房里喝了两杯茶,心火才慢慢降下来,想起要去书房时,却发现里头已经有了客人。
季卿语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想到这人叫镇玉,是二土的哥哥。
书房里,镇玉看得入迷,是听到菱角的咳嗽声,才恍惚出世,匆匆叫人:“夫人。”
季卿语没怪罪他的逾矩,反而问道:“你识字?”
说起这事,镇玉还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家里还好时,供我读了几年书,勉强识得一些字。”
季卿语又问他读过哪几本,镇玉对答如流,虽然读的不多,但每一本都记得清楚,季卿语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可是参加过科考?”
镇玉心里一惊,后知后觉能有这么多藏书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小人参加过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