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左思嘉忙完工作才来,一进门,就看到熟悉的背影。他不是没想过会与夏郁青碰面,就算是这种场合,也并没有让他意外。
他不想跟她说话,于是没有打招呼,但也不刻意避开,径自从她身旁走过。夏郁青却看到了他。
蛋糕提前派送到了, 是定做的,法式甜点,附赠了一小支的蜡烛。插上蜡烛, 关掉灯光,镁燃烧时喷发出灿烂的火花。
朋友的簇拥中, 伊九伊挤出笑脸。她环顾一周,等自己定神盯着蜡烛,笑意就褪色了,反而渗透出些许疲惫。
她闭上眼睛。
这么仓促, 这样窘迫。这么孤单。在这样的时间里怎么许愿?随意地想好“要幸福”,就这样结束了。
再睁开眼睛, 她带着笑容吹熄蜡烛。
室内陷入黑暗的几秒里, 伊九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刚才还零零散散在看手机,或者是拍照的人们欢呼起来。灯重新亮起,室内一片光明,外面升起焰火。伊九伊回过头,看向江上。
这是楼上发生的事。
在楼下, 左思嘉没跟夏郁青打招呼,径自从她身旁走开。她转过头,恰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侧脸。
难以置信, 他们会这么突然地相遇。来不及思考, 夏郁青直接伸出手去, 抓住左思嘉。
那双手很熟悉。曾经牵过的手被她再度握住, 久别重逢这件事不是用头脑意识到的, 肌肤接触, 身体先觉察到了,紧接其后, 产生感受的是心。上一次牵手已经是两年前,很多事都改变了。
左思嘉对手历来敏锐,转过身来,定睛看向她。光线很暗,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情绪,也不向她展露友善或恶劣。
夏郁青看向他,有动情,有失望,有懊悔,也有一些悲哀的庆幸。五味杂陈过后,她只喊出他的名字:“思嘉。”
店外的江面上,焰火蓬勃生长,在空中绽放。光影倒映在水面上。
即便不知道是为谁放的烟花,也不清楚是为了庆生,但焰火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放出来,不论是谁都能享受。
所有人都往外面看去,包括左思嘉。他也被烟花夺去了注意力。有一瞬间,焰火的颜色把他的眼睛照亮。
但是,自始至终,夏郁青只是看着他。
左思嘉,也叫sijayaacho。小有名气以后,海报上会直接写上拼音“sijia”。夏郁青和他在春天确定关系,时间很短,约会的次数很少,最深的记忆是二人手牵手在种着山荷叶的路边散步。
夏郁青不是声控、脸控或者手控。但是,左思嘉很爱惜自己的手,所以不知不觉,她也会关注。跟这个人牵着手,就好像握住了他的心脏一样——这会让人感到幸福,让他身边的人感到满足。
然而,回到此刻,焰火结束了。他回过头,重新看着她,与她的汹涌澎湃不同,处在截然相反的死寂中。
在夏郁青看来,左思嘉是像山荷叶一样的人,不论冷酷、温柔还是悲伤都很真实,清晰又透明。
然而,时过境迁。
光是想想,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次不是左思嘉。托动过脑部手术的福,他极其容易流泪,吹到风,又或者说一侧身体和头部被撞到,甚至可能什么都没发生,生理性的泪水流出是常事。
但这不代表他擅长应付哭泣。
这里是公共场所。看到夏郁青哭,左思嘉没想太多,先上前一步,侧身挡住了过道。有顾客从旁边经过,没看到成年女性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夏郁青擦着眼泪。这种局面,左思嘉也感到无奈。考虑过后,他看着空位,说:“去那边谈谈?”
虽然两个人都是来参加聚会的,也没有互通来意,但是,眼下,他们先单独开了一张餐桌。服务生走过来,询问客人要不要点餐。
夏郁青已经不再哭了,眼泪也干了。女人的强悍之处着实强悍,精致的妆容不可撼动,依然闪闪发亮,她甚至能镇定自如地问店员,有什么推荐的,招牌是什么。
最后夏郁青要了杯淑女酒。她问左思嘉:“你还是喝苏打饮料吗?你以前喜欢喝那个。”
服务生也看过来。
左思嘉说:“水。”
服务生走了。
左思嘉和夏郁青一言不发。夏郁青看着左思嘉,左思嘉看着桌子底下。
夏郁青说:“你最近还好吗?”
左思嘉有些困惑,总体来说还算从容。他默不作声地点头。
夏郁青说:“我请你来我的婚礼,你不大高兴吧?”
要没心没肺到什么地步的人才能高兴啊。左思嘉回答:“嗯。”
夏郁青说:“听说你还是在古典乐这一行?”
左思嘉侧过头,忍不住笑了。她疑问他笑什么,他讽刺:“你知道得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把饮料送了上来。夏郁青搅拌着冰块,用吸管喝了小半杯。左思嘉则静静望着她。
她说:“自从结婚,好久没这样出来玩了。”
他问:“为什么要叫我去你的婚礼?”
安静了片刻,夏郁青说:“我感觉你过得不幸福。”
左思嘉想都没有想过,这句话会由夏郁青自己亲口说出的,评价的对象还是他。
他说:“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你觉得我不幸福,邀请我去你的婚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