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她几乎没有任何结交朋友的机会,班上那群生于豪门权势之家的同学因为她是半路进的傅家,没人愿意靠近她,他们拉帮结派地瞧不起她、孤立她,甚至在背后编排林言锦是靠勾引男人上位才把她带进豪门,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们,更不会是傅家大小姐
她能像现在这样坚强地不在乎外界的声音,大抵是从这时候开始麻木的。
反正那帮人没有真的欺负到她头上,小小年纪的她便想着忽视掉这一切就好了,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一心只想讨得林言锦的欢心,林言锦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直到陈俨出现。
那会儿两家是近邻,陈俨父亲经营着一家娱乐公司,和傅怀渂有一些合作上的往来,两家人时而因工作相聚吃饭,又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她便和陈俨理所应当认识,一起长大。
每天在学校里,陈俨总是喜欢跟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她,一旦听见任何关于她的话题,陈俨当场就会给她出头,以一敌百地挡在她面前,会跟她卖弄许多小玩意儿为逗她开心,在她因为林言锦伤心难过的时候,陈俨带她出去玩,陪着她,带她回家吃母亲做的饭,那时候陈俨的母亲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什么好的都会先给她,经常惹来陈俨醋意大发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情,陈俨一做就做了十多年。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抛却自己的家庭问题,就这么一直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其实也不错,但她没想到就在这一年,她和陈俨之间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一个原本感情很好的朋友,被意外横祸的浪潮推去了她的对立面。
陈俨恨她,厌恶她,恨不得她下地狱,在她精神不稳定住院接受心理治疗的那段时间,陈俨隔三差五闯进医院找她不痛快,发了疯一般把气愤、怒火全部发泄在她身上,为此她没少被伤到。
让她记得最深的是之后陈俨稍微收敛一些对她的伤害,是在他母亲葬礼的那一天。
当天晚上陈俨喝了酒,躲过所有人的眼线跑进她的病房,当时她刚接受完催眠治疗,也吃了少量的褪黑素辅助睡眠,她对外界毫无防备,而陈俨差点把她掐死在睡梦里,是她身体感觉到呼吸不畅硬生生被掐醒,猛烈咳嗽的声音才让陈俨瞬间清醒过来,松了手。
林言锦担心她再出事,加派了人手看守她,但从此以后陈俨没再来过。
后来她被安排到襄遥生活,一切都是崭新的气象,更加不会有任何陈俨的消息。
陈俨做的这些,是她该承受的,她从来没有怨言,一度也觉得自己如果在那天夜里死去,多好。
那样的话,她对陈俨的愧疚,对陈俨母亲的歉疚或许会少一些,而不是像现在只要陈俨一出现,那些过往的美好记忆带着把痛苦的刀子一起刺向她,拉她坠下深渊又将她揪出水面。
陈俨在一遍一遍提醒着她,不是因为她陈俨母亲就不会死,她对不起陈俨母亲,对不起陈俨,她没有过得好的资格,她要像陈俨一样永远痛苦下去。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害死了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
是她做错了事。
她做错了事。
她做错了
唐斯彧推门进来的时候,二楼没开灯,仅有从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线洒在灰色地板上,四周一片漆黑颓然,乃至压抑。
“林鲸。”
关门之时,一直处于情绪高压状态没表现出来的唐斯彧轻轻地唤了声。
半晌没人应,唐斯彧心一紧,手微颤着赶忙去开灯,扫视一圈却没看到林鲸,房间门是关着的,他拿出手机一边拨打林鲸的号码一边走过去开门。
铃声从寂静沉默的会客厅那边传来。
唐斯彧一顿,脚步在台球桌旁停住,转身朝向会客厅,林鲸紧紧抱住膝盖在角落里缩成一小团,肩膀在颤抖,脸色苍白得可怕。
林鲸抬起头看见唐斯彧,压在胸腔里许久的气压一下涌了上来,连带着干哑的喉咙发疼,眼眶逐渐泛出红色。
她扶着墙起身。
“林鲸!”
唐斯彧哑着嗓子忽然冲她吼出声,“你不能哭!因为他哭了,你要本少爷该怎么办?”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微修……
之前不管林鲸遭遇什么,厌恶什么,她从没表现出过这样脆弱的状态,更从未因为任何事物掉过半滴眼泪,即便是最讨厌他的那段时间。
可是现在,林鲸竟然含着泪站在他面前,稍微一动,那些眼泪就会掉出来砸碎他的心。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好好的,此刻却被这个叫陈俨的弄得天翻地覆。
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对待情感这方面他向来就自私又狭隘,绝对容忍不了林鲸心里有别人。
况且那人还主动找上门了。
是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他都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并解决,但是目前,他没有办法承受这种破碎感。
唐斯彧僵硬地定在原地,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微微发着烫。
在没有遇到林鲸之前,他是孤傲寂寞的存在,谁都不敢逾矩半分,如今却变成了委屈的,不甘的,更是气恼的,想想就觉得可笑。
所以他没有再往前迈半步。
此刻的他不怎么愿意。
“你不能这样对本少爷,”唐斯彧漆黑深沉的眸子里仿佛敛着寒光,生气全无,嗓音又哑又低,“憋回去,好不好?”
林鲸微微张着嘴望着唐斯彧,根本没听进他的请求,径自跑过去一头靠进他怀里,抓着他的胳膊肆意地哭出了声。
一瞬之间,唐斯彧竭力撑起来的心墙轰然崩塌。
如果按照以往的少爷脾气,不允许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肯定会当场发火发怒,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睚眦必报。
譬如他对待唐临的态度,现在面对林鲸亦是如此。
可是这一刻主动走向他的林鲸,又无所顾忌地将所有脆弱、难过、痛苦的样子全都在他面前展开,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唔咽似乎都在跟他表达着:“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