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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如亲兄妹一样……这话搪塞得很好,但在南弦听来却很伤感。自己心里确实是悄悄喜欢着识谙的,但她在感情上怯懦,也不会先去与他挑明。他拿她当亲妹妹,自己只好充当亲妹妹,他说容后再议,那也只好容后再议了。

他没打算松口,叔婶顺嘴提过一遍,便不再追究了,毕竟不是自家的事,侄儿的婚事,与他们不太相干。

大家喝酒畅谈,后来谈的都是外埠的见闻和医道上的症结。待得酒席散了,长辈们都回去了,允慈与南弦慢慢走回后院,允慈言辞间也有些抱怨,嘟囔着:“阿兄是怎么回事,先前在南地,这事只好拖延着,如今回来了,怎么还含含糊糊,难道他不打算遵从阿翁的安排了吗?”

这让南弦怎么说呢,说自己也很着急,即便不成婚,先下定也可以?

可是这话女孩子怎么说得出口,只好替他打圆场,“阿兄刚回来,立刻说这件事,为时尚早。再说还有两个月孝期才满,且不必这么着急。”

允慈叹了口气,“阿姐总是不着急,难道要等到三十岁才着急吗?”边说边嘀咕,“阿兄在外面不会有人了吧,难道在南地遇上了热辣辣的女郎,所以才不愿意和阿姐谈婚论嫁?”

南弦窒了下,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留守的童养媳,郎君要是心有所属了,自己只好干瞪眼。

不不不……甩甩脑袋,把这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干净。她瞥了允慈一眼,“你可别乱说,小心阿兄知道了捶你。”

允慈龇了龇牙,“我才不怕他捶我。做人总得讲道义,他要是外面有人了,不如与阿姐说清楚,也不耽误阿姐另择佳偶。”

这话又让南弦惆怅起来,其实他真说过,若是遇见了合适的人,等他回来为她做主。自己没有趁他不在的时候发展出什么特殊的感情,那也不代表他得负责她的后半生。

仰天叹息,这幽微的情愫,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大家都不道破,就先这样吧。

允慈却十分果决,扯了扯她道:“阿姐,咱们去问问阿兄吧。”

南弦吓了一跳,“问阿兄什么?何时娶我吗?”

允慈说对啊,“问清楚,该筹备就筹备起来,阿翁和阿娘都不在了,咱们自己办婚事,要万事齐备,才不会被人笑话。”

但南弦是绝不敢的,她害怕这种话问出口,连兄妹都做不成了,便拽了允慈道:“这是我与阿兄之间的事,你年纪小,不要掺和。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还和以前一样。”话风一转,又转到了她身上,“你可是怕我们迟迟没有动静,拖累了你啊?”

诸如这种事,对待别人可以指点江山,放在自己身上就难办了。允慈扭捏起来,“我还小,有什么可怕的……”谁知说完就改了口,“阿姐,要不然你与阿兄去说,替我向小冯翊王提亲吧!”

南弦目瞪口呆,“我同你说过的话,你全没放在心上,还在想着他?”

允慈说是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看得上的,错过了多可惜。”

然后便展开了磨人的功夫,把南弦揉成了一块面团,拖着长腔哼哼:“阿姐,你就答应我,试试吧,好不好……”

南弦头都晕了,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因为神域的婚事,卢家几乎杀了她,到现在掌心的伤口还未脱痂呢,结果允慈倒好,闷着头就要往里头撞,怎么劝都劝不回她的一根筋。

罢了,这事不由她做主,她无可奈何,只得答应去和识谙商量。

允慈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拉着她就往回走,到了识谙卧房前,打开门将南弦推了进去,立刻又把门合上了。

彼时识谙正要更衣,见南弦忽然闯进来,手上动作顿住了,忙将罩衣穿了回去,问:“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南弦心下直呼晦气,都怪允慈这丫头,弄得自己这样难堪。

回头看了看,允慈淡淡的身影投在桃花纸上,正俯耳听消息呢,南弦只好整顿一下思绪问:“阿兄,你回来之后,可曾见过小冯翊王?”

识谙说没有,“凭我的官职,不用上朝述职,只需去太医局,所以没有机会见小冯翊王。”边说边迟疑地打量他,“你特意提起他,难道……”

南弦忙说不是,心里真是怨怪允慈,简直要被她坑死了。但人既然已经来了,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对识谙道:“是允慈,她恋慕小冯翊王,想让阿兄为她提亲。”

结果话一出口,识谙便笑出来,“这丫头怎么会生出这种心思来,人家是帝裔贵胄,咱们不过是行医的普通人家,怎敢高攀。况且他回朝是为了什么,这建康城中多少显贵盯着他呢,咱们就不要招惹这种麻烦了吧。”

南弦也很为难,支吾着:“我同她说了,她不肯听……”

然后没等识谙说话,允慈就推门进来了,原本以为她会据理力争,没想到她却换了副嘴脸,两眼含泪,哭哭啼啼道:“我想阿翁,还想阿娘。”

这下可好,识谙也哑然了,允慈继续抽搭,“要是阿翁和阿娘在,一定会听一听我的心里话。”

南弦讪讪望向识谙,识谙抬手摸了摸额头。允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阿娘在时倒时常教训她,但阿翁则是全心地溺爱,直到病重时候,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们的婚事和允慈。

怎么办,总不能让失去怙恃的小阿妹受委屈,识谙与神域不相熟,这个重任只有落在南弦身上了。

南弦想了想道:“明日朝中休沐,唐公的药也用完了,咱们去王府一趟,阿兄为唐公看诊,我……再想想办法。”

识谙叹了口气,蹙眉对允慈道:“我们这次是帮着你胡闹了,明日阿姐替你打探,要是不成,这辈子都不要动这个念头。”

允慈说好,欢天喜地,仿佛大功告成了一半。

少年不识愁滋味,南弦却苦恼得一晚上没睡好。她一向是个靠谱的人,这次居然要去说这么不靠谱的事,细想起来就后脊发凉。

第二日磨磨蹭蹭上车,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到了清溪,就得装出坦荡的样子来,先将识谙引荐给神域,掖着手道:“小郎君,这位是我阿兄向识谙。”

神域今日正好在家,穿着广袖袍服,一副闲适模样。见了识谙,只一眼就打量了个遍,很客气地朝向识谙拱起了手,“虽从未谋面,但我承着郎君恩情,若没有郎君托付,阿姐怕也不能救治我。”

识谙长身玉立,亦有君子风范,还了一礼道:“家君临终时候嘱托再三,识谙从不敢忘。能帮上大王一点忙,是我兄妹的分内,大王无需客气。”

场面上的来往总是枯燥乏味,神域很快便换了个温存的语调,笑道:“大王郎君地称呼,实在是疏远了。我年纪小,就跟着阿姐唤阿兄吧,彼此也好亲厚些。”

识谙从来都是家里的长兄,虽然多了位王侯称兄道弟不太自在,但再一想,只是个称呼而已,便没有再推脱,由神域引领进了后院上房,看望患病的唐隋。

唐隋与向于真走动的时候,识谙已经出生了,因此这回再碰面,唐隋很高兴,含笑感慨:“时间过起来真是快啊,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识谙向他见了礼,为他把脉诊断,南弦在一旁听着,诊出来的结果其实也大差不差,但识谙的医术确实比她更精深,分析的病因是她从来不曾想到的。原先的方子上又加减了几味药,如此一调整,顿时让她豁然开朗。

只不过自己还身负重托,见识谙与唐隋话家常,便压声对神域道:“小郎君,借一步说话。”

神域听后道好,退到帘外向她比了比手,“随我来吧。”

庭院中,栽种的合欢正绽放,一丛丛樱红的小绒扇热烈地簇拥在枝头,人在花树下行走,间或有花絮落在肩上,像文人优雅的落款。

他回头望了眼,“阿姐要与我说什么?有关我阿翁的病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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