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李疏给王术整理了下脖领子,直接忽略她?第一个问题, 轻描淡写道:“我刚刚距离你只有不到三米……但可能是?因为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拿奖学金给男朋友花这件事?情上了吧。”
王术力?持镇定背着双手领着李疏朝前走,用老干部?的语气道:“啊,考的不错,卷面答满了,题目十拿九稳,下学期继续保持。”
李疏上前两?步与她?并肩走着,突然出手把她?的脖子扳向自?己,低声问:“不算数了?”
王术面色微红,眼里都是?色令智昏的笑意,“算数,必须算数,说吧你想要?什么,八千全给你花。”
李疏就是?故意逗她?,他哪有什么想要?的,他从小就不缺钱,一般想要?什么甚至都不用过夜立即就买了,但是?王术期待地望着他,他便微妙地顿了顿,真心道:“我想要?一双鞋。”
王术轻轻拍拍他的胳膊,用阔绰的语气向他许诺:“咱买两?双,一双正常穿,一双给你踩水玩儿。”
李疏的手缓缓往前挪去,捂住了王术的嘴。
王术的奖学金即便真的有幸拿到,那也是?明年十月以后的事?情了,“给男朋友花”是?个没影的承诺,但是?李疏却突然恋爱脑深信不疑,一路扬着嘴角,他本就长?得惹眼,这样一直笑着,不断有路过的同?学回头再多?望一眼。
“曹平的小饭馆现在挂着转让的牌子,消防罚款和?卫生罚款一起来终于让他顶不住了。”王术抓着背包兴奋得手舞足蹈,“我爸在家气得要?抄刀断了他打人的胳膊,我说曹平比他高小半个头,他不是?人家对手,他还呸我,问我到底站哪头。呐,你看这不就解决了么。断他打人的胳膊不如断他生计,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到底还是?我们年轻人的。”
李疏截住她?一只手装进口袋里攥着,道:“使坏的样子也可爱。”
王术可不敢居功,“可爱也是?你可爱,我就是?跟在你后面加油助威的。”
李疏一手策划并实施了断曹平生计的计划。其?实曹平经营面馆的那条小食街,往认真里说,家家都该罚,食材不新鲜、消毒不到位、消防通道不同?程度堵塞几乎是?通病,但就曹平一家的店三不五时被?各部?门上门检查。第一回是?口头警告,第二?回是?停业整顿,第三回就是?高额罚款。曹平脾气不好,出口就得罪人,也欠好几个“哥们儿”的钱长?年不还,所以他并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给自?己使的绊子。王戎当然也是?他怀疑的对象之一,但也只是?“之一”,他把这家人的情况看得很透,他们只盼望自?己就此消失与他们再无瓜葛,没有余力?跟自?己死磕。
……
2
李疏本来就不喜欢那台招摇的轿跑,前段时间把车卖了给自?己定了一台科技感十足的电车,价格比较朴实,约莫是?轿跑的五分之一。电车要?年底才能到货,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出行完全靠打车软件和?公交系统——单车这个季节骑不了。不过这并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因为他本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就不喜欢开车。
“你走快点,公交车进站了。”
“为什么要?坐公交车?”
“……可能是?因为我就出生在一个需要?坐公交车的家庭里。”
李疏想说往前走二?百米就有地铁站,顿了顿,把话咽回去了。乘坐地铁回他家方?便,但是?回她?家不方?便,她?出了地铁还得往回走十来分钟。锦绣大道那边的三秋胡同?因为过于老破旧是?没有地铁口的。
公交车上总是?很多?人,尤其?是?途径学校的公交车,不过因为是?考试周,大家离校时间不固定,所以今天倒还好,虽然没有座位,但是?也没有很挤。
王术与李疏站在中段靠后车门的地方?,因为李疏一上车就接到了李道非打来的电话,王术也干脆抓着头顶的吊环刷起了微博,两?人并未交谈。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旁人不知道他们是?一起的。
“你在干什么?”
王术正沉浸在网友缺德评论合集的博文里突然听到李疏的声音。她?以为李疏在跟自?己说话,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李疏目光一凝,突然怒了,抬腿便把王术侧后方?的中年人给踢出去四排座位。
是?柔道里非常标准的腿法,在老师播放的演示视频里看过。这是?王术当下的第一反应。
……
王术其?实并没有明确感觉到自?己被?蹭到。她?穿得太厚了,保暖衣、毛衣再加羽绒服,羽绒服又很蓬松。她?只是?在低头玩手机时隐隐约约闻到些酸腐味道,就是?那种起码得一个月没洗衣服没洗澡才能闷出的味道。但她?考虑到有人可能生活就是?如此窘迫,没有收拾自?己的条件和?功夫,所以只是?悄悄屏住呼吸,并没回头往谁脸上瞅,以防给人难堪。
李疏的那一脚踢在酸腐男下腹部?,踢得很重,酸腐男的黑色鸭舌帽飞出去落在前车门的台阶上,人也半天爬不起来。他的牛仔裤拉链只来得及拉回去一半,裆部?微微鼓起,然而王术受惊看过去时,那鼓包居然像是?又胀大了一些。
李疏见?状把王术往后一扯,上前揪起酸腐男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按着他的脑袋“砰砰砰砰”直往驾驶座旁边的安全杆上撞,出血了也不停止,就照着一个角度撞,如此七八下后松手,冷冷问:“这劲儿下去了吗?”
整个过程中酸腐男的挣扎十分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酸腐男是?个惯犯,在这趟公交车上偷摸过十来个女学生,大多?数女生都没敢出声,只神情窘迫地躲他,唯有两?个女生曾明确喝止他“别他妈摸我”。她?们喝止时他就用眼角往她?们身上来来回回划拉,即便嘴唇发抖也要?硬憋出一道嘲讽的笑声故作平静,“说谁呢?谁摸你?你出门照照镜子行不行?是?你自?己后面的书包带刮到你了”。但眼下碰到硬茬,根本不敢嘴硬狡辩,更别提颠倒黑白?,只捂着脑门上的伤口讪讪地小声应着:“下去了下去了别打了别打了……”
王术头脑发懵,她?想回头看看自?己羽绒服的后面,但又怕看到脏东西。
我刚买的羽绒服今天第一回穿,她?干巴巴地想。
“人脑袋叫人打成狗脑袋了吧?该!”
“你这个岁数家里小孩也不小了吧,你要?点脸也给你小孩积点德不好吗?”
“不值当的,交给警察就好了呀。”
……
王术怔怔瞧着坐在地上臊眉搭眼的人,又突然忆起去年冬天那个骑着电动车从后面过来突然伸手抓她?屁股的人,她?恍惚间觉得这两?张脸竟丑得如此相似。
李疏接过前排一个女生递来的湿巾,转头望向王术,后者面呈猪肝色,眼里有隐约的潮意,屈辱、愤怒又不知所措。他一边撕开湿巾包装,一边用臂弯把她?的脑袋划进怀里。
“别生气,不回家了,带你去玩儿。”他说。
公交车五分钟后在两?站路中途的派出所门口停下,李疏就跟拎小鸡仔似得拎着男人的衣领就把他扔下了车。两?位民警望着一头栽倒在自?己面前的嫌疑人神色均十分复杂。
在派出所陈述情况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围观男人的老婆提刀过来呼天抢地要?剁了他的脏东西又用了十分钟,在笔录和?登记表上签完字要?出门时,王术仿佛突然回神,她?闷不作声掉头回来拎着装满书的背包照着男人的头脸处狠狠砸了两?下。在场的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民警嘬着牙花子“唉唉”过来警告的时候,王术已经收手了。
3
“我衣服是?不是?脏了?”
出了派出所大门,王术终于忍不住问。她?仍是?不敢回头检查。
“没有。”
李疏替她?拎着书包盯着她?的眼睛肯定地说。
王术“啊”一声,心里稍微松快了些,她?扭头向后看,果然看不出什么痕迹,然而要?伸手掸掸又仍是?嫌弃,最后低头揉了揉鼻头,又清了清喉咙,极力?自?然地挤出一抹未达眼底的比纸片都薄的笑意,道,“那叫个车回家吧。”
她?话音未落已经低头去翻找手机里的打车软件了。她?迫不及待地要?回家,去王西楼和?杨得意面前哭诉,听他们或许带着脏话和?诅咒的同?仇敌忾与安慰,也要?把这件羽绒服泡上一整夜,用王戎前两?天刚买的不知道是?不是?智商税的不伤衣服的消毒液。
——去年碰到这种事?情时,杨得意的煎饼果子摊才刚有起色,老王家破产的阴云尚未散去,王术不得不当个贴心的小棉袄自?己把这糟烂事?儿给消化了。然今时不同?往日?。王西楼一年内连涨两?回薪水,杨得意的煎饼果子摊儿收入稳定破万,两?人重拾生活信心以后一顿饭能吃两?大碗,是?时候履行父母职责陪她?一道消化了。一家人坐在一起骂骂世风日?下贱人繁多?,说不定她?心里就能翻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