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普智呆了一下,随即大笑,伸出枯瘦手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教你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你学了之后,要答应我几件事,好吗?”
张小凡似懂非懂,但还是道:“你说吧。”
普智道:“你绝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你办得到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普智心中一震,见他小小年纪,脸上竟是一片坚忍。漫天雨丝如刀如剑如霜,打湿了他的小小脸庞,有几分憔悴。
普智忽然深深吸气,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口中却继续道:“另外,你每日一定要修习这法门一次,但不可在人前修炼,只可在夜深人静时修行。最后,非到生死关头,切切不可施展此术,否则必有大祸。”
说到这里,他重新睁开眼睛,盯着张小凡,道:“你做得到吗?”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抓了抓头,脸上有迷惑之色,但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普智微微一笑,再不多话,便开始传他一套口诀。
这套口诀说长不长,只千字左右,但枯涩艰深,张小凡用尽心力,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尽数背下。
普智待他完全熟记,才松了口气,神情间疲惫至极。他看着张小凡,眼中忍不住有慈爱之色,道:“老衲一生修行,从未动过收徒之念,想不到将死之际,倒与你有了师徒之缘。说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号。”他顿了一下,道,“我法名普智,是天音寺僧人。呃,孩子,你知道天音寺吗?”
张小凡想了想,摇了摇头。
普智哑然失笑,道:“真是个孩子。”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到怀中摸索出一颗深紫珠子,细细看了好几眼,递给张小凡,道,“你且把这个珠子好好收起,不可让外人看到。待日后安定下来,你找个深谷悬崖,将它扔下去也就是了。还有,我刚才告诉你的名号,你也绝不可对外人说起。”
张小凡接过珠子,道:“知道了。”
普智摸着他的头,道:“你我有这般宿缘,也不知来生可会相见否?孩子,你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师父吧!”
张小凡看了看普智,却见他已收起笑容,脸色庄重,当下点头称是,叫了一声:“师父。”便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他刚刚磕完,还未抬头,便听普智低低笑了一声,但笑声中却颇有悲苦之意。
张小凡正要抬头看他,却突觉后背被人一拍,登时眼前一黑,又再度不省人事。
第4章 惊变
清晨,这一场雨终于停了。
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静静滑落,跌落下来,因为有风,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打在张小凡的脸上。
冰冷的凉意把张小凡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叫道:“师父……”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静谧。张小凡坐了起来,向周围看去,见四下无人,只有林惊羽躺在身旁,呼吸平稳,仍在沉睡之中。
昨夜仿佛做了一场梦……
但远处破碎的草庙,身旁酣睡的玩伴,都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
他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甩了甩头,走到林惊羽身旁,用力推了推,林惊羽口中嘟囔几句,慢慢地醒来,揉了揉眼睛,还未说话,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睁眼看去,却见自己和张小凡全身湿透,躺在野外一棵松树下,不由得目瞪口呆,道:“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到了这里?”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冷得很,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林惊羽脑中有诸般疑问,但身上的确寒冷,当下点了点头,爬起来与张小凡一起向村里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还未到村前,他二人已发觉不大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村民都已起床,生火做饭炊烟袅袅,村子内也该有人走动。但此刻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之色,同时加快了脚步,向村里跑去。不用多久,二人便到了村口,这时血腥气息已然浓烈无比。从村口大路看进去,却见村子中一片狼藉,每座屋子内外都是血迹斑斑。村子中间平地上,草庙村四十余户人家,二百多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躺在空地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陡然见此恐怖景象,心中震骇,大叫一声,都是晕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霍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身子微微颤抖。适才昏睡过去时,他脑中满是凶恶鬼脸,鲜血白骨,一直做着恶梦。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见此处是一间普通厢房,两扇小窗,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在房间里占了一半地方的,是连在一起的一铺大炕,上有四个铺位。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身旁的位置被褥也有些凌乱,像是刚被人睡过。至于其他两个铺位,被子则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在四个铺位的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张横幅,上书一个大字:
道!
张小凡怔怔坐了一会儿,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昨晚的一切或许都是噩梦吧?也许我一直都睡在这里吧?也许走出这个房间,母亲便会如往常一样,笑着骂他:“你这个小懒虫!”
他缓缓下了炕,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向房门走去。
门虚掩着。
从门缝中,若有若无地有风吹进,吹在他的脸上,有几分凉意。
他一步步走着,两只小手却越握越紧。他的心跳得厉害,屏住呼吸,很快地,他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了门扉上。
那一瞬间,这扇木门竟是重如山、沉似铁。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令他眯起了眼睛。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只是,他的心却一下子落到了冰窖。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其中还有几朵清香小花,怡然开放。门前是个走廊,通往院外。在门前四尺处,有几层台阶,连着院子和走廊。
台阶一角,孤单单坐着一个小孩,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或许是开门声惊动了他,那小孩慢慢地转过头来。
林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