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可以是可以,但我看单导他其实更倾向于用真马拍,他追求镜头效果,我总不能不配合吧?”郑斯澜趴着,一边答话,一边翻看微信里的信息。
他今天一直忙着听导演讲戏,忙着排戏,忙着找状态,都没心思和精力干别的,直到现在才有空重新拿起手机。之前做群演时加的几个演员招募群,里面的人仍旧聊得热火朝天,一下子将他的首页占满。他打开群聊,快速划拉着,大略地扫了几眼,见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便顺手删掉聊天记录,省出内存空间。
手指继续往下滑,发现林莫默竟然有好几条留言,他忙打开来看。
如今,两人各在地球一端,加上双方都不清闲,并没有经常聊天,林莫默发信息来倒不是为了什么要紧事,只是询问郑斯澜朋友圈里的图是在哪里拍的风景,然后就势话唠地分享一下他在国外见过的其他草原。郑斯澜微微一笑,换了个方便打字的姿势,回了对方几句。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是英国当地下午一点,正是午休时间,他没期待林莫默马上回复他,便退出了两人的聊天框。
页面上,刚才删掉的群聊消息又卷土重来,占据前排。郑斯澜略觉无奈,但他又舍不得退出这些曾经帮了他忙又暂时用不到的群,干脆把重要和常用联系人一一置顶,如母亲、弟弟、经纪人、制片、助理、林莫默等等。弄着弄着,突然看到了殷盛的账号,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也给对方设置了一个置顶。
其实,他和殷盛在微信上的交流实在极少,大概就是与林莫默闲聊数量的千分之一而已。殷盛一向有什么事情,要不叫保镖秘书传话,要不就直接打电话,很少和他闲聊些什么,即便有聊,也只是屈指可数的一两句话罢了,可郑斯澜莫名觉得,自己还会和对方有频繁的联系,哪怕,现在的他完全不敢没事找事发信息打扰对方。当然,就算对方不联系他,他也应该多联系对方,毕竟,殷盛可是别人嘴里的“粗壮大腿”。想到这个,郑斯澜霎时起了玩心,当即给对方修改了备注。然而,看到“粗壮大腿”配着殷盛的星辰头像,格外违和,还不太尊重,他又马上改回恭恭敬敬的“殷先生”。
他盯着对方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朋友圈,不由自主地想着对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也许,在书房办公吧?也许,在影音室看电影吧?想着想着,他挠了挠头发,有些疑惑:自己这是在干嘛?在想一个三周多没碰面没联系的男人吗?
郑斯澜莫名心虚,忙退了出来,转向自己的朋友圈,点开消息提示,习惯性地瞄一眼那一列给他点赞的人员,而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锁住了其中一个熟悉的头像,那一片浩瀚星空。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为了确认,他点开自己的那条动态。果然,殷盛给他点了赞。他原以为对方是没空,也不看这些的。
“郑哥,你感觉好多了吗?”余小舟刚才见郑斯澜玩手机玩得入迷,也就没有打扰,但推揉了二十多分钟,他实在有点手酸,便忍不住发问。
“啊?……好了……好多了。”郑斯澜回过神,将手机朝下放着,坐起身来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余小舟收起药油,突然想到郑斯澜骑了一天马,应该不止腰疼,便问:“郑哥,你其他地方还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小舟,时间不早,你先去忙你的吧。”
“行。”
不得不说,余小舟推揉的手法不错,郑斯澜的腰酸确实得到极大的缓解。他趁着对方进了浴室洗澡,自己下了床,找到消肿的药膏,然后重回床上,脱下裤子,给被马背磨得有些发红起来的大腿和屁月殳抹上,而此情此景,让他再次想起殷盛。
不对劲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他不是觉得殷盛曾经的举动不对劲,而是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同样面临同性好心好意要帮他身体隐秘部位一带抹药的境地,他刚才拒绝余小舟时,好像仅仅是不好意思继续麻烦对方罢了,却没有多少尴尬之意,而面对殷盛,认真回想起来,先前的他竟是十分羞涩扭捏的,就像头一回上花轿的黄花大闺女一样。
这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因为殷盛是林莫默的舅舅,是个长辈,他才有那种害羞为难的感觉?可是,这个长辈实际上大他不超过十岁,粗算起来也是同龄人啊。
回家
当片子拍摄进度过了四分之三的时候,郑斯澜在g市的戏份刚好拍完。剧组过几天准备转场到最后一个外景地c城,他寻思着自己暂时派不上用场,便敲进了导演的房门,敢敢地向对方请五天的假。
其实,请几天假算不上什么特别大得了的事情,比如女主杜若晴作为新生代小花,偶尔就会去参加个什么代言、宣传会之类的活动,只要不太过分,不耽误正常拍摄,单匀裁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郑斯澜从开机到现在将近四个月,几乎每天都跟组,哪怕当日完全没有自己的戏份。他这样做,一是为了向那些老戏骨们偷师,二是维护自己的声誉。当然,他的做法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回报。他的演技,用单导的话来说,就是肉眼可见地进步着,而他的勤勉,也让剧组私底下非议他走后门的人纷纷闭上了嘴巴。毕竟,一个踏实认真,不再拖累集体的人,谁也没有理由去指责什么,顶多有些许羡慕嫉妒,可是,在这个行业里,有后台的艺人不在少数,根本就不足为奇。
面对郑斯澜的请求,单匀裁答应得很干脆,“你到时候回来,直接入住c城的酒店就行,剧组应该搬过去了。听说你家离那里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郑斯澜点头答道:“是。”
“你回家过个冬至,跟家里人团聚一下也好。”单匀裁又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好。”有了单导这些话,郑斯澜彻底放心地收拾东西回老家。
自从二月份出来闯荡,他已经快十个月没有回过家了,母亲一直为此念叨。刚好明天弟弟蒋楠也要从大学回来,郑斯澜想了想,便决定抓住机会回去一趟。他一早搭上高铁,心情有些微微激动。
家,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语。有母亲在,自然是家。不过,家也不完全是他的家,他总有一种作为外来者暂时寄居的感觉。历经八个小时,一路辗转,终于站在有些陈旧的不锈钢门前,郑斯澜忍不住捏住手里的钥匙,选择抬手敲门。
很快,内门打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把外门也开了,“噢!斯澜,你到了!”
“嗯。”郑斯澜点点头,礼貌而恭敬地笑喊:“叔。”他的生父还在,自然没法对着继父蒋叙喊“爸”。
“快进来吧,你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呢。”蒋叙脸上堆出笑容,伸手想帮他拿行李箱。
“没事,”面对继父难得的热络,郑斯澜有些受宠若惊,手并未松开,“有点重,我自己来就行。”
蒋叙转而从鞋柜里取出拖鞋,郑斯澜已经脱下鞋子,便就势穿上,忙道:“谢谢叔。”
“澜澜,你回来了!”徐素云听到动静,忙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反复在布围裙上抹了抹,才抓着郑斯澜的手臂,抬头打量着个头高挑的儿子,奇道:“怎么比我上次看你时黑了些?”
郑斯澜叫了一声“妈”,笑着回道:“最近拍的都是室外戏,晒得比较多。”
徐素云见他肩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伸手去扒拉,“快把东西放下吧。”
郑斯澜依言卸下背包,顺便把里面装的g市特产逐一掏了出来,放在玻璃茶几上。
“我弄了火锅,天气冷,晚上吃这个热乎。”徐素云问道:“你饿了吗?”
“我在车站那里垫了肚子,不算饿,”郑斯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道:“妈,我先去洗个澡吧。”
“行,我和你叔回厨房继续准备,等你洗好,差不多就能吃了。”
郑斯澜点点头,将行李箱带进他和弟弟共用的卧室。继父和母亲结婚时买的这套房子,起码有二十年的房龄,面积不到七十平米,只有两室一厅,自小他就和弟弟挤在同一张床上。现在,他们兄弟俩一个上大学,一个拍戏,房间许久没人住,却保持得很干净,显然是母亲特意清扫过的。郑斯澜看了看床上铺得齐整的被褥,心头不禁一暖。这个家到底也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没发愣多久,从行李箱里拿出毛衣长裤,去浴室洗去一身风尘,再吹干头发。等他解决完这一系列私事,拿来当作饭厅的客厅一角那里的饭桌上刚好摆满了各种肉和菜。
“斯澜,都七点半了,我们先吃吧,就不等你弟了,他没那么快到。”
一家之主蒋叙发完话,三人便围着桌子坐下开吃。
“澜澜,”徐素云往儿子碟里瞅了一眼,见上面只有豆瓣酱,疑道:“你的蘸料里怎么不放辣了?你从前不是顶喜欢吃辣的吗?”
郑斯澜耐心解释道:“我过几天要回去继续拍戏,得护着点喉咙,不然台词说不好,导演会骂人。”
“没想到演戏还得忌口。”蒋叙感叹一声,问道:“当男主演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