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梁慕唯头埋在江延煜怀里，小声啜泣着。
江延煜见张辰玉还愣在原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等下顺路送他回去。”
张辰玉欲言又止，本想拒绝，可是看到梁慕唯紧紧抱着他的模样，觉得好陌生，想说的话又被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梁慕唯死死抱着怎么也不肯撒手，江延煜只好带着他以别扭的姿势挪着步子一起出了派出所。
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废弃的公园，没什么人。
“我只是手被划伤了，流了点血，不严重。”江延煜有些无奈，这段时间被梁慕唯无视了那么多次，还以为他真的不在乎自己了，现在看来，是太早下结论了。
梁慕唯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没说话，听着他的心跳声。
看着安静下来的梁慕唯，江延煜莫名觉得很怀念，不禁抱紧了他，感叹道，“真是……我都记不清你上次像这样抱着我是什么时候了，梁慕唯……”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仿佛一点点融进了这片寂静之中。
……
隔天早上，江延煜敲了许久的门才确认梁慕唯不在家，没想到下午梁慕唯主动找过来了。
江延煜看他脸色不太好，担心地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
梁慕唯眉间布满倦意，看了眼江延煜手上被包扎过的地方，缓缓开口，“我只是来告诉你，辰玉跟我表白了，我同意和他交往了。”
江延煜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笑道，“梁慕唯，你在耍我吗？”
“总要和其他人试过，才能重新开始。”梁慕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已经下决心要忘记和你的过去了，所以请你也放过我吧，回到你自己生活里，不要再见面了。”
江延煜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后突然笑起来，“好，行。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也累了。”
梁慕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心脏一阵抽痛，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就像承诺的那样，江延煜没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古镇。
整整一个月。
张辰玉确实是表白了，只是梁慕唯并没有答应。
梁慕唯承认自己一直生活在虚伪的谎言里，用谎言铸成一把利刃，伤害着爱自己的人，自私、刻薄、冷漠、胆小，把这些恶劣的情绪当做燃料，将一切都越弄越糟。
早在重逢之前，就已经是行尸走肉的一具空壳，梁慕唯本以为他离开之后，自己大不了只是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但或许是报应，梁慕唯没办法静下心来，就连工作进度都耽误了，甚至和当初抛下一切刚逃到古镇时一样，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不断的在脑子里反复咀嚼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生怕忘记。
“梁老师，你有好好休息吗？”杨晓俊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禁担心道。
梁慕唯笑了笑，“没事，昨天没睡好。”
“原来如此……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老师不用压力太大的，因为先前进度快了很多，所以时间上还是充裕的，而且毕竟是系列作品，中间出现瓶颈期或者其他问题都是正常的。”杨晓俊心想着其实不止是梁慕唯，江延煜休假结束回公司工作之后，有时也会出现心不在焉的情况，看这样子，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误会不仅没解开，可能还加深了，“那老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请您保重身体。”
“好。”梁慕唯笑着应道。
目送杨晓俊离开后，梁慕唯回到了客厅，疲累地坐在椅子上，失神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江延煜在古镇待的那段日子，就像一场短暂又急促的梦一样，但还是留下了他来过的痕迹。
柜子里的体温计，院子里原本破了个洞的墙角不知何时被填上了水泥，还有那个曾经张牙舞爪的水龙头偶然发现已经修好了。
时不时就被各种食材填满的冰箱，一下子又回到了只剩一瓶矿泉水的时候。
梁慕唯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回想着江延煜还在古镇时的事。
记得有次，自己被江延煜硬拉着去超市买食材。
江延煜看着梁慕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无奈道，“家里冰箱空的跟遭贼了一样，老鼠来了都得饿死。你赚的钱都拿去做什么了，不好好吃饭，还瘦了这么多。”
“不需要你的同情。”梁慕唯冷冷道。
江延煜叹了口气，“同情和心疼你分不清吗，梁慕唯。”
梁慕唯语塞。
还有一次，几人一起去夜市上玩气球射击游戏的时候，江延煜也在旁边。
“哎呀，那个兔子玩偶好难打中啊！”关佳奈满满的挫败感。
“毕竟是一等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能打中，是吧慕唯哥？”张辰玉说道。
梁慕唯点点头，附和着，“太容易得到反而没什么成就感了。”
江延煜听了笑着小声道，“说的真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配得到珍惜，也包括人，你说对吗，梁老师。”
梁慕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表情有些难堪。
江延煜不该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自己身上的，是自己不配得到他的珍惜。
……
g市中心商业区的写字楼里，路明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打开走了进去，见坐在椅子上的人正在闭目养神，叹了口气。
“你休假回来都快两个月了，怎么感觉你状态越来越糟了。”路明担心道。
“没事。”江延煜声音有气无力的。
“你的没事就是有事。最近还是睡不着吗？”路明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在他对面坐下。
“还行。”江延煜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梁慕唯，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路明不解道。
“还不到时候。”江延煜缓缓说道。
“要不是这边有个项目组人手不足池哥把我暂时调过来，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做什么事都静悄悄的。”路明语气里有些埋怨。
江延煜沉默着，目光有些失神。
路明看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提议道，“晚上一起去喝酒吧，总比你一个人老是窝在家里胡思乱想来的好。”
江延煜摇了摇头。
路明叹了口气，江延煜真的变化太多了，和当初大学里那个意气风发、有勇有谋的风云人物完全不一样了，梁慕唯也是，明明曾经是那么一个温柔的人，如今却只对江延煜拒之千里，这两人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只能是命运在故意阻挠了。
“过阵子公司有个大型展览，你要出席吗？”路明忍不住问。
“池哥去就够了。”江延煜深吸了口气，起身坐回办公桌前，开始翻阅文件。
路明见状，只得说道，“行吧，那你忙，找机会再约，我先回去。”
……
“这些是最后的设计稿。”梁慕唯把文件袋递给杨晓俊。
“好的，梁老师这段时间辛苦了。”杨晓俊把东西小心收进包里。
“不会，是我让你比较辛苦，为了照顾我不用电子产品的习惯，每次都麻烦你特地跑一趟。”梁慕唯愧疚道。
“不麻烦，和老师面对面也能更好的传达工作上的事情，更何况，我其实每次都挺期待能来这的，感觉像进了桃花源，再多的疲惫也能被这美景一扫而空。”杨晓俊笑着说。
“确实是这样。”梁慕唯笑了笑。
杨晓俊见梁慕唯的脸色比上一次好了许多，想到什么，把一个信封递上前，“这是公司两天后珠宝首饰展览会的邀请函，虽然老师不一定会去，但还是要交给您，希望您有空可以去逛逛。”
梁慕唯迟疑了下，笑着接过来，“好，谢谢。”
在古镇住了四年，还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城市里，偶尔也需要换下环境，说不定能转换一下心情。
梁慕唯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g市参观那个展览会。
因为一直都没有以真面目出席过公司的活动，为了避免碰到熟人，还是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梁慕唯这几天没睡好，明明很累，却怎么也没办法顺利入睡，本来还打算路上补一觉，结果不管坐哪个交通工具都有兴奋尖叫的熊孩子。
逛展览的时候也是，没办法集中精神，又困又累，逛不到一半就出来了。
梁慕唯刚出展览会的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有些被吓到。
“慕唯？”
梁慕唯闻声转头看去，发现是池承昊，不免松了口气，把口罩摘了下来，微笑道，“你好，池总。”
“好久不见。真稀奇，以前请你来看展你都不来，没想到这次你就出现了。”池承昊笑着说。
“因为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梁慕唯看了下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池承昊注意到他张望的视线，笑起来，“你和延煜见过面了？他被我调到g市来了。”
梁慕唯一愣，尴尬地摇摇头。
“你俩读大学的时候不是挺要好的么。”池承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点。
“他，过得怎么样？”梁慕唯有些忐忑道。
池承昊听了，默了会笑着说，“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吧，他一定也很想和你见面。”
梁慕唯笑了下，没说话。
“池总！方总到了。”秘书匆匆走过来。
“池总，你先去忙吧。”梁慕唯忙说道。
池承昊点点头，“有空记得来公司坐坐，只是找我喝茶也行。”
梁慕唯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
“他一定也很想和你见面”……
不，他不会。
梁慕唯很久没怎么用手机了，找了好一会才看到附近有间酒店，想着时间还不晚，就散步到了旁边的公园里。
正走着，手机就响了，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显示名字，犹豫了会，还是接了。
“喂？你是？”梁慕唯还在猜是不是推销电话。
“慕唯，我是路明，抱歉，我擅自跟晓俊要了你的号码……”路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
“没关系，有事吗？”梁慕唯疑惑道。
“那个，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太冒犯了，但能不能请你来一趟g市，江延煜他……”路明说着突然朝远处喊了一声，“江延煜，你能不能先下来？！”
“他怎么了？？”梁慕唯紧紧握住手机，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路明纠结了会，破罐子破摔道，“哎江延煜不让我说，但我真看不下去了。”不禁深叹了口气，“其实当初你跟他分手一年后……他，就开始有抑郁倾向，有段时间还必须得吃药，只是之后他停药了，我以为他好了，但自从上次从你那边回来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好像又回去了，虽然他不承认，但应该没睡过一个好觉……”
“什，什么……”梁慕唯一瞬间忘了呼吸，心脏一阵发疼。
“他最近晚上总是一个人到公司顶楼上吹风，而且还是坐在围墙上……哎，你现在可以赶过来吗，我，我尽量帮你订最快一班飞机。”路明有些语无伦次道，紧紧地盯着坐在围墙的背影，“他不让我靠近……啊真是要疯了！”
“公司地址发给我。”梁慕唯紧张到声音都在发抖，连忙快步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手机上的地址拿给司机看，有些崩溃道，“麻烦快点送我到这个地方。”
“好，好的。”司机听了立马点点头，发动车子朝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开去。
梁慕唯视线紧盯着前方，焦虑不安地咬住嘴唇，破皮流血了也没有知觉，一想到江延煜正坐在高处往下眺望，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
整个人好像被装进密不透风装满水的罐子里，与外界隔绝开来，所有的动静都变成了闷响，听不清，也看不清，又像是被抽离了什么去，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
“您，您好，已经到了。”司机把车停稳后说道。
梁慕唯手忙脚乱地拿出几张现金给司机后就匆匆忙忙的下车了。
“先生！还没找您零钱！”司机回过神时人已经跑没影了。
梁慕唯刷了员工证之后跑到了电梯门口，盯着缓慢下降的数字，目光惊恐，控制不住地咬着手指，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进去连按了好几次顶楼楼层，也许是精神太过紧绷，看着逐渐上升的数字，腿开始一阵发软。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晚一步，脑子里那根正在被不停拉扯的弦越来越紧，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梁慕唯不记得自己跑的时候摔倒了几次，只记得每次都是被恐惧过度侵占和支配着意识，强拉着这具疲惫不堪的躯壳。
“江延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路明紧张到手心出汗，正打算打电话先叫救援队过来，就见一个身影突然从顶楼出口闯了出来，不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慕，慕唯？”
梁慕唯四处张望，在确认远处围墙上坐着的人真的是江延煜后，心脏疼得不行，强撑着身体，却怎么也无法大声的喊出来，“江延煜！”见那个背影无动于衷，眼泪止不住流出来，不停地唤着同一个名字，“江延煜，江延煜……”
可是身体已经彻底到了极限，梁慕唯没看到那个身影回头，就失去了意识。
“梁慕唯！”路明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到墙边靠着。
坐在围墙上俯瞰夜景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反应了许久才缓缓回头看去，双眼无神，眉眼间布满了倦意。
“江延煜，梁慕唯晕过去了！你不管了吗！”路明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延煜轻叹了口气，最后从围墙上下来。
夜里十二点，墙上时钟里的指针慢慢地走着。
“他应该最近都没怎么休息，精神过度紧张，加上情绪起伏太大才晕过去的，我给他打了一针安定剂，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路宣起身说道。
“好，谢谢哥了。”路明松了口气。
路宣看了眼坐在床边一直没说话没什么精神的江延煜，把路明拉出了房间。
“小情侣吵架？”路宣疑惑道，“延煜看起来不太对劲啊，他抑郁复发了吗？”
“哎，一时说不清。”路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先回去。”
路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再问。
房间里，江延煜静静地听着床上睡着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梁慕唯连续做了很多个可怕的噩梦，梦见江延煜从自己视线里毫无眷恋的坠下深渊。
一次，两次，三次。
闷闷的声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手上不停地淌出鲜红的血，血液渐渐覆盖了全身，直至将身体彻底淹没，夺走了呼吸。
在被同样的梦魇折磨了不知多少次后，才归于平静，沉沉的入睡。
梁慕唯艰难地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空间里，余光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抬眼看去。
“醒了？”江延煜说道，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梁慕唯连忙坐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不已，难受得直皱眉，“我……”嗓子又哑又疼。
江延煜把桌上的水递给他。
梁慕唯接过喝了几口，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沉默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什么？”江延煜看着他问。
梁慕唯还是第一次见江延煜这么毫无生气，负罪感一阵涌上，纠结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人也醒了，那可以离开我家了吗，我累了。”江延煜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无力又暗淡的笑容。
这笑容像是出于对陌生人的礼貌一般，看的人心底发寒，梁慕唯难受地转过脸，“抱歉……”掀开被子下床，站起来的时候头猛地一阵发晕，连忙把手搭在椅子上，忍不住再次小声道，“对不起……”
江延煜走过去打开门，等着他慢慢走过来，在他走到跟前时，淡淡地说了句，“不要再见面了。”
梁慕唯身体一怔，点了下头。
后脚刚踏出，身后的门就咔嚓一声关上了。
梁慕唯站在原地缓了许久，大脑一片空白，无力地蹲下身来，拼命地擦着不停往下掉的眼泪。
夜晚的楼道里，回荡着隐隐的啜泣声。
梁慕唯整个人缩在墙角，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把脸埋进双臂间，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不自觉地用力扣着手指，紧紧咬住嘴唇想忍住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梁慕唯哭到有些喘不上气的时候，原本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
江延煜上前几步把梁慕唯从地上硬是拽起来，将人一把抱起，一路抱回了房间里，最后和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梁慕唯彻底抑制不住哭声，抱住江延煜哽咽着，“对不起……”
“先让我好好睡一觉。”江延煜把脸埋进他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梁慕唯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忍不住靠近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所有焦虑和不安都在这一声声强而有力的跳动声下驱散了。
江延煜半梦半醒的时候，摸了摸床边，见身旁的人不在，连忙睁开眼看去，一下子想到四年前也出现过这个画面，心脏随即传来一阵钝痛感，各种反复被强行压制住的阴暗念头重新从阴影里悄悄爬了出来。
直到一个声音在房间门口轻轻响起，江延煜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醒了？”梁慕唯走过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道，“我不会做饭，想给你叫个外卖点个粥之类的，但是外送的人打电话问我在哪个门进，我……”
江延煜勾了下手指，示意他把电话给自己。
梁慕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讲完挂了电话，便伸手等他把手机递给自己，结果却被他握住手一把拉到了床上，不禁吓了一跳。
“现在决定好要和我谈谈了？”江延煜问道。
梁慕唯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行啊，‘我问你答’环节。”江延煜语气轻柔，将他的头发温柔地抚到一侧，搂住他的腰，“和张辰玉发展到哪一步了？接吻，还是上过床了？”
梁慕唯难为情地避开他的视线，“我没跟他交往……”
“可你不是还经常梦到他？还在梦里叫他‘阿玉’吗？”江延煜问道。
梁慕唯知道他开始翻旧账了，如实说道，“不是玉佩的玉，是月辉星煜的煜，江延煜的煜。”
江延煜微微一笑，“那不吃辣的事呢？”
“……因为吃的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梁慕唯小声道。
“得说清楚啊，以前的什么事？”江延煜指腹轻轻磨蹭过他的喉结。
“唔……”梁慕唯身子一颤，“想起以前和你在一起时候的事……”
“那我被虫子咬了的事呢，心疼还是不在意？”江延煜轻嗅着他脖颈的肌肤。
“……心疼。”梁慕唯脸颊发烫。
“你说你从过去走出来了，说我自作多情……”
梁慕唯不禁打断他，“都是假的，我……从来没走出来过，也走不出来，只是在自欺欺人。”
“那你为什么舍得把我推开？”江延煜问道。
梁慕唯抿住嘴唇，难过地低下头，“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试着不那么爱你，我怕继续在一起会连累和伤害到你，我不能让你冒风险……”
“因为你舅舅的事？”江延煜说道。
梁慕唯愣住，迷茫地看着他，“你，已经知道了？”
江延煜笑而不语。
梁慕唯沉默了会，缓缓开口，“在大四实习的时候，几个人突然跑来跟我要钱，说我舅舅谢平赌博借了高利贷，他让讨债人来找我，自己却失踪了，我只能一边躲着那些讨债人一边到处找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延煜吻了下他的脸。
“我不想连累你，而且我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事。”梁慕唯背靠在他怀里，接着道，“我后来找到了谢平，把他的住址给了讨债的人，却还是在某天的夜路里被他们捅伤了，只记得血流了很多，很疼……”
“是这里吗。”江延煜将温热的掌心贴在他腹部上的某处。
梁慕唯不禁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之前在你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江延煜见他不说话了，“还有呢？”
梁慕唯愣了下，心虚道，“没有了……”
“没有？”江延煜哼笑一声，“只因为这事你就留下一封信消失四年？看来你还没学乖啊，还妄想糊弄我，要说我是你的人形测谎仪都不为过。”
梁慕唯冒冷汗，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了……”慢吞吞的把手机打开，翻找到一个聊天窗口后才递给他。
江延煜看着这些犹如冰刃一般的文字信息，越往上看越是不敢置信，皱起了眉，“冯子霖？”
梁慕唯没说话。
江延煜怎么也没有想到，让梁慕唯突然留下一封信消失不见的导火索竟然是冯子霖，而且看时间，甚至是在自己和他交往一年后就开始不断地接收到冯子霖各种贬低和辱骂的信息。
「梁慕唯，你该不会觉得就你这种虚伪的人能获得幸福吧？你也配吗？」
「从以前你就总是在学校和我抢东西，所有人都在维护你，凭什么？现在甚至连我发小也被你搞上了，真是他妈的恶心，梁慕唯，你才认识江延煜几年，凭什么连我的朋友也一起抢走？」
「你他妈就是个天生爱撒谎的小偷！伪君子！！」
「江延煜迟早会看清你肮脏的真面目，把你彻底甩掉！你这个只配活在下水道和蟑螂老鼠一道的垃圾！」
……
「你怎么不去死？！」
「你比任何人都更应该去死！！」
「为什么坐在轮椅上的是我而不是你！不公平！！」
……
像类似的这种话语，已经数不清有几百条了。
如果不是手机里显示的名字，江延煜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他确实是自己的发小没错，但其实两人不怎么亲近，冯子霖性格内向，也不爱说话，而且从小双腿就无法正常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关键是在两年前，他就因为车祸意外离世了。
“……我知道冯子霖是你的发小，所以一直想试着和他成为朋友，但他好像只要是有关我的一切都很反感，加上后来谢平的事，我对爱你的这件事，变得越来越不自信，才……”梁慕唯说着说着沉默了。
连续好几年被迫接收这种信息，甚至直到车祸那年都还在持续，换成别人，就算再怎么有信心，也会在无尽地谩骂下彻底迷失。梁慕唯比想象中还固执，固执到模糊了事情的主次，天真的以为可以感化冯子霖，所以宁愿被动接受，也不愿直接拉黑对方，甚至也不告诉自己，只知道一个人承受和硬抗。而作为恋人，自己也同样有问题，都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在古镇待着的那段时间，让江延煜忘了梁慕唯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毒舌和刻薄始终都是伪装出来的，温柔和心软才是他的底色，可是善良没有锋芒是不行的。
“你能原谅我吗？”梁慕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江延煜装作还在生气的模样叹了口气，“不好说。”顺手把冯子霖发的那些信息全部一键删除。
梁慕唯转过身面向他，有些生疏的主动凑近吻了下他的唇角，“你不消气也没关系，毕竟一直都是我太过分了，不过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江延煜心跳逐渐加快，轻咳一声故作镇定，“什么机会。”
“让我求你复合的机会。”梁慕唯一脸真诚，实话实说道，“反正以前也是我追的你……”
“你这就打算和我复合了？不继续把我推开了？”江延煜好笑道。
梁慕唯顿了下解释道，“之前骗你说我和辰玉交往，是我自以为觉得你在我身边会有危险，但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太害怕看见你在我面前受伤了……可是今天看到你在顶楼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更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我根本承受不住……我很后悔，我不该自私的擅自决定怎么做才是为你好的，应该跟你好好商量，好好沟通的……”
江延煜心一紧，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梁慕唯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江延煜应了声。
“你为什么不说你生病的事？如果不是路明打电话过来，你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梁慕唯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忍不住又窝在他胸口确认他的心跳声。
“我是故意不让你知道的。”江延煜突然说道。
“什么？”梁慕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江延煜抬起他的脸，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把这个当成了最后的底牌，要是到最后你还是不肯和我复合，我就会利用这个让你对我产生深深的负罪感，不管是愧疚，还是同情也好，只要能永远束缚着你。”
梁慕唯平静地看着他，“那为最后什么不是你来告诉我，而是路明？”
江延煜沉默了会，释然地笑了笑，“因为我认输了，我希望你和我复合是因为还爱着，而不是负罪感。”
梁慕唯不禁小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最后一个问题。”
“嗯？”梁慕唯看向他。
“那封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江延煜微笑着问。
梁慕唯听了笑起来，搂住他的肩膀轻吻着他，“‘不想再爱你’……是我对你说过最大的谎言。”
江延煜笑着回吻他，“复合吧，梁慕唯，我已经受够只能在梦里看见你了。”
梁慕唯眼眶再次湿润，哽咽着点点头，“我也是，我……一直都好想你。”
听着这缠绕着爱意的真心话，江延煜这才真切的感觉到梁慕唯回来了，吻得越来越深，直到口中尝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才退开看了看。
梁慕唯脸颊发红，还在疑惑他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就见他起身去拿东西，看清他手里提着的是药箱后，下意识地把刚才扣到流血结痂的手藏到了身后。
江延煜把他的裤子往上挽，双腿的皮肤上印着好几块淤青，见他一副心虚的模样，叹了口气，给他擦药。
“我跑的太急了……”梁慕唯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解释道。
“我的错。”江延煜放缓动作，确认完腿上的伤口都处理完之后，把他藏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看着布满小伤口和血迹的手指，心里很内疚，“让你吓坏了。”
梁慕唯看着他温柔地给自己擦药贴创可贴，心脏砰砰砰地跳着，才想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为了刻意疏远他而压抑着了，凑上去吻了吻他，“我爱你，延煜……”
江延煜呼吸一滞，心想着梁慕唯还真是没变，以前也是，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对自己而言杀伤力极大的甜言蜜语，不禁揽过他轻吻着。
梁慕唯不满足于这种浅吻，渴望着他能像刚才那样用力吻自己，动作变得浮躁起来。
江延煜退开一点距离提醒道，“悠着点，你嘴上还有伤口。”
“可是我还要……”梁慕唯尾音有些上扬，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江延煜难耐地咽了下，别过脸，耳根红的很夸张，因为仔细一想，已经快四年没听到梁慕唯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了，眼前的人，又回到一举一动都能让自己招架不住的那个梁慕唯了。
梁慕唯注意到他腿间的地方微微鼓起，凑过去坐到了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颈开始蹭脸索吻，“亲我。”
江延煜感觉耳边充斥着都是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等你伤口好了……”
“你不喜欢我了。”梁慕唯吻着他的耳朵，忍不住咬了一口，“你离开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回古镇找我了……”
江延煜听了勾起唇角，将他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道，“没有，我本来是打算想好对策再回去收服你的。”
梁慕唯看着他的表情，难过地皱起眉，“骗人！刚才我要是没赶上，你就会抛下我跳下去……”一想起楼顶上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就心慌不已，呼吸急促起来。
江延煜抱紧他，抚拍他的背安抚着，沉默许久后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梁慕唯有些疲惫靠在他肩上，喃喃自语道，“我好不安……”当初离开他到重逢后推开他，一直自私的以为这么做是为他好，没想到最怕看到他受伤的是自己，害他受伤最深的人更是自己，这样的结果已经完全背离了初心。
江延煜犹豫了会，捧起他的脸吻上去，“知道了，答应你，来做吧。”
“真的吗？”梁慕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江延煜很了解他的各种情绪，也知道该怎么帮他缓解，以前每次不安的时候他就会缠着自己想做，通过身体上的交合和爱抚对他来说是最喜欢也是最有效的消解方式。
“嗯，不过不能做的太激烈，你腿上的淤青还没消。”江延煜把他压在身下轻吻着。
“我没事……”雨点般的细吻慢慢地点燃了身体，梁慕唯情不自禁搂住他的脖子，渴求着更多。
“呼嗯……呃啊……”
梁慕唯脸色通红小声呻吟着，额前冒着细汗，打湿了脸上的发丝，催促道，“快，快插进来……”
“不好好扩张怎么行。”江延煜吻开他的发丝，手指搅动着他收缩微紧的后穴，自己也很久没做了，怕一会要是兴奋过头没轻没重的会让他难受。
“已经可以了，进来……”梁慕唯感觉到他一直在磨蹭着前列腺的位置，双腿微颤，喘着气抱怨，“再不嗯……就要射了……”
“我刚才就想问了，看你后穴吞手指吞的这么熟练，是平时会用这里自慰，还是和谁做过？”江延煜语气里带着压迫感，靠在他耳边问道，同时加快了手指抽插的动作。
“啊嗯……”梁慕唯腰一颤，“自慰嗯，想着你自慰……呃啊……不，不行了延煜，里面好想要嗯呃……”
江延煜也有点到极限了，感觉下面都快胀爆了，梁慕唯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在撩拨自己。
“四年了梁慕唯，你藏得可真好，一点痕迹也不让我发现……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江延煜将粗硬的阴茎抵在他穴口研磨着，感受着他饥渴的后穴不停收缩吸吮着顶端，“这四年的空白，我会慢慢让你补偿我。”说罢沉腰慢慢插了进去。
“啊……”梁慕唯止不住呻吟，随着硬物地不断深入，快感直逼临界值，在整根阴茎全部进入肉穴后，失控地高潮射精了，“唔嗯……去了呃啊……”
江延煜不禁深吸了口气，一边吻着他，一边用手指逗弄着他的乳头，“怎么我刚进来你就射了。”
“啊嗯，好舒服……”梁慕唯呼吸凌乱，后穴里肉棒的顶端每次进出都会狠狠磨蹭到最敏感的地方，“啊啊呃……嗯唔……”
“梁慕唯，看来我们身体上的契合度还是那么好……”江延煜被痉挛未褪的肉穴伺候得舒爽不已，双手掐住他的腰窝，稍微加快了挺动的速度。
“唔呃好深……快点，快点嗯延煜……”梁慕唯下意识地用腿夹住他的腰去迎合他，“啊啊啊……嗯呃，好棒唔……”
江延煜用指腹磨蹭着他不停溢出津液的顶端，见他身体随着自己的抚摸抖得更明显了，忍住心底的躁动，每次都把硬物操进最深处再缓缓抽出来，几次下来，身下的人果然叫的更欢了。
“啊啊啊嗯……呼呃！！”梁慕唯一想到自己曾经只能在梦里幻想江延煜抚摸自己，现在的一切却如此真切，就变得越发兴奋，“嗯呵……啊啊啊，嗯啊……”
“里面好热好湿，梁慕唯……”江延煜吻去他眼角的晶莹，贴近彼此的身体，如他所愿再次加快了冲撞的力度，肉穴一阵又一阵缩紧和蠕动带来窒息般的快感，引得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啊啊啊……哼呃啊啊啊，唔要，要去了嗯……延煜，嗯啊，又要去了呵……”梁慕唯略微破碎的呻吟中夹杂着哭腔，越声音来越急促，伴随着渐渐绷紧的身体到达了高潮，猛地抱住江延煜颤着腰射了出来，“嗯唔，好爽……”
肉穴因快感不停地痉挛绞紧着硬物，江延煜身子一颤，低喘着，情不自禁轻吻着他湿润的脸颊，柔声道，“缓一缓。”
“唔呃……”梁慕唯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后穴的阴茎坚挺又粗胀，由浅到深撑开了每一处褶皱，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好硬呃……好厉害……”
“这四年里经常梦到我？”江延煜见他红着脸点头，吻着他微肿的唇瓣，“说说看，梦里的我都是怎么让你舒服的？”
梁慕唯心动地问道，“那你会照着做吗……”
江延煜握住他半勃的阴茎缓缓撸动着，听着他悦耳的呻吟，笑着回道，“考虑考虑。”
梁慕唯咽了咽，刚射没多久的地方被他这么肆意挑逗，敏感的不行，腰颤了颤，“呼嗯，梦里……你总是操得我高潮连连，在浴室、客厅嗯，家里的每个地方……唔嗯……”
江延煜不禁失笑，“看来你还记得交往的那四年里我都在什么地方和你做过啊。”
梁慕唯没想到他这么快反应过来了，脸红地低下头，怎料他突然收紧了虎口，故意用指腹磨蹭着顶端一张一合的孔洞，强烈又刺激得快感像电流一样发散开来，止不住发出绵软的呻吟，“啊……啊嗯，呃啊啊啊……”
江延煜吻了吻他，脸颊微红滚烫，“这么舒服？”
“嗯呵……”梁慕唯胸口起伏得厉害，轻声问道，“再做一次吗……你还没射……”
“你困了的话到这结束也行，我自己解决。”江延煜语气宠溺，埋在他颈窝蹭着他。
“可是……”梁慕唯红着脸，后穴不自觉地收缩着。
“嗯？”江延煜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我想你射进来……”梁慕唯手指轻轻勾住他的项链，缓缓说道。
江延煜呼吸不稳，笑着吻了下他的眼尾，“我可不想你肚子疼。”
“知道了……”梁慕唯回吻着他，轻唤着他的名字，“延煜……”
江延煜以前就觉得梁慕唯的性格很像猫，熟悉之前生人勿近，了解过后才知道他其实很贪恋亲近之人的体温，柔软又真诚，而且很粘人，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缠在自己腰上。
两人在床上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才一起睡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肚子饿得都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昨晚叫的外卖也被两人忘的一干二净，而且不仅冷掉了，还泛着酸味，江延煜速速处理掉之后就进厨房简单做了些吃的，见梁慕唯吃的有些狼吞虎咽的，笑着帮他擦了擦嘴。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梁慕唯闻声看去，听他的语气有点严肃，不禁停下筷子，“好。”
“别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边吃边说。”江延煜将剥好的虾喂给他，示意他继续吃，犹豫了下说道，“之后……你是打算继续住在古镇那边？”
梁慕唯一愣，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既然复合了，你的选择我肯定会尊重，但我也会告诉你我的想法。”江延煜停顿了会，接着道，“我希望你能搬到这和我一起住，就像以前那样。当然……如果你觉得彼此需要些距离比较好，那就保持现状，换我每周去古镇找你，不过去的次数得我来定。”
梁慕唯发现不仅自己，江延煜也和四年前一样没变，表面上虽然看似是他在主导这段关系，特别体现平时在对话上，但其实行动上在亲密关系里反而是自己更主动，有时过于直白的表达和举动经常会让他招架不住，或许用高攻低防这个词来形容他更贴切一些。
“好，我们同居吧。”梁慕唯平静道，“我也没有继续住在那里的理由了。”
江延煜还想着给他时间好好考虑，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嗯，真的。”梁慕唯笑着张嘴，示意他把手里剥好的虾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