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吵闹是吵闹了些,葛利沃夫余光扫了一圈,大部分有些经历的老家伙们连眼神都懒得给。
不过总有些人会这样,见到还没来得及被命运削个够呛的年轻人满面欢乐,就忍不住对他们饱以老拳。
他灌下一杯黄啤,开始折磨盘子里烤得发硬的肉,听到年轻佣兵大着舌头讲那位“行事随心所欲全凭喜好的疯子佣兵从无败绩的传奇往事”,左耳进,右耳出,神游之间觉得有些熟悉,一口酒肉下肚抛到了脑后。
直到黄毛小子们被几位彪形大汉掀翻在桌下时,他才恍然。
只可惜“从未失手”的佣兵马失前蹄,栽在了阿尔伯德首相的手底下,强行欠下国王陛下八千枚金币,现在正在给国王陛下卖命。
一位左手只有半个手掌的佣兵将话痨的年轻人一把掼到桌面上摁住脑袋,还算健壮的年轻人此刻像一只被抓住脖子的小鸡小鸭四处划拉,试图摆脱这要命的控制。
看起来实在可怜,他的同伴们看着围过来的凶恶家伙们不知所措。
酒馆里依旧嘈杂热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老佣兵们吃吃喝喝,在血没溅到他们的酒里之前不要奢求他们管一丁点的闲事。
“左手还是右手,选一个,小子。”说罢,那群家伙大笑起来。
半掌佣兵打算亲自制造一位自己的同类,正在询问可怜的年轻人想要改装哪只手。
半掌人正笑着,忽觉手下一个落空,整个人失了平衡,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看着年轻人被掼在桌上,葛利沃夫忍不住动了动手腕。
他握住粗糙的剑柄,轻甩几下找了找手感,然后起身一剑削断了这场争斗中的桌子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酒馆的桌子腿总是长短不一)。
桌面一陡,半掌人险些被晃倒,年轻人滴溜溜的从餐桌上滚下,被同伴们七手八脚的拖扯过去。
葛利沃夫被这群家伙森然的目光盯过来的时候,不由想起曾见过野地里的野狗群,在黑夜里闪着红色的眼睛凶恶的围捕落单的旅人,讥讽地勾起唇角。
“友好一点,崽种。谁不是从蠢货过来的呢?”他摊摊手。
那柄剑还在他的手里,随着主人的动作反射着酒馆里昏暗的光。
他们看着这个气质散漫英俊的雇佣兵。
欺负新来的蠢货,算是佣兵中一项不错的休闲娱乐,并且广受好评,但这项娱乐绝对不包括招惹老佣兵油子。
这时那些酒馆里漠不关心的佣兵们开始有些兴趣的往这边看。
葛利沃夫说实话没什么起眼的,甲,皮革,匕首,长剑,通身的装备毫不惹眼,有些甚至能看出有些年头了,能看出来保养的很不错。
如果对方但凡有点眼力的话,就该知道这些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可惜这里昏暗嘈杂,人们喝得醉醺醺的。
叫这群恶霸犹豫了一瞬的原因是他的脸:看他行动间的气质是混迹江湖的老资历了,但看他的脸,你会怀疑这是哪位国王或是领主的私生子跑出来混生计了。
像是爵位在身的公子。
艾恩说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出来做佣兵活计,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恶劣。
葛利沃夫扫视全场,有些手痒。
他背过手去摸了摸匕首上缠着牛皮的手柄。
终于还是没忍住。
“麻烦把一切损失记在骑士长的账上,谢谢。”
他说道。
御前会议结束后。
艾恩与梅蒂拉翻身上马,并行离开了国王陛下的红匣堡。
两人共行,并非梅蒂拉乐于交际,相反她性情十分冷漠。
此刻她的衣袍的口袋里正装着一份首相大人的手信。
信件的封面上用银色烫漆印着一座高塔,塔顶高悬一颗明星——是一份需要送给白塔的信。
为此她有些烦躁,去又不能不去,于是佯装无事跟在骑士长后面出神,好像连翘班都理直气壮了起来。
艾恩装作没有发现,说道:“葛利沃夫从沼泽森林回来后情绪好像一直不太正常。眼下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惹事了。”
梅蒂拉在出神。
作为一个在没有魔法的世界生活了二十许年的魔法师,魔法复苏这件失控的走向让她实在难安,而白塔那群老东西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时太阳正盛。
艾恩眯起眼睛,光折碎在蓝色的瞳中,身边的红发魔法师面无表情,走神走到千里之外,真是好风景。
他只好继续道:“葛利沃夫需要一个去处,您在王都郊外的灰阁楼位置很不错,可以麻烦您先收留这个可怜的男人一阵子吗,产生的一切费用由我来付,并且还会拨给您一笔不菲的…”
梅蒂拉慢慢回神,“我觉得不太合适。”
艾恩继续说完:“…不菲的费用,每月三百阿德金币,这是首相大人的意思。”
屈服于金钱的魔力,红发魔法师平静地表示,“二楼还有几个杂物间。”
行至大路,两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