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妄语
「从前森林里面住的三个老婆婆,我先前说过的。」他提醒着,经他一说,克里斯塔便想起先前有关於森林的传说,
那个下落不明的米歇尔,和森林里转着纺织机的三个老婆婆。
「托洛克、丝希柯拉、斯波罗忒阿,她们不只是转着纺织机、拉出金丝线,她们的工作是过去、现在和未来。」他说,混着眼底藏不住的焦虑和忧惧,
「过去、现在和未来?」她重复道,并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麽,然而,本着想要安慰他的心思,她还是伸出手覆上他的手,好让他少些在她看来没来由的惶恐。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她的动作,艾略特眼中那点惧se少了几分,他深x1,又轻吐,接着没有解答的疑问说道:「托洛克见证新生,丝希柯拉见证兴衰,斯波罗忒阿见证si亡,三姊妹掌管命运。」
「米歇尔见到的丝线,是所有人的命运。」他补充道,克里斯塔听着,突然像是想到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悄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她们的木屋?我们会见到那三个老婆婆?」艾略特不置可否,但他先前惶恐的神情几乎已经道出了他的猜测,相较於他对於未知的害怕,克里斯塔—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竟是直觉坦然,没有半点同他一般的心慌。
放任满室沉默,两人在确认那则故事後没有再说半句话,他们盯着火苗渐弱,又b肩看着相同的火焰在加入木柴後的猛烈燃烧,听着窗外的风吹入屋内的声音,即便在这样被诡谲包围的情境下,两人还是不自觉地感受到因为疲劳渐渐下沉的眼皮,或许离说完话又过了许久的时间;或许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终於是任由睡意侵扰,相互倚靠睡去。
直到他再次清醒,眼前的情景已然大不相同,映入眼帘的,是他早先预想的,也是他猝不及防的画面:石窟里似乎是因为长年上头滴下的水,积成一滩滩水四处流动,四处散落的石头也因为水侵蚀的关系生得光滑平整。
「克里斯塔!」他伸手摇醒一旁睡眼惺忪的nv孩,她睁开眼见到同样的画面,只是站起身,她问:「下一步呢?」
「烽火已然升起,试图力挽狂澜之人,终将招致毁灭。」苍老的声音传到两人耳里,原先无人的角落竟是坐了三人,老婆婆手中握着金丝线,和传说如出一辙。
两人相视一眼,显然都看到对方眼底的慌张,然克里斯塔不知从何而生的勇气,不顾艾略特阻拦,她走上前,
「您好,很抱歉造成困扰,我和我的朋友需要寻得一条离开这里的路,能否请求您们的帮助?」她说道,竭尽全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要流露其间,可她们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只是自顾自地织着线,她正想再开口,一阵雾便包围他们,只听见那隽永古老的声音又一次从雾里传来,像是在提醒两人一般,
「烽火已然升起,试图力挽狂澜之人,终将招致毁灭。」
待克里斯塔回过神,她们已经走出了森林,回到她们进入森林的地方,而时间像是没有移动半点,就连太yan都停留在两人出发时所在的位置,
她知道,因为在进入森林时,艾略特向她求证过时间。
那日回过神的我和艾略特幸运地回到城堡,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时间没有流逝,却也没有再加探究;好一阵子,一切彷佛没有发生过,包括三个老人和小木屋。
我们刻意不提及所有当日所见所闻,即便我们依旧会暗地里玩在一起、艾略特依旧会说着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像是约好一般,再没有人会讲到关於森林的半点事情,
直到埃尔伯特那晚出现在城堡中,直到我和他再次进到那座森林。
兴许他的出现会令你感到突兀,如同他加入我们两人的,一样突然,令人始料未及,
七月中旬的一个平凡的日子,埃尔伯特如往常一般到来,他是骑士的孩子,罗斯我想,大约是他父亲的名字。
「埃尔伯特。」我直觉他十足逗趣,他的陪伴倒使我增加许多乐趣,所以我向父亲哀求他陪我更多时间,於是他便更多地出现在城堡里,更准确而言,城堡里我会出现的地方。
他两只眼和他的父亲一般锐利,如鹰一般,表面上看来并不像是他方才开的玩笑那样轻松,他的剑术和他的父亲同样所向披靡,可他的x格和他父亲不同,大大不同,
譬如对於艾略特,他倾向於和他当朋友;改做罗斯,他大约只会对他嗤之以鼻。
「何事?」他问道,简短得令我感到疑惑,直到他出示方才专注看着的小动物,我这才明白他异常表现的起因,
那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狗,不知为何出现在花园里。
「它好小!」我惊叹,然埃尔伯特只是大笑,像是在嘲笑我的反应,他笑得眼泪都差点出现在眼眶里,
「你听来像是见识浅薄之人。」他补充着,没有松开手上小心捧着的小狗,我自然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嘲笑,不得不承认,此话多半是当下气愤所致,
「这是我的狗,我说它小,你没有资格说其他的。」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此话从何而起,大约是觉得若这般,便没有无知的疑问,他当然没有资格对我处置或形容我的财产说三道四。
回到城堡,看着那条狗而无所适从的我,只觉当时的话十分愚昧。
「艾米,小狗吃什麽?」我求助我认为能够供给它正确物品的人,可艾米显然也没有主意,她大不了我多少,我也未有太多从她口中得到答案的期待,
後来我试图在书海里翻出一本养狗的指南,但不同往常,这次没有半本书回应我的期待。
「父亲怎麽没有半本和动物有关的书?」nv孩嘟囔道,满心烦恼并未消减半分,她失落地转过身子,又是走回原先的房间里,那只小狗已然被她安置在一张椅子上,她替它铺上一个些被褥,好让它不会感到一点冷。她直盯着那小狗瞧,只见那小小身躯上短小的白毛显示它的稚neng,先前还在沙发上胡乱跳动的它已沉沉睡去,她只觉这样注视着小狗让她心中平静,自从上回同艾略特在洞x中听见预言,她便无时无刻想到三人所言,即便她并不明白,但她不知为何,隐隐知道那句话的重要x。
试图力挽狂澜之人,终将招致毁灭
她心中念道,连带想起当时在森林中si亡的骑士,那几人几日後便被日常巡逻的骑士团发觉,和她所想的如出一辄,他们弗朗西索派遣的骑士,准备和她的父亲谈论有关帝国守备的事情,他们并未从那些人身上发觉异样,便只将他们的si亡归咎於林中野兽,然而她知道,那些人的si与自己和艾略特见到的那些事情大约有关系,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依旧这般相信着。
想着这些事情,她却是丝毫没有发觉身後走近自己的步伐,直到身後熟悉的声音响起,惹得她心中一跳,方才回过神从椅子上蹦下,站定身子面对眼前的身着红衣的男人,
华特?罗b0兹,她的父亲。
「父亲大人午安。」她行礼说道,将垂下的头停在恰好的角度,那双手拉着裙摆提到适当的高度,为此她练习了无数次。只见他像是十分满意,很快就让她坐回椅子上,一边问着她有关於椅子上那只小狗的存在,克莉丝塔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在外头见到小狗的经过,接着便请求道:「请问我可以留着这条狗吗?父亲大人。」
只见华特像是对於这件事不大关心,随口便答应她的要求,旋即二人又聊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他便又离开她的寝室,
和平时一样,她心道。自己和父亲从来都是如此,相敬如宾,并非她对於这样的关系有所埋怨,许是习惯了,她却也并未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妥之处,
即便有人大约会说她见到朱利安和文森特侯爵相视一笑和埃尔伯特与他的父亲并肩而行的背影盯着瞧是因为自己羡慕或忌妒的缘故,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出於那般原因,她只觉得自己大约是好奇而已,
总之,她至少是能留下那条来路不明的狗了,其他的便不这麽重要。
「我要叫你什麽呢?」她想着,一边轻轻抚0刚刚醒来的小狗,它直盯着她,撒娇似的,蹭上她的腿,又扑到她怀中,
「小艾,你叫小艾。」她笑着念道,一边将它抱在怀中,只见它似乎很满意它的新名字,高兴地摇着尾巴。
事实上,她和它都对於这个名字很满意,她将之告知埃尔伯特时,挑剔如他似乎也对於这个名字毫无排斥,看来似乎是个人人都喜欢的名字,到了艾略特这儿却是变了调,
「不行!你说这只狗叫小艾?」他质问道,像是参杂了几分不可置信在里头,直到见到克莉丝塔慎重地点了头,他才终於是接受这个现实,
「你是故意的吧!」他直指罪魁祸首,只见她噗哧笑出声,毫无避讳地面对他的指控,
「你有证据证明吗?」她反问道,这下艾略特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只能乾眼瞪着她,一副像是要吃人似的,埃尔伯特见状赶忙站到两人中间,试图停止二人针锋相对,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不管,你得换个名字。」他双手抱x,满脸不悦地直瞪着她和她怀中的小艾,
「我为什麽要听你的?」她回道,言语间带有几分怒意,
「因为我不想和一只小狗叫同样的小名。」他咬牙切齿,直接说出心中想法,然她并未领情,反道:「这是我的小狗,我的!所以它叫什麽,都和你没有关系!」
二人僵持不下,一旁试图劝架的埃尔伯特绞尽脑汁,愣是想不到什麽停止争吵的说词,只得放任两人一来一往各执一词,直到艾略特像是吵累了,转过头「哼」了声,便不再理会克莉丝塔的话,
方才激烈的争吵,如今演变成令埃尔伯特措手不及的冷战。
「饶了我吧!」他心中呐喊道,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先应该是几人玩耍的聚会变成两人吵架的场面,
「嗷呜」
然片刻,只听见克莉丝塔怀中的它发出微弱的叫唤,几人的注意力都被x1引到它身上,经过几天的饲养,她知道这是它饥饿的讯号,
「食物!你们有没有食物?」她正想转过头奔回城堡内寻求它的食物,然眼前人却是突然从口袋中掏出块饼乾,
「埃尔伯特,有水吗?」他问,随即将水倒到饼乾上,捧到小狗面前,只见它埋头吃起食物,像很是享受,克莉丝塔见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谢谢。」她轻声说道,艾略特先是一顿,旋即也小声回了句「不客气」,看着小狗吃东西的模样专注,头也不抬,
三人静静盯着小艾吃完他手中的食物,又钻回克莉丝塔的怀中,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人像是方才没有那一场争吵般,又是如同先前几次聊得不亦乐乎。
「我允许你叫小艾。」临走前,艾略特一边轻轻拍着小艾的头,一边说道,旋即抬眸和正巧看向他的克莉丝塔对视,
不知为何,他今日看到日落的余晖倒映在克莉丝塔的那双绿se的眸子里,将她的眸se衬得特别清晰,
她的眼睛原来是这个颜se。
回家的路上,他不时想到她一对眼珠子的se泽,快到家门口时,他抬头望向那探出头的月亮,忖度片刻,
「那就是祖母绿吗?」他心念道,甩甩头便又不再想那回事,进了家门,
月光正巧洒落,夜se之中,小镇显得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