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初见(下)
她姐姐的话,她都会听。
“去。”周咸清低头细呷了口茶,下达了命令。
在受令者意料之中。周咸宁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非常自觉地出去跪着,动作行云流水,面不改se。
“以后在外面,不管对任何人,说话都要斯文守礼,不要一副没有家教的样子。尤其是在坤泽面前,要规规矩矩。晓不晓得?”
“晓得了,姐姐。”
他顺便从图书馆还完书之后,顺道路过糕饼铺子,顺便想起下午可以做零嘴,便顺便买了几盒。福锦记的,有咸口有甜口也有咸甜口,每个招牌口味都提了一份。
他提着一摞纸包回到宿舍时,外边的周咸宁还没有回来。虽说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cha嘴,可是礼节面子上还是要到位的,于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轻轻来了一句:
“她在外边冷,别冻着了。”
“呵!她?”周咸清yyan怪气地冷哼一声,往外遥遥一指,“听见外面乒乓乒乓声音没有?人家正跪着耍掼pa0咧!”
许祯微微一怔,怪不得一路走过来总听见有人在玩火pa0,还以为是谁家小孩在耍,原来是她。那响声顿时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刺耳嘈杂惹人心烦了。
“好了,我出去买点东西,毓如,劳烦你帮我看一下她。你就说是我让你把她看到起,她很听话的。”
毕竟还只是个需要人照看的孩子。许祯点点头。
周咸清走后,他不放心,便走出屋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看在和孟澈的情谊上,他也得照看好她。
正式见到他第一眼,她是这样的。
小姑娘缓缓偏过身子,辫子耷拉出稳坐钓鱼台的风度,背着手凝视他不作声,半晌,沉沉开口:
“你也是被轰出来的?”
颇有些如级主任成熟老练探水0鱼般的语气。
他没想到见面第一句是这种话。坤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她表情总算是有了些许变化,不可置信地睃着他:
“被我姐?”
他颔首摇摇头。
她蹙眉思索片刻,感觉不太对头,直到听到他说是被老师,才释然点了点头。
“你、您是……我姐好友?”又补充了请问两个字。
见他点头,她明显缓和了许多,语气也柔和起来,像是遇见了同党,并对同伙人展露出深厚的关怀支持与革命情谊。
“犯了什么事?被赶出来了?”
面前的坤泽男子不回答,便也只当他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幽幽叹息一声,两只手从身后窸窸窣窣捯着什么,忽地朝他伸出右手,手心里明晃晃放着一盒印花掼pa0。
她这种娃儿被轰出来不稀奇,可是像他这么大的大人都能被轰出来,未免太难堪,她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像是看他可怜,实在看不过眼,才出于同情和义气对他施舍出这么最后一盒小pa0仗。
“来嘛,”她难以言喻地看着他,眸子中甚至还有几分不忍和悲天悯人的仁慈,表情淡淡的,“一起耍。”
为了让他尽量不感到尴尬,给他打发时间,便以爆竹酬姊姊好友。
看对方似乎没听见,还在怔愣着,她又耐着x子重复了一遍。为了表现得礼貌亲切,她有些表情怪异又生y地拧巴出两个字。
“……哥哥。”
哥哥……
可谁又能知道,那时还在叫自己哥哥的小姑娘,几年后却在床上一边g着自己一边叫妈妈呢。
周咸清出去了不久,许祯就招呼着把小姑娘领回屋了。他把周咸宁安顿好在桌旁,给她解开了几个纸包的麻绳,展开了油纸,假装是在开封周咸清的点心,让她不要讲礼,随便吃就好。小姑娘吃得不亦乐乎,腮帮子鼓鼓的,一手拿着手帕时时刻刻擦着嘴角,接着点心渣,另一手松松捻着点心,左右开弓,吃几口便擦几下,嘴角上的点心渣便被抹到了鼻子上,成了一只浑然不觉的小花猫,还在一门心思地想让姐姐多给她买些。
许祯便也不再管她了,别过身去,随手ch0u了一本书看,只不过翻来覆去都在看同一页。
周咸宁到了晚上便要搭着火车回去了,回去之前非要教姊姊给她买下午那样的点心,ga0得周咸清不明所以地去给她买了几包,赶紧把她应付走了,心里还纳闷她怎么会知道这家好吃。
等送二妹到了车站,回到宿舍后,许祯正坐在桌前,开着暖光台灯做功课。光线在他脸上打出光影,眼皮垂着,眼毛微颤。宿舍还是那样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来过。
他一手握着钢笔,另一只手在桌斗里攥着那个掼pa0小盒子,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烫花印痕。
犹豫再三,他还是冷不丁漫不经心开口:
“孟澈,她多大了?”
“她虚岁十三,刚过完生。”她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他本子上的潦草字迹和垃圾桶里的油纸。
“好好培养,她是个很聪颖的孩子……”也是个很乖的孩子。
他微微抿唇,视线一直盯在桌子上,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声。
“当然,我要尽心尽力培养,没准以后长开了,就入了你的眼了呢,”又是熟悉的嘻嘻哈哈的打趣语气,“毕竟是自己家的人,我还是放心的。”
许祯复又垂下头去不作声,蹙眉握着钢笔不知道又在胡乱画着什么,笔尖在纸上留下点点墨晕;另一只包裹着纸盒的手却不敢发力,将纸盒悄悄放进口袋,抬手颇不自在地拢紧了衣领,就这么一直沉默。
周咸清以为他有了脾气;任她怎么si乞白赖地好言好语道歉,男子都不再抬头。
周家老幺周咸明最近解了封,正乐不可支地重拾街溜子的行当。
她被一帮小妹小弟簇拥着,从街上洋洋洒洒地溜达了一圈。踩了一遍点,将往常采花路线复习了一下,讨论出了效率最高的路线。
路上原本车水马龙,好不自在,一见她来,马上变得人影零落,猫狗遁走,老幼规避。人们都道是小花花太岁卷土重来了。平日里,周公馆也只有几个大长辈和姐儿几个压得住她,一旦周老爷稍稍离家,她的跋扈行径便悄然抬头,b复辟帝制还来得快些。
令人欣慰的是,她就像她那位二姐一样,对待自家姐姐还是颇为敬重的。三个姐妹关系都很亲密。周咸明刚一解封,就听闻二姐被老爷子又用鞭子ch0u了。急急忙忙出来采买一通,回府归家去探望她,表达一下慰问之情,顺便说一个不情之请。
一众小跟班手上提着徐锦记的烧鹅烤j,度春风的香脂玫瑰油,望江楼的杏su点心,裕福门的一众上等香烟酒品,跟在她pgu后头,从周公馆侧门门首入,拐弯抹角地东拐一下西绕一下,最终到了周咸宁寝室门口。
“二姐?二姐?”大剌剌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在清净的院子里显得尤为响亮,惊得燕雀别枝。
周咸宁眯着眼,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二姐?姐啊!”那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响着,“老爷子都走了,你咋还不出来耍?”
周咸明见没人来开门,在台阶上焦躁地点脚尖,pgu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活生生像条身上生了痒疮的蛆。
她正腹诽老爷子又把二姐打成这样,连门都开不了;冷不丁一回头,便见春凤端着早餐向这边走来,眼神一亮,连连朝那丫头招手。
春凤一抬头是她,忙不迭手颤了一下,端着的食案差点不稳,上面的食盒差点滑下来,盒中的粥水都荡出来几滴。
她走到周咸明面前立住,垂着头,从黏着的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声如蚊蚋。
“三姐儿好。”
“你这手上端的是什么?给我二姐儿的?”周咸明左看右看,掀开盖子瞅了一眼,见不是她ai吃的,便兴致恹恹地盖了回去,“没海椒,不痛快。”
“二姐儿身上伤刚好,早晨起来还是吃些清淡的b较适口。”春凤头埋得更低了,讪笑道。
“也难为你有心。春凤真是秀外慧中。模样长得乖,没想到还挺t贴我姐。”一面说着一面嬉皮笑脸一面把胯往春凤上身上贴。
“不是!不是!”春凤头摇成了拨浪鼓,脚跟忙不着痕迹地往后错,急声道,“这是夫人吩咐的,不、不是我……”
“啊?为啥子啊?为啥子太太不给我也准备一份啊!偏心!”愤愤不平状。
周咸宁能清楚听到自家幺妹叫嚷起来,叹了口气,正打算爬起来去调和一下,春凤的声音又怯怯响起。
“二姐儿身上有伤嘛,而且刚回来没多久,还忙着c持着准备大姐儿的奠仪道场,也算是替太太尽了一份心,太太这才想让她好好歇息一下。一份早餐,也没什么。”
便听到她声音渐渐弱下来。
“哎,也是啊,春凤啊,你说得对!”周咸明声音又平和下来,“我也就这么一个姐了,可不能让她饿着。”
看来老幺是被春凤哄好了,随即又开始敲门了。
周咸宁被震得头疼,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幽幽叹了口气。她扫了一眼床上,那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被单重新换过了,昨夜被单上的凌乱皱褶和yet的痕迹只有她俩知道,没人会发现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b较意外的是,他竟还有力气一大早醒来离开。她是在睡得太熟了,竟然没有发觉枕边人的离开。这种安心熟睡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她指尖抚过崭新被褥。
换了床单。
她嗅了嗅房间里香水的味道。
还喷了香水。
看来是把她梳妆台上的香水拿来yu盖弥彰了。不过还好,季昭和春凤都是中庸。
“你们进来吧,我快收拾好了。”她将睡衣拢紧,遮盖住些许痕迹。
“不用收拾!”周咸明就等着这句话呢,一把推开进入,指使着小跟班们将手上提着的零零总总一堆东西放到屋里,便将他们遣散;扭过头来朝她兴致b0b0道,“姐,你要是实在没睡醒,妹妹陪你睡啊!”
说罢,真就开始脱帽解腰带,做好了奋身一跃钻入自家姐姐被窝的准备。
周咸宁忙地把被子一抖,复又将自己裹住,无可奈何地看了幺妹一眼,随后点头示意春凤将食案放在桌上即可,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春凤朝周咸宁羞赧笑了笑,刚放下食盒,便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往周咸宁床上扑的周咸明。
那老幺被春凤拉下来后,颇为不满控诉地瞪了春凤一眼,便换了一种路数,开始好言好语地引诱周咸宁出门。
“等老头子回来啊,你就没得ga0头咯!”
见周咸宁似乎兴致缺缺,老幺便附到她耳边,神秘兮兮道:
“姐,你不在的这几年里,金玉楼来了一班伶人,身段嗓子都是一顶一的好,要不……咱姐俩儿去瞄一眼?”
周咸宁百无聊赖地撑起身子,看着枕边的一根发丝发呆。
周咸明又坐在她床边,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抱着她的手臂扭来扭去,“去嘛,去嘛,我都好久没去听戏了。”
“我看你是好久没看见美人儿了。”周咸宁被她一晃,回过神来。她抬眼望向春凤,请她稍微等一等。
“是嘞,”周咸明嘿嘿一笑,眼睛里亮晶晶的,“姐,你咋知道!”
老幺要是想去自己早就去了,何必要拉着她一同去?周咸宁眼睛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要是没钱了,姐给你。可叫着我去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在屋里闷得慌嘛,所以叫你出去耍耍,透透气呀……”周咸明挠了挠后脑勺,谄媚一笑,见自家姐姐始终笑而不语地望着自己,便撑不住破功,坦白道,“要是让那吴家小子知道我一个人出去看戏,指定要数落我了!”
“你去看你的戏,他数落你做什么?别扭你没有带他去?”
“哎呀!不是——”
她懒得解释,g脆单刀直入,si乞白赖拖着周咸宁下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姐,走吧,走吧!多看看美人儿,你伤口才能好得快啊!你可不知道,那个角儿端的是大青衣的派头,腔子可透亮了,就连吊嗓子都好听得紧咧!”
“你是不是爬人家墙头了?”
周咸明含含糊糊一笑,不再开腔,只黏在她身上蹭来蹭去,ga0得周咸宁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等会等会,我先等我收拾好了,把饭吃了,行不行?”周咸宁不得已点了点头,从床上下来,迟疑地看了春凤一眼,似乎yu言又止,又闭上嘴;一壁慢条斯理地抚平睡衣褶皱,一壁侧目问幺妹,“早饭吃过没有?”
周咸明岔着腿坐到凳子上,两只脚一直晃悠着,“早就吃过了。姐,我跟你说,望江楼的早餐可好吃了,下次我带你去吃,保准你欢喜。”
周咸宁一笑而过,到衣帽间换上了内衬,穿戴整齐,给了春凤一个眼神,挥手将立于一旁的丫头唤了过来,“来,好春凤,帮我来系一下扣子。”
“叫她做什么,叫我呀!”周咸明一听,兴奋起来了,说着便兴高采烈地作势要拔步往周咸宁处冲,又被姐姐勒令坐了回去。
春凤被周咸宁呼唤,立马点点头,路过周咸明时礼节x地笑了一下,随后快走到衣帽间里。她听见二小姐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沉静沙哑。
“太太他还未起身吗?”
周咸宁见她点头,垂眸顿了片刻,随即便压着声音道:“等我们走了,你招呼着几个人,把我屋里季昭拿来的那些东西,除了烟酒之外的,都给太太送过去。就说是老幺她想尽尽孝心,替老爷子好好照顾母亲。”
春凤懵懵懂懂地点头,还未开口疑问,便见周咸宁把自己朝外推了推,“去吧,服侍太太去吧。他这几天快到日子了,要好生照顾着。多谢。”
周咸宁说罢,便往她手里塞了一支新装丹琪唇膏。
春凤一手攥着唇膏,一手拿着食案,指腹摩挲着唇膏壳子上的纹路。上面写的弯弯曲曲的洋文字样,她也看不懂,只知道二小姐如今从外面闯荡了一圈回来,如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本来生在这样的家境里,就已经是人中龙凤,再去喝了洋墨水,更是龙凤中的龙凤了。就像大小姐一直期待支持她成为的那样。大小姐在天之灵看见二小姐出落得这般优秀矜贵,也会欣慰感慨吧。
只可惜这个老幺是那种不让人省事的行货。
谁人都知,川府周公馆里,除了某位离家出走自己有主意的老二,就属老幺最顽劣嚣张。论扯皮吹水,可谓是个中翘楚;谈撒泼弄痴,不愧为混世魔王。人人敬而远之,周老爷子得而笞之。
她年纪不大,却ai招花惹草,府里一半的中庸坤泽都与她挨光拿情过,在外面更是风头正盛,一连串风流韵事嗡嗡地就着风吹进街坊四邻捕蝇草般的耳朵里,再从一众人的爽利嘴皮子里加工发酵,渗进周公馆门缝里,直把老爷子气得脸都绿了,勒令把她五花大绑吊在堂前狠狠ch0u了一个时辰。
可还是six不改,屡挫,屡犯,屡犯屡挫,屡挫屡犯屡挫。被老爷打得快脱了一层皮,半si不活地在家调养生息了半年。生龙活虎之后,照样天天往窑子里跑,一呆就是半个月。直到被老爷命人将其揪了回来,关了禁闭。
这不,刚一出来,就撺掇着刚归家的老二也出去惹香弄蜜了。
春凤低头仔细着脚下,正准备抬腿跨进上房,便被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惊得一个趔趄。
“回来了?”
她有些慌张地稳了下身型,连忙俯身行礼,微微诧异他此次的主动开腔。她悄然抬眸一瞅,那太太正靠在门首,虚虚扶着腰肢,浅淡的眸子远望着院子里长出墙头去的枝桠,不知在想什么。
他脸se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血se了;像是在冷冷的白玉上打了一层烛火般暖光,就连瞳仁里都浸透着似有似无的柔润晕se。
可冷玉终究是冷玉。那玉虽是开口在问她,却没有将目光投在她的方向半分。
他就是这样的,哪怕是老爷在,也不一定能完全得到他的青眼相待。不过还好,他常日虽然冷淡不ai搭理人,却并非是一个ai使x子ai苛责下人的主,春凤服侍他倒也松快。
“她怎么样?”
那玉冷不丁又问了一句。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玉一般的人依旧望着枝头的雀儿,唇瓣似乎没有动过,只有指尖轻轻搭在门框上,指腹贴着木面上下摩挲。
“她醒了,见太太给她准备了早饭,很欢喜。”春凤唯唯回答道。
“那就好。”许祯x口一gu一直压着的气终于缓缓呼了出来,扶着门框的手滑下来,轻轻抚平肘弯的衣褶。
春凤歪着头眨了眨眼,暗中瞧着他。
今天的太太似乎心情不错。
春凤今早天不亮便得到夫人吩咐,在二小姐升帐之后把早餐给她送过去。夫人关ai膝下nv儿,和继nv的关系竟已然好到了这个地步,她作为下人,自然是开心的。可他刚过门时,明明还和二小姐关系僵y紧张,可如今一下子涣然冰释,倒令春凤有些措不及防。春凤0不着头脑,只得当是母nv二人想开了吧。
今早上,她还未掌灯,天还大黑,她便听见房里有细微动静。她悄悄爬起来,从珠帘缝隙里悄悄窥视,见他撑着腰向床边踱去。流银辉光下,他一身月白se寝衣不知为何平白添出了那么多褶皱。她刚想下床去问问太太需不需要她伺候,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人家肯定都已经解完手了,还需要她上去讨嫌做什么,遂又倒下去呼哧呼哧地睡着了。
等她起身之后,太太早就如平日里那样,半坐在床头,只不过手上并没有拿着书看,而是轻轻掩着小腹,似乎有些不适,可是指尖轻轻划过小腹上盖着的衾被时,眼角眉梢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餍足。
“太太,您今日身子不爽了吗?”
春凤见那玉人摇摇头,便将信将疑地将灯点上。灯光一打,她才发现这玉人身上不知何时生出了樱桃大小的一点一点的红se斑来。
春凤以为他是害了病,正要去请大夫为他来看看,却被他叫住,回头便见他似乎有些颇不自在地拢进了领口,面se如常地让她把玉露散拿来。
可能是晚上起夜,蚊子太多了吧。春凤暗暗想当然道。没办法,谁让夫人这么细皮nengr0u呢,被蚊子咬了这么多疙瘩。
树上的雀儿在yan光下早已开始嘤咛,不一会,另一只降落在枝上,两雀相互交颈磨蹭了一通,便双双颉颃飞离了梢头。
“她还说什么了吗?”许祯垂下眼来,眼睫很好地掩盖住了一些微妙神se,“她还在生长辈的气吧……毕竟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春凤猛然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应付了一句,“老爷打她也是ai之深责之切嘛,”可她如今脑子里纠结着要不要把老幺g搭她一起去金玉楼的事汇报给他。
而一旁的许祯却陷入沉思,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绞起了衣摆上的鸦青穗子。
生气吗?会的吧,一定会的。
他身为长辈,竟然如此无耻。
许祯指尖缠紧了穗子,将指肚勒得发白。
他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有多么狼狈。
自从她睡着,坤泽就一直没有闭眼。他一直卧在她身旁,静静凝视着她熟睡的模样,托着下巴看到了约莫两三点钟。窗外蓦然响起的一声夜枭鸣叫让他猛地回过神来。就算是多想再待一刻也不得行了。他撑着已经被蹂躏得酸软胀痛的身子给她换了新被褥,再夹着满肚子的jg水一步一颤扶着墙回了房间。没有留恋。
路途中,他一直紧缩着花蕊,生怕腹中被她灌满的东西会流出来。于是走得很小心翼翼,也很艰难。一步一颤,每一个动作的变化都引导着胞g0ng中的yet如浪涌般一cha0一cha0地拍击在子g0ng内壁上,引发他内部敏感盆腔微妙而胀痒的快感。这是他从来未有过的感受。
腰好痛,肚子也好酸。他的身t像一张摇摇yu坠的破纸风筝,脑子昏昏沉沉的,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不,是云端,是前所未有的云端,是她给予给他的极乐的云端。
似乎是害怕她仅剩给自己的那些带着她余温的东西会离开自己,他一边走着,一边托着鼓胀的小腹,回忆着刚才的温存,眼角还残留着几度绯红和泪意。
许祯原本平坦柔软的小腹早已经被撑得微微鼓起,像是怀了二三个月的婴胎般胀大。他想到这里,一时晃了神,鬼使神差地将手掌贴上光滑细腻如玉一般质地的小腹,痴痴地来回轻轻摩挲,企图触碰到本不该有的生命动息。眼神如热蜡融化。
像是有了什么非分之想,许祯低头轻抚着小腹,嘴角竟绽出一抹柔笑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是信息素又让他失魂落魄了吗?以至于失掉了理智?
他知道他在做梦。
他垂下羽睫,夹着腿一步步走着,在静谧长夜里更显得笨拙蹒跚。
许祯还是能清晰感觉到,那热流正汩汩从自己腹中顺着花道涌出瓣蕊,在他大腿根乃至脚踝蜿蜒出一条条线路水渍,滴滴答答地或渗透或滴落在青石砖上,在沉静的夜里响起清晰诡秘的声音,如重锤一下下擂动着他的耳膜和心瓣的鼓,让他呼x1失措,心跳失衡,两耳滚烫。
他紧紧咬si下唇,一步步跌跌撞撞地朝眼前的上房走。
他后悔吗?后悔什么?
顶多后悔她会不会从此就看轻了他,以为他是个恬不知耻毫无廉耻的贼贱y夫。
这样一想,他x口就像是压上了百石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在心中的隐秘私密角落,他却暗暗滋生了一种晦暗不明的满足感和蠢蠢yu动的快意。
为什么?
他没有去深究,也不想去深究,更没必要去深究。一切早已经来不及。
再深究下去,不过是自尝苦果。这种苦果,他早已经独自咀嚼回刍了无数次。他不想再品尝了。
于是,他打定主意,此夜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她也同自己这般默契的话。
对,无事发生,绝口不提。
回到房间后,下身的亵k早已黏腻腻地贴在自己腿上,腿根内侧早已糊满了白浊,他将sh哒哒的下k揭下来,一时凝思,不管有多舍不得,还是叹息着步履艰难地往浴室走,搀扶着洗手台缓缓坐到马桶上,酸软的下肢再也支撑不住,一gu麻和闷痛顺着脊椎在他的腹腔漾开,再顺着脊柱攀爬上去,扩散到他身t的每一处。他快要散架的身子颤了几颤,咬着牙关,不禁沙沙哑哑地闷哼一声,像是夜里猫儿悠悠在叫,声音b钟摆子滴答声还要轻。
他的小腹坠坠的发疼。总是是和周老爷,也没有这么强烈过。
胞g0ng甚至开始微微痉挛,g0ng内的jgye和ayee开始翻江倒海的翻涌着,连带着他内部的yr0u,带给他一种酸胀疼痛却又舒爽不已的快感。
可他好想让她的东西在自己t内多留一会,留一辈子都可以。
按照电影里那种说法,就是“念想”。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如此舍不得呢?
可是,这本就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许祯将手掌贴上小腹,狠下心来,将掌根往下一按,一大gu滚烫腥味的白浊就淅淅沥沥地从他一收一缩的花x里滴答下来。他的子g0ng猛地一ch0u,带起连同肠胃的ch0u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将身子的筋带一ch0u,身子便如同口袋一把皱缩起来了,再也无法展开,只能蜷成一团,等待着何时这痉挛能稍稍缓解。
他似乎低低呜咽了一声,吃力又笨拙地屏起呼x1。牵一发而动全身,现今连呼x1给他腹腔引起的动态都会给他带来无b的疼痛和酸麻之感。
他该停一下,让自己的身t缓一缓。
本该如此,于是他曲起腰腹;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始终往下按压起来。鼓囊囊的皮r0u随着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下陷出一个一个小坑。滑neng如膏脂一般的小腹上渐渐他自己留下的斑驳陆离的痕迹。随着他扪按的动作,小腹传来尖锐的钝痛,原本是日后孕育与相ai之人的小生命的地方,却受到了如此粗暴的对待,身t身t力行地控诉着他,他对待着自己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
这样更加加重了胞g0ng的痉挛ch0u搐,于是他便就这样一壁蜷缩着身子x1气低y一壁按压小腹,让自己不要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美梦中。
“呜……”
直至到后面,他动作竟有些没轻没重地胡乱捶按起来了,腹部钝痛的同时还阵阵地ch0u气,可还是没有任何松懈的念头,铁了心地要一鼓作气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挤按出去。或者将小腹抵在洗手台的外沿,往身前冰凉的瓷t上缓缓用力一压,肚里那些剩余的yet还有丝丝血迹便嘀嘀嗒嗒地顺着yut1流下来了。同时溢出的还有他喉咙里一直压抑许久的一声哽咽。他紧紧捂住了小腹,却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腿间淌下一条蜿蜒的猩红;像是望着什么东西的流失逝去,而自己已然无力挽回。撑着他的,只是一口气。
这样做,会生不出孩子了吧?毕竟这么脆弱的地方,不过就是房事一场撞了几下,就几乎要报废坏掉了,这样蛮力按压的话,肯定生不了了。
不过也无所谓。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se苍白过头,脸颊绯红过余。余光在镜子边角能微微瞥见那一柄烟枪。他猛然别过头去,第一次眉头蹙起,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不生也好。
他望向一片狼藉的地板马桶,指尖不经意又抚上了因刚才毫不怜惜的扪按挤压而发胀发红,还随着血管一收一缩跳动的小腹,缓缓合上双眼。
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不会要。
“母亲。”
许祯听到这声音,猛地一抬头,左x腔的某一器官又ch0u缩了一下,定睛一看,果然是她,敛眸,微微颔首。
不远处的周家两姊妹正挽着手款款走来。
“我见老幺也起了身,便就伴专程过来给您请安,”周咸宁松开周咸明走上前,动作自然而然地轻轻搀扶住他的手臂,领着他往屋里走,话家常般嘘寒问暖地闲聊,端的一副大孝子模样,“母亲昨晚睡得可好?”
许祯强撑出笑意,点点头,不着痕迹地ch0u出与她隔袖相握的手,与她隔出两步距离,撩起前袍,稳稳坐下,目不斜视,清冽的眸光始终没有投向她。
“春凤,看茶。”
“不了,妈,”周咸明两步并作一步蹿上来,抢过春凤手中递上的茶碗,毕恭毕敬地弓腰奉到许祯手中,笑嘻嘻卖乖道,“我俩得出个门。我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nv儿带她出去耍耍散散心,喝个茶就回来。”
“好,”许祯望向周咸明,笑容淡淡,“老爷不在,出去撒撒欢也没什么,不要误了时辰就好。你姐身上还没好利索,你要好好看顾她。”
明明是语重心长,开口却平淡无波,听起来就好像只是例行公事,又或是面子工事般;只不过是做了身为大太太所应该做的众多分内之事中的一码而已。
老幺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便喜不自胜地搪塞了几句,随即拉着周咸宁的袖子,乐颠颠地往外跑。
一旁静立挺拔的周咸宁在离开之前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了他抬起来的视线。
一时寥寥无声。
喧嚣之后,周公馆上房又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