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李瓶巴不得多为这个家出点力,何况又正好在兴头上,自然不愿意让位:“阿姨我一点儿都不累,锋哥教了我怎么省力气。你要是想活动活动,不如出去走一走,在家里闷了好几天,全当透透气。”
严锋也在旁边帮腔:“是呀妈,太阳落山了,现在外面也不热,你去散会儿步吧。这儿没多少活儿,都快忙完了。”
严锋这话倒是真的,切配完成后就等着汆水。后面的煎炒炸炖都是严锋在负责,她平时也没插手。
张淑蓉笑骂道:“成,你们一个两个的,嫌我这个老婆子碍眼,都把我往外面赶。那我就偷个懒,出去走一走。”
走到门口,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回过头看厨房里忙活的两个人,她儿子站在靠外面的地方,把瓶瓶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也不知道瓶瓶说了什么,她儿子笑得……简直没眼看。
张淑蓉心里一动,随即想到什么。过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没再管厨房里的两个人,出门散步去了。
李瓶在给严锋说他下午出去进货时自己在店里卖了两个煎蛋的事,还说既然有客人需要,干脆以后就兼搭着卖卖煎蛋,也算多一个进项。
严锋也是没想到,单价一块钱的鸡蛋放锅里煎一煎,小姑娘就敢直接涨价卖到两块五。
李瓶却掰着手指头给他计算成本,鸡蛋储存要费电,煎蛋要费油费燃气,还需要人手,除开这些,其实利润不高。
严锋之所以说贵是就当地的消费习惯而言。东平镇挨着农村,土鸡蛋不是个稀罕物,煎蛋也不像面的浇头和汤底一样需要各种香料和复杂的操作流程。很多人会觉得不值这个价,就不会在吃面之余多花钱再吃个煎蛋。
但李瓶计算的成本并没有夸大,小姑娘因为做成了第一单生意,特别开心,还一个劲儿的说那个人说还会来吃,都有回头客了。
严锋不愿泼她冷水,干脆接受了这个提议。
结果没想到一经推出竟然卖得挺好。当然这跟李瓶招待客人时尽力推销分不开,另外也是占了地利的优势。
严记面馆紧挨着东平镇初中,平时来店里消费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学校里的学生。周围农村里的成年人可能还会理性评判一下,觉得花两块五毛钱吃个鸡蛋不值,毕竟家里有的是土鸡蛋,想吃多少都有。
但学校里的学生就不一样了,家长心疼孩子,给足了生活费。一个煎蛋还比不上一瓶饮料贵,好吃又有营养,那干嘛不点呢?尤其是块头大、饭量大的男生,一个不够,加两个三个是常事。
就是店里的人要比以前忙一点,这个也不能提前煎出来放在那里,都是现煎出来的才好吃。
第57碗面
李瓶把这项工作包揽了下来,她本来负责跑堂,总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瞅空就顺手煎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严锋也在旁边帮忙。
说回王文涛收了梁东升的礼品这件事,张淑蓉为这事病了一场,终于好了。但这事的长尾效应却没完,因为,梁家又为这事炸了锅。
梁老太太文与兰是从儿媳妇张秋燕那里听到这件事的。
其实传闲话的人本来没有冲着张淑蓉去,毕竟严锋和王晓琴三年前就离了,如今一个打算再婚,一个一直在寻求另嫁,严家算不上直接利益方。是张淑蓉的姐妹陈群关心则乱,才把这事儿传进了张淑蓉的耳朵里,惹得她大病一场。
但张秋燕不一样,东平镇的人都知道她和梁东升还有婚姻关系在。如今丈夫抛妻弃子,一分钱也不寄回家不说,把钱全部拿去讨小三的欢心,上赶着认了别人做老丈人,这当妻子的该作何感想?
那传闲话的问张秋燕,说你以前给我们说你老公不寄钱回家是不是骗我们呐?听说他送王家的礼都是海参、燕窝,这是赚了多少钱啊?王家都能得这样的礼,你们家儿子是他亲生的崽,父母也是亲生的父母,他不至于一分钱不寄回来吧?你是不是怕我们找你借钱,故意说他不寄钱回家?
张秋燕气得脸通红,说啥海参燕窝的,这是啥时候的事情啊?
传闲话的说,就前段时间嘛,王文涛去了趟省城,背了好大一袋礼品回来,说是你家梁东升给买的。
张秋燕哭骂不迭:“那个背时砍脑壳的,被王家的狐狸精勾了魂,自己爸妈在老家吃糠咽菜,好东西都拿去孝敬狐狸精一家子了。老天爷啊,你咋不降道雷劈死这个遭瘟的?你睁睁眼啊!”
见把人惹哭了,传闲话的人不免有些讪讪,心中升起几分对张秋燕的同情来,觉得这梁东升做的事真是太过绝情。就算不看夫妻情面,但父母和儿子皆是血亲,怎么能为了个野女人丝毫不顾呢?
又倒过来劝张秋燕,说好在梁家两个老人明事理,一直认你这个儿媳妇,不要王家那个狐狸精进门。你眼光放长远一点,好好把儿子抚养长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又同仇敌忾帮着张秋燕骂了一会儿王晓琴,这才把张秋燕的眼泪止住。
张秋燕平复了一下心情,跟着回了家,准备找公婆拿个主意。
梁东升抛弃他们娘儿俩后,公公婆婆就把母子俩接到了乡下老家一起住。公公婆婆都还硬朗,能种地能下田,她也依旧做着自己的小生意,一家人共同抚养着儿子梁远。
晚饭照旧是面条,张秋燕舀了一勺猪油,打了三个鸡蛋,掐两把藤藤菜,做了四大碗面条,又从坛子里舀了一碟辣椒酱做配菜。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婆婆文与兰像往常一样,从自己碗里夹一些鸡蛋到孙子梁远的碗里。
张秋燕挡了挡,说:“妈,小远碗里有的,你自己吃。”
第58碗面
文与兰没理她,又夹了几筷子,说:“我这个老太婆都这把岁数了,吃那么好干什么?小远在长身体,才需要吃好一点。”
张秋燕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滚了下来,呜咽声一阵紧接着一阵。
她这一哭,桌上便没人再吃得下去。公公梁海明放下筷子,兀自摸出旱烟袋,点上火沉默地抽起来。儿媳妇哭,他这个做公公的不太好问。
五岁的梁远捏着筷子,一脸的不知所措。
文与兰眉头皱得死紧,训斥儿媳妇:“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张秋燕打了好大一个哭嗝,说:“妈,我也不想哭的,我就是伤心。你但凡有点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紧着小远。可我今天听人说,东升给王家买了好多海参和燕窝。那边叔伯兄弟都得了礼品,自个儿亲生父母和儿子却扔在一边。呜呜呜……我这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儿媳妇的一席话,像锥子一样扎进文与兰的心里。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和老实巴交的丈夫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摔八瓣儿的拉拔着两个儿子长大成人。
两个儿子也争气,虽是泥腿子出身,最后却都端上了公家饭碗。以前村里人提起梁家,哪个不竖着大拇指夸赞?两个儿子也成了村里人教育自己孩子的样板。
结果老了老了,小儿子一出抛妻弃子,让整个老梁家成了村里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