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了。”陆钧行把充电宝放到桌面上,缓和态度,故作为难,“我今晚还有工作要忙,一会儿经纪人就要过来接我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现在尽快跟我讲清楚吗?”
林暮南作为这次见面的主使,却发现竟然对方比自己更自若,心里没底,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陆钧行,我其实今天早上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眼熟。”林暮南点开手机相册,两指放大图片左下角的一寸证件照,“然后中午我回家之后,凭着记忆去翻了一下小学的班级纪念册,最后找到了你的名字和照片。”
陆钧行从小到大的五官都没太大变化,这张稚嫩的照片不论换做谁看,都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陆钧行本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我们学校出过一起很大的恶性事件,”林暮南盯着陆钧行,直到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才终于替自己找回了一点底气,“是你把班上的一个同学打进了医院,对吗?”
陆钧行的舌尖舔过后槽牙,他没想到被自己埋进泥里的暴力,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用这种形式重新提起。
父亲是在陆钧行出生后没一个月,忽然查出了重病。家里的经济条件支撑不起治疗的费用,那个时候母亲又坐着月子,他便瞒着一直没说。
最终,在十个月后的某一天,还在咿呀学语的陆钧行猝然没了父亲。
爷爷奶奶总觉得孔素臻和陆钧行两个人,是莫名克死自家儿子的祸根,一直没办法释怀。母亲回到了愿意收容她的娘家,外公外婆看着这个外姓的小孩,却越看越像是一个挡了自家女儿再嫁路的拖油瓶。
陆钧行现在想来,自己的童年好像确实不算多美满,日复一日地战战兢兢,低眉顺眼,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但孔素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的是,他六年的小学校园生活,其实过得更糟糕。
陆钧行从小便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一惊一吓都能把他弄到眼泛泪花。
可这种“泪失禁”放在当时同龄的男生之间,有着一个更为直白的说法——哭哭啼啼的娘炮。
陆钧行整整六年的噩梦由此开始。
一年级开学不到半个学期,“娘炮”就成了班上男生对陆钧行的称呼。
他们会在老师上课点到陆钧行名字的时候,枉顾课堂纪律地大声起哄,会在团体活动里有意无意地排挤他,会在陆钧行走进男卫生间的时候,用手抵着他,把人往另一边的女卫生间推。
陆钧行也不是没有跟班主任告过状,他写了长长的一封信,上面列满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以及几位带头欺负人的同学名单。
在陆钧行最初的设想里,班主任应该要代替他去跟名单上所有学生的家长告状,叫他们管好自己的孩子。
但或许是因为在孩童之间,打闹与欺凌的界限实在太过暧昧,又或许是因为涉事的同学实在太多了,所以班主任只是把孔素臻叫到了学校,让她来安抚陆钧行的情绪。
陆钧行那时都要崩溃了。
他开始嚎啕大哭,比班上男生每一次欺负自己时哭得都要大声。
因为陆钧行知道,妈妈能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一定翘掉了今天的工作,她一个月辛辛苦苦地上班,到头来又要自己拿不到全勤的奖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