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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展示

 

「对不起。」辰洋对於沉默感到浑身不自在,最终脱口而出的抱歉,把气氛尴尬的罪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

「蛤?」家琪不解,「这麽多年没见,你不再是玩转天下在掌间的辰洋了吗?」

「我不是了啊。也许从来就不是。」辰洋耸耸肩,笑得像是看透了什麽。

看到男孩转大人後不再活蹦乱跳,明明没背着沉重书包却像揽了全世界,家琪决定发挥老师本业,循循善诱抑或侃侃而谈。

「我们来聊聊上一次见面的情况吧!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见面但不记得谁约谁,不记得是什麽季节或日子,最後道别的氛围没什麽特别,还以为很快就会再见面。」

辰洋照实回答,然後看到对方愈听头愈低,像是站着睡觉的企鹅,瑟缩在寒冬里。

指考放榜後,家琪拨通了许久没打的电话,约在辰洋补习的重考班附近见一面。

两年了,不去打扰他的坚持在那天突然挣脱束缚。她当时觉得两年就足够他达成目标,但也怕伤人自尊,所以没在电话里询问结果。

碎花洋装配短背心,镜子前来回挑选而最终选定的打扮最终没有x1引他的目光。她发现他即使身在人cha0众多的一中街,还是像孤身一人窝在书桌一隅那般脱离世界。不用开口问即知结果不如他意,家琪边安静跟在他後头走着,边思索该说什麽。

他的世界没有享乐,没有成功,没有我。过去两年如此,未来不知多久也将如此。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辰洋,他指着不远处的字招牌,「我们去吃麦当劳吧。」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失望。她可以感受到时间对辰洋来说已成某种枷锁,勒住他脖子质问:「你为什麽还停在这?」

他越想回答,越会感受到时间拉长的身影已长到没有退路。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家琪看着走在前方的高大身影透出藏不住的落寞,开朗张扬消散无踪。令人感到非常陌生,她知道自己无论说或做什麽都无法将他拉出泥沼。

他想自己爬出来,再次神采飞扬地君临某个小团t,接受亲朋好友的赞赏和祝福。

我打扰到他了。家琪之前对今日见面的想像碎得像裙子上的花一般,拼都拼不成一朵完整的花。

但真正让她灰心的是辰洋在吃汉堡时询问的一句话:「你真的不考虑换个科系读吗?」

他的眼神真挚,真的疑惑。她不经思考起所读科系的前景和自身未来潜力。可能真的配不上未来前途光明的你,她最终如此总结。

谈话间不离成绩、未来,不去过问我如今的大学生活,家琪的分享yu缩进空白的脑袋,感觉自己已然到达自身存在渺小可忽略的空间。也许每个人身在这世界或多或少会有这种感受,但令她受不了的原因是:对方曾是能接纳她每一句不重要的话,而能笑着继续开展话题的人。

明明是夏天,家琪却感觉自己的jg神早已超速而抵达至不久後的秋天。萧瑟的心,不会开展的关系。她在走回家的路上倒数计时,走到门口就放弃这段暗恋。

对方眼里没有我,你们没有未来。她一遍遍说给自己听,聆听寂静的反驳摆荡在黑夜。

路灯下的蛾扑火,为本能献身。她经过,对她们徒劳无功的行动嗤之以鼻。

「我那时认为我们不会再见面,除非你再来找我。」家琪嘴角上扬,笑着对暴龙说。

一旁的辰洋转头去看暴龙,让暴龙的吼声骂自己,「抱歉,我不是自己主动来找你的。」

「不用抱歉。生活圈不再有交集的话,不再相遇是很正常的事。」

家琪眼带笑意,「好神奇,这暴龙明明无法走动,仍然见到十五年後的我们。」

辰洋看着眼前无生命的展示,试图感受时间的威力,思索自己该感到怅然还是欣喜。

「啊,我们竟然不知道该聊什麽。」家琪的笑容依旧,「你为什麽想要见面啊?」

「因为,突然想到过去了吧。」辰洋看着眼前年纪b自己大的暴龙,对牠没有一点怀念。想必要是对自己有意义的过去才有再回首的价值。

「你还记得我当年很怕这只恐龙吗?牠跟其他不会动的恐龙不一样,更像个有生命的生物;也跟展区周围小只且会动的恐龙不同,牠的高大显得牠特别可怕。」

家琪抬起右手,朝空中轻轻地打两下,「你当时说要揍恐龙保护我的样子挺帅的呢!」

辰洋听她说自己曾经行为帅,决定做出能让自己觉得自己帅的行动。

「我可以追你吗?」直球的问题投出,出口後对无铺垫、无修饰的问句感到羞耻。她不可能这麽简单就答应啊,辰洋心里明白,如今只能静待回音。

「不行。」家琪笑了笑,「你感觉不懂自己的感情,而我现在不想要谈恋ai。」

可预料的回答。辰洋内心消沉但必须接受,鼓起勇气继续确认:「那未来呢?」

「先不谈未来,你再想想我们现在见面的理由。除了你的理由,还有我的。不好奇吗?」

辰洋愣住了。不想谈恋ai也想跟异x见面的理由不多,想必家琪处在另外的身分来跟自己见面。理由是什麽值得好好思考。

世庭突然兴致b0b0地想撮合出一对对情侣,没想到她在毕业多年後仍对高中五人组耿耿於怀。他在昏天黑地的重考时光里不怎麽敢想那段不怎麽烦恼的时光,但可能大家都还挺喜欢当时的夥伴。

他终於看到她眼底的笑意脱去礼貌的表面,鼓励他开口:「高中??」

不等他说完,家琪便点点头,语气轻松地说:「我们三人都有联系了,怎麽可以不去找他们两人?」

世庭提着刚买好的拼图,气喘吁吁地赶向等在麦当劳用餐区的家琪和辰洋。她一坐定便开始主持五人组重聚计划。

「我们三位小弟如今一聚的目的是想去找首脑跟其副手。」她顿了顿,「为什麽不直接去找他们就好?」

「我在重考时期断了跟外界的联络,包括首脑跟副手。」辰洋乖乖举手回答。

「他们两位在毕业後几乎没怎麽更新动态,我在忙自己的事所以也没有跟他们继续保持联系。」家琪继续补充:「而且,我觉得五人组当初虽然常聚在一起,但我仍然ga0不明白首脑跟神经在想什麽。」

「我是很常在你们行动起来时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啦!」世庭若有所思地说:「当时发生的事对他们两位来说,应该影响很大。」

「我们当时处理得不好。」家琪承认,「所以再遇见需要捋清楚目的跟意义。」

「五年未办的小型同学会这种理由不行吗?」辰洋咬着薯条发问,收获两位nv生觉得自己头脑简单的眼光後赶忙补一句:「对不起。」

为了挽回高智商的颜面,辰洋决定认真动脑参与不好懂的人类互动。

「你不是有写了本生物笔记,看看里面有没有值得使用的观察纪录啊。」他提议。

世庭口若悬河地向家琪解释生物笔记的内容为何,辰洋在一旁看着她阅览後的细微表情变化。看到那些过去,你会回味还是继续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他无法推测所以只能观察。

家琪眉头微皱後舒展,津津有味读着,难以窥探她这一笑、眉毛一抬所为何事。辰洋决定改成一边吃薯条一边单纯观赏。然後被一句「羊一是谁啊?」ga0到呛到吞到一半的薯条,咳了几声才回复老神在在的模样。

「羊一是周辰洋或是杨杰凯。我当时记录时弄混了他们两人。」世庭解释,瞥了一眼辰洋,「你还好吗?」

「没事,别理我。」

辰洋希望自己能是家琪曾喜欢的羊一,为自己的青hua上被喜欢的印记。然後呢,没有然後。y跟在家琪背後求她重燃当时情感是不理x的行为,人的情感难以捉0控制,他无法设计出让她一步步喜欢上自己的剧情、跟踪别人违法跟sao法,他可不想被她认为是变态。

家琪是有着自我意志的个t,他必须尊重。现在在其身边已是难得之缘,可以近距离感受她的一言一行。也许可以在她有所动摇或是想法改变时近水楼台先得月。辰洋决定守在一旁,当看似没有目的的猎人,享受大自然的环境而不参与攻略。

「你很闲是吧?还不来帮忙分析他们两人的关系。」世庭r0u了r0u努力解读记录的眼睛,朝辰洋喊话。

他凑过去观看,缩短与家琪的距离。右手边的她没有移动,他感受到生物的温热,想必她也能感受到他的。

家琪对面的世庭朝他挤眉弄眼,好像在跟他邀功。辰洋淡定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做得好,你再多弄点助攻。

两位闲人搁置对梓安和杰凯的情感的研究,以致於率先打破沈默的是反覆认真翻阅生物笔记的家琪。

「这本笔记多是记录nv生喜欢男生,不怎麽能看出男对nv的感情为何。」她指出问题。

「还有观察者未必客观,记录未必是真实情况。」辰洋补充,「我们很有可能直到最後都是在无效的纸上谈兵。」

世庭简单思考了下,很快做出决定:「要不我们先讲讲各自认为的人物关系图吧!我先!我写这本笔记的大致框架是觉得你们两位是一对,梓安跟杰凯是另一对。两队人马相配但没在一起。我对两位男生没有兴趣。简单明了!」

「我觉得梓安跟杰凯有某种说不出的连结,未必是喜欢,可能是超过朋友但又非单纯喜欢的情感。他们太有默契了。」家琪摇摇头,「那两位乍看下都太孤僻,或是怎麽说,太傲娇了。」

「我觉得他们两个很像镜像异构物,相似但无法重叠。相似带来默契,但无法确定带来x1引,你会说左手ai右手吗?」辰洋摇摇头,「我不觉得太相似的两人会有男nv感情般的喜欢。」

世庭瞄了瞄两位平静的面孔,不知道该不该指出两位都默契地对她凑的他俩cp避而不谈。不说代表默认、不爽、无语或是懒得理你,她倾向认为两人默认。所谓的傲娇可能正是眼前两位施主,或是他们不愿面对某种定案或标签。

「呃,总之梓安跟杰凯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存在,不确定是不是红线。」世庭两眼放光,但语气平缓地说:「让他们两个再遇见的话,大家想要促成怎样的结局?」

「随缘吧。」辰洋提议。在世庭的b视目光中,他弱弱地小声补充:「随缘不错啊,我们就不用动脑规划什麽了。」

「如果他们能再常常走在一起就好了,不管是朋友或情人的身分都行。」家琪的回答获得世庭的赞赏,她满意地点点头。做为很想把四人组过去的身影带回眼前的世庭,决定展开可能因过度掌控而得罪人的规划。

「他们两个再聚想必不会再有往日的和谐氛围,我们必须先回到过去待在他们身边的自己,重现部分人事。就像先拼好拼图的四边,中间待他们两个回归後拼装,完成什麽都不缺的拼图。家琪现在的情况还行,辰洋,你可不可以回到拿着仓鼠嚷嚷造物主的自己?」

「啊?有点难。」辰洋叹了口气,「我已经没有在他人面前胡言乱语的兴致。」

「你那样自信满满的样子是闪闪发光的哦!对不对,家琪?」

看到家琪礼貌地边微笑边点头,辰洋语气并不坚定地回答:「我试试。」

午夜时分,辰洋挑灯夜战又快到来的整合考,在共笔繁杂的内容中,他狂飙,像在广阔无际的沙漠急奔向绿洲,那里是能安心睡眠的彼岸。不过,他首先必须排除路上一切障碍,身t不行出状况,前进的速度必须确保能按时抵达。总总须考虑的因素让他不自觉地咬紧牙关,jg神稍嫌紧绷。他已习惯一投入考前冲刺便建立起隔绝外界的结界,像武侠大师出世前心无旁鹜地闭关修练。

大三医学生的身分给予辰洋紧凑的生活,他喜欢踏入该科系後明确的道路。只要记得自己不行停在原地,必须自己配速前进,他就好像能看到未来一点的自己出现在远处的弯道。等他抵达,那人影便会消失无踪,然後他又能看到更远一点的自己。

消失的人影想必已与自己重合,代表他好好地完成了一段时日的任务,成为预想中的自己。

经过重考时期的停滞,他现在特别喜欢有所前进的成长。成长路途中,关於自身添加或删去的特质,他鲜少去思考值不值得、遗不遗憾。那样的丢失与获得成就如今的自己,他不太想去变动当初的分毫,因为一个微小的改变可能就会让他无法走到现在这里。

闹钟响了,离规划的进度慢了几页。他静静地守着书桌,完成进度後才离席。

睡前简单浏览一遍收到的讯息,回覆完较急迫的几则讯息後,他才回去翻看世庭传来的推荐书单跟素材。她好像真的很希望他能再成为热血沸腾、活力满满的虚幻人物。她传来几本热血少年漫的书名,b如《海贼王》、《火影忍者》等;还有一两本校园ai情漫画,如《伪恋》。

辰洋叹了口气。

虚拟世界的主角才有打不倒的意志、天生的主角光环,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就像专属於主角的历练,总有谷底翻身、逢凶化吉等等奇蹟。

我只是凡人。必须在意成本和後果,在意背景和人脉。他人和世俗眼光定义的正常和成功是我的追求。

当主角奋不顾身地为崇高的理想、伟大的梦想而次次向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敌人挑战时,小时候的辰洋会激动地上跳下窜,彷佛主角赢了那敌人就是赢了全世界;现在的他只会敬佩编剧的脑袋,能够编出jg采万分又无太多逻辑漏洞的逆袭爽文。

好好读书、顺利毕业,然後考到执照、顺利工作。只要能按部就班完成上述,他就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医师。成为医师需要的是充足的学识、能力,而非莫名其妙的开朗热血。

除非你想变回高中时的家琪喜欢的高中时的你,才有必要听世庭的意见。

拚尽全力才获得的事业、飘在空中没有着落的喜欢,正常人若没有失心疯都会选择前者。

意识朦胧前的思考,他确信自己足够理智。而醒来後便会忘记的梦,是他能任x做出现实中无法做出的选择的幻境。

他两边都想待。

迈出图书馆,草草在超商吃了点东西果腹,辰洋快步走去平常不怎麽会去的公园。

「你有办法空出一到两个小时吗?我们在公园等你。」世庭叫人出来的时间地点挺随兴无规划,辰洋往往惊叹她闯入他人已有生活轨道的霸道,但也不太因此受g扰。

有时还是需要些日常以外的突发事件。嗯,不过课业或工作上不要有突发状况b较好。

他边想边走向热情招呼人的世庭和保持礼貌般平静的家琪。

「他们两位不在天边,竟然近在眼前!」世庭兴奋地像个发现天空的小鸟,「杰凯跟你同校!」

「蛤?他又没重考。」

「他考学士後,现在在你们学校读中医。你都没有遇见过他吗?你是不是都翘课、不常去学校之类的?」

辰洋啧了一声。「我可是个好学生,学校当然是会好好去的。」

身为老师的家琪慈祥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质疑但颇让人心底发寒。

世庭接着继续分享:「梓安现在在补习班准备考试,但她没说她要考什麽。总之我们五人最近都会在同一座城市。」

「可不可以由你们传讯息约他们出来?」语毕,同时沉默的三人咀嚼邀约之後可能面临的现实。

「我们准备好了吗?」辰洋问,其他两位的眼神说着还没,但没人说出口。

也许想见面只是单方面的一头热。小弟和跟班可以是老大轻易抛下的棋子,也可以是称兄道弟的忠实夥伴。端看对彼此的看法和认定为何。可惜他们没有一人能够读心,只能理解自己对对方的看法,但不知道对方如何看待自己。

世庭没说出当她打探完他们现在情况後,不顾之前三人讨论出想要整顿好心情和立场再去行动的规划,立马就试探对方出来见面的意愿。可惜收到的回覆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有必要再见面吗?」

一想像他们两人的平静面孔吐出那冷静的文字,便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对方不在意的过去人事物,如同高中毕业证书深躺柜子ch0u屉,不再需要重见天日。

新闻播放一则则突发事故,每日都有人员伤亡,消失在世界上。按下按键切换电视台,仍会见到那些无法忽视的消息。越看越会觉得世界是座巨大的实验场,每天都在实验各种突发事故和si法,人类是任无常摆布的演员,只能被动接受规划好的剧情。

想要摆脱无常主导人生的悲观想法很简单,只要关掉电视,踏入自己毫无波澜的日常。如果你的周遭没有人si去,你就不会对si亡有所感触,反倒会感叹自己只是颗未必有助於社会运转的小螺丝钉,背负着不起眼的剧情但不能任x拒演。

梓安简单浏览各大新闻头条,关注遥远战场上的伤亡、曾去过的城市发生的各种意外以及政治人物之间的攻防。

她只是浏览,没有让它们停驻脑海。写在上面的都是已经发生的悲剧或闹剧,心情因之起伏代表你不够关注自己的现实。

她将手机关机,出发去图书馆。

中午时分,她才会再将手机开机,看看有没有什麽传给自己的消息。通常没有人会传讯息给自己,她已经将自己隔绝於前进的人们之外,跟她熟的人不是早已主动启程他方,便是被她排除在生活之外。

她在前几天刚拒绝世庭邀约见面的提议,或许显得无情,但她还没达到对於他当初留下的话语,她自己对所做阐释之後萌生的目标。

「如果今年还是没达到的话,我该怎麽办?」梓安摇摇头,讨厌这个问句。

「我该怎麽办?」半夜睡眼惺忪间接起的电话,对方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让人难以回答的话。

高三下的时光就是被那通电话毁了。就像新闻记录的是已发生的事,那通电话传来的消息早就是已定案的事件,她什麽都无法改变。

「发生什麽事?」她当然得这麽问,即使完全不想听。

「嘟……嘟……。」

她回拨,但对方还是没接起,留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守在门前。

同一时间的医院,杰凯跟随父母奔向手术室,迎接他们的是生命危险意味浓厚的「手术中」。

他看着着急来去的人,专业人士高效快速地处理事情,觉得自己像至身於眼前剧情外般冷静。什麽都帮不到,你只能观看,看结局缓慢朝你爬来而你无法移动。

医生宣告的si亡消息因时间刚跨到四月一日的那刻而显得苍白,极有可能批着骗人的外衣,他只要伸手一拨就能见到真相开心地蹦出来说:「surprise!」

可惜现实无法从惊吓转化爲惊喜,他看着父母啜泣,只能默默拍着他们颤抖的背。

无法说情况会好起来,无法怀抱希望,si亡就是这麽板上钉钉的事。他在接近十八岁的日子收到哥哥过世的消息,当下一滴泪都没有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在父母哭天抢地的声音中,他安静地跟着他们走着流程,了解事件发生的始末。

再普通不过的酒後上路,少见的是两方皆是。

他坐在医院外的路边,等待可以回家的时刻。

天亮了,出门前仍不见弟弟回来,梓安帮他留了一份早餐便出门上学。

那天,杰凯难得缺席。他没有请假,因而被记了旷课。

四人组下课时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没人知道快拿到全勤奖的杰凯为何突然放弃接近三年的积累,而且毫无预兆。

「他什麽都没跟我说,我发誓。」辰洋信誓旦旦地回应三位nv生的疑问目光。

「明天就会知道了。」

当天回家,梓安接收到弟弟闯祸撞si人的消息,愣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该说早知必有今天吗?常常进出医院和警局的弟弟让父母烦恼好一段时日,次次闯祸,收拾好烂摊子後又会再来一次。这次背上一条人命,使得严重程度上升至无法忽视的高度。赔偿再多都换不回一条生命,他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我能做什麽?」意识到自己无可帮忙的时候,她认真泄气。

查起无照酒驾撞si人所须面对的刑期和赔偿,她在目光模糊中看不清眼前文字,亦看不到他的未来。

2019年的四月一日是可以开各种玩笑的日子,但杰凯跟梓安笑不出来。这一天,社会给予你开无限多次玩笑还能获得原谅的机会,他们宁愿世界赐给他们一次挽救过去的机会。

辰洋感叹了声:「我、杰凯和梓安都还算是学生身分,明明已经到了大多数人出社会的时间。」

「我是老师,可以管你们。」家琪打趣地说。

两人一同乾笑,在超商座位肩并肩,各自握着一台手机,你一言我一语地喃喃念着邀约草稿。

高三下,杰凯请了快两个礼拜的假,梓安则断断续续地请了几天假。当两人都来上学的那天,其他三人颇为高兴地凑上前去。

「你们为什麽没来学校啊?」好奇的语气,关心的心期待完整详实的回覆。

「身t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两人的回答如出一彻。简单说明原因但不开展後续,跟他们平时没有太多不同。

直到事件发生,辰洋和家琪才发现杰凯和梓安的不对劲。

某节下课,高二跨班级聚众的气氛肃杀,还没有打起来便x1引高楼层的人探头观看。正常人看到此等剑拔弩张的场面会绕路躲避或是去搬救兵,或是他们五人组会简单构思後介入以打破局面。

当辰洋刚要转头询问首脑此次该如何捣乱时,杰凯早已迈步走入围着的人群,一句指令都没说。梓安同样一反平常地不待在场边,而是亲自走入圆圈。

互瞪挑衅对方的两方老大转移视线来看擅闯危险领域的局外人,以眼神恫吓他们别再向前,否则即使非相关人员,他们也不会客气。

「没看到我们在g嘛吗?」某位平头小弟语气凶狠地开口,诸多同样恶狠狠的眼神抛来。

「有看到。」杰凯冷淡地回答,站定在圆圈中央。

「他在g嘛!」世庭在人群後惊讶地朝辰洋喊着。出面不符合杰凯的作风,而且他如今的y碰y只是让情况更暗cha0汹涌。

「你们有人拿小刀或危险物品吗?」梓安语气平板地开口,像个设定错误而并不亲切的机器人客服。

「如果有的话,交给我。」杰凯话音一落便挨了一拳。

紧接而来的开头简单说明世界的法则是弱r0u强食,弱者会被强者捕食。弱,只能被动,不利於生存。之後,强大出现了。他妈妈是强大的管理者,引导兄弟两人在弱r0u强食的世界中占据前端的位置。兄弟两人都强,可以满足妈妈的期待。三人皆强的架构起初是妈妈在上,兄弟两人共同在下,在他哥哥考上医学系後,架构松动而有变动。架构崩解而重构成哥哥在最高、妈妈在中、他在最下。杰凯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改变,语句中在在透露对於哥哥强大的崇拜。

哥哥以个人强y实力考上妈妈所期望的科系後,回过头来向过去b他们强大的管理者索要弟弟的自由。杰凯赞叹哥哥的强大,强大後不忘帮自己,是位强大而温柔的人。他给了自己选择的自由,是位凭一己之力即逆转过往的人。他从来没有破绽,没有憎恨妈妈的要求,没有抱怨世界,没有说过累或苦,彷佛外在给予他的东西都是让他成长的养分,没有毒药。

「我未来也会成为像他那样强大的人。」杰凯的许诺带有憧憬,对自己的能力怀抱自信,似乎未来真的掌控在他的手中,他能办到他的许诺。

强大是成功者明显的特质。若说学生时代的强大透过成绩具现化,国中常年校排第一的杰凯真的可以算是前途光明的成功者。

梓安笑了。这麽强的人还想更强,上进心满溢出常人的容量。在她眼中,他就像小孩高举宝剑成为勇士那般无畏未来,相信自己的角se能够完全发挥能力,登顶目标。

他的渴望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因为他拥有了强大,没有去嘲笑弱小,只是继续专注自己的目标。

「你会实现你的目标。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失败。」梓安喃喃自语。

从一开始的快步,转至飞速奔跑,梓安逆着人流狂奔,尽量不去撞到迎面来的人类。侧背包拍打在身侧,节奏低於心率,试图拖慢人,但她不去管它。

梓安冲进校门,沿着围墙狂奔。这次,她跟人流同向,但有墙阻隔人群,这边只有自己,一路畅通无阻。

靠近转角的时候,梓安闭着气,尽量降低呼x1喘气的声音。即使周遭人声嘈杂,她还是像个小偷般蹑手蹑脚地前进。因为偷听和偷看不是正大光明,她不自觉这麽做。

杰凯背对自己,他的妈妈面朝自己。目前看来不太会被发现,因为他妈妈正大吼大叫,目无旁人。

她的情绪还挺外显的。梓安心想。

之後,她的目光转去搜索周遭有没有自己和杰凯认识的人。放学时间,满多学生四散学校周遭,各有各的方向,不巧有些同学刚好就在这个街角,看着眼前的事件。

没有辰洋。梓安挺意外他没有留下来陪杰凯,不管是帮忙安抚杰凯的妈妈,或是做些其他事消减这边的显眼。也许正义使者今天想放假,所以没有cha手。梓安摇摇头,其实辰洋不在b较好,他就不会听到杰凯妈妈说出的话,推测出现在让人无法忍受的关系。

发现与不被发现,梓安不知道自己b较希望哪边占上风。

终於,杰凯拉着妈妈过马路,赶赴快到的公车。他们走後,人声如常,彷佛刚刚从没有一名大声喊叫的妇人出现在这。

「你看到什麽?」

突然响起的nv声从不远的围墙上传来,语气好奇但透露着看好戏的意味。

「跟你看到的一样啊。」梓安回答,转头看向发问的人。

长发nv笑着看她:「我看见问题,而且是难解的那种。」

问题:他没有自己的情绪、他好平静如常、他好懂事成熟。梓安想,但如果剥去这些,他就不会是杰凯了。

她沉默。一直强大的人怎麽好像置身在悲剧,让人ga0不清楚是因为悲剧而强大,还是本身强大但意外地碰见悲剧。如果是前者,该不该将悲剧剥离他的生活?

「不说话,没想法吗?」长发nv开口:「我认为是ai恨交织。真可悲。」

梓安点点头给对方回应,然後转身准备快步离开,不打算跟长发nv有什麽交流。

她想起高一时杰凯写的那篇作文,觉得强大的特x似乎不在杰凯妈妈身上。但这麽想也太苛刻,毕竟悲剧上演,身在其中的角se反应应该没有绝对。

旁观者赋予看见的事物的解释,但真相来自本人及其潜意识。梓安摇摇头,不对,现在应该要去想问题的解方。

如果他不想解开呢?

她踩踏地上的落叶,收到它们碎裂的反应,回归土壤。

梓安拍拍家琪的肩,具现化所谓的安慰。

「ai恨交织是常态。」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过纯粹的感情?」

家琪思考了下,略带犹豫地开口:「不久前,我遇到周辰洋,他问可不可以追我,我拒绝了。」

梓安笑了,不是看好戏,是看小孩献花给喜欢的nv生那般露出的姨母笑。辰洋,这人可以啊,但追ai行为不行啊。

她看看眼前有些犹豫的人,想到她坚定的拒绝,但在提到纯粹的感情时,首先想到这被她拒绝开始的感情。

不想青春时的感情脱离滤镜,当初欢乐相处的画面是以同学、朋友等身份,也许带着喜欢,也许没有。总之,回忆你给我好好地保持白月光的光芒,没有点契机,有的人不会愿意将过去兑换为现实。因为,回忆最美。

「我可以问为什麽拒绝吗?」

「他的感情应该是套上青春滤镜,我只是刚好出现在那段时间里与他相处融洽的人。」家琪摇摇头,不解地说:「不然怎麽会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说要追我。他只是喜欢过去罢了,不是我。」

梓安其实也挺不解辰洋如此的鲁莽行为,也认为青春时的喜欢不可避免地套上滤镜,但她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她很有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不给他一次机会吗?辰洋是个好人呢。」

「因为他好,应该也会有很多异x缘。」家琪略带担忧地说:「辰洋现在是医学生,未来当医生後条件真的很好,有很多选择。」

「医生huax的印象加上辰洋那yan光风趣周旋於众人间的出se社交能力,我觉得你的担忧不是胡思乱想,他是真的有可能发生外遇的那种人。」梓安点点头,「不过呢,不管周围有如何多诱惑,不会出轨的人就是不会出轨。」

「但要怎麽知道他是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知道。好像需要会看人的能力,面相学什麽的,或是透过个人经验库总结与验证。」

「但眼睛看见的不会是全部喔!」梓安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有的人是用眼睛看不透的,b如那种很复杂的人。」

「辰洋失去了些开朗自信,但他好像都挺直来直往的。」家琪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不是复杂的人。」

「不是啊,他复杂的话,还有谁能算单纯。」梓安笑着说。

世庭看看隔着桌子低头坐着的两位,再看看笔电萤幕上两位之前传来的讯息,她叹口气,脸se一沉,「看来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我啊。你们跟他们见面都带回了什麽东西!」

辰洋率先为自己辩解:「报告!是老大太难聊天了,不是我的错。」

家琪的反应b较平静,「报告。是梓安的恋ai经验太空白了,我可以算是有达成任务吧?」

世庭摇摇头,教训眼前两位模糊任务焦点的家伙:「你们聊什麽自己的感情问题,我们当初的目标不是要把他们两位凑一起吗?有人还记得吗?」

辰洋委屈地说:「我可是好好照你给的问题问了,但老大完美回避。报告,我获得了一个资讯:老大成长为擅长言谈攻防的人。可喜可贺。」

世庭翻白眼。

辰洋接着说:「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根据谈话内容,我觉得老大目前单身。这麽坚持拒绝相亲,感觉就是位洁身自ai的新男x。」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稳交多年的nv友。」世庭脸sey沉,「不然,g嘛不直接说自己单身。」

「因为他怕有我们这种人想把他跟别人配对吧。」辰洋说出自己的看法。

「呃,不懂他。但ga0不清楚他现在感情状况就开始把梓安推过去有风险啊,可能让她成为破坏他人感情的第三者。」世庭叹口气。

「我说说我的想法喔,不一定正确。」家琪气势薄弱地cha进谈话,有些犹豫地开口:「我觉得他们两位的视角好像在我们之上,与人谈话的能力也是。所以谈到後来变成我们倾吐,他们倾听,给予建议或分享看法。」

「所以就算我们0不清楚杰凯的感情状况,梓安见到对方应该也能自行判断,作出她认为对的选择。」她的语气转为坚定。

「我们才是第三者啊。」辰洋若有所思地说。

世庭猛地抬眼看他:「哪有两人都没联系还存在的感情,他俩现在完全无交集吧?」

「我只是随便说说,别问我。」辰洋拒绝想答案。

世庭叹口气,打算简单总结第一次见老大跟副手後的成果:「暂定两人目前皆单身,过去恋ai经验没挖到半点,因为杰凯不吐露,梓安太白。目前看起来是可以约出来见个面,我们看看他们相处氛围如何。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收手,让他们自由发展。」

「他们都可以约出来吧?」世庭看向两位资讯蒐集员,他们都肯定地点点头。

「但说要看到时候有没有空。」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看到眼前乖乖坐定并回答的两位夥伴甚有默契,世庭再瞄了一下讯息,决定直球对决。

「你们完成得有待加强,但还算是有推进一点任务。现在还有点时间,要不要聊聊你们的感情问题?」

「在这?三人一起?」家琪提出疑问,有点不敢置信。

世庭肯定地点点头,「我现在拥有上帝视角,看你们这样没有说开,真是急si我了。」

辰洋看着世庭的眼睛,「她的感情问题跟我有关?」

「没有。」家琪在他身旁帮世庭回答。

「上帝真难当。」世庭一手扶额,一手将笔电阖上。

「两位凡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你们了解彼此的想法?点头或摇头。」

家琪摇头,辰洋点头。

「家琪,人生很短,尤其是年轻的时间更是我们难以想像的短。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谈恋ai吗?」

家琪摇头。

世庭咧嘴一笑,说:「想谈是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蛤?太快了!」家琪赶忙回覆:「我还不了解对方欸。」

「蛤?你不了解我吗?我们不是国小就认识了?」辰洋用手指数着:「还有国中补习班、高中同班。你还不了解我吗?」他真心地问。

家琪脸一沉,「不了解。哪有人一见面就问可不可以追人,这人一定是乱枪打鸟,huax至极。」

辰洋张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乱枪打鸟乱告白!我是已经有一阵子会想起你,希望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刚好世庭出现,帮我约你,我想说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就先问出口了。」

「想什麽呢?跟班?脸蛋?身材?」家琪有点呛地问。

「要我说的话是相处的模式。」辰洋低下头,「像这样吐槽质疑对方,像以前b手画脚g0u通,对我说的话有回应的人。我喜欢那样的相处模式。」

上帝提醒他:「你刚刚提到的都没有激情喔。完全就是你脑袋的一番回忆,你有可能是喜欢过去而连带喜欢过去跟你一起相处的人。你怎麽看?」

「呃,要我在nv生面前谈论nv生脸蛋身材什麽的很怪啊。在别人面前赞美就像是在恭维一样,油腻!」

「那你记得慢慢地、仔细地赞美喔,我先回避。」上帝起身,短暂离去。

两人陷入沉默,率先打破尴尬的是辰洋。他清清喉咙,开口:「那我开始讲你的优点喔。首先??」

「不是这样的。喜欢不是列出优点,然後你喜欢上集那些优点於一身的人。不然,有那麽多具相同优点的人,你不就全部都ai。」家琪盯着辰洋,咄咄b人:「医生很多很huax,周遭有很多诱惑。如果你现在选我,未来我跟那些诱惑对你来说不同的地方到底在哪?」

辰洋语塞。那些诱惑现在在哪?如何b较?所以她问出的是测试人的谜题吗?得去猜测她认为的谜底为何,好麻烦。

他看向家琪,不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ai?喜欢一个人未必是有理由的。」

「我有谈过。」家琪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个人喜欢可以玩乐的朋友、喜欢nv朋友、喜欢身材火辣大姊姊。他的喜欢散落在各处,我无法理解nv朋友对他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辰洋想了一下才回她:「你是不是困在前男友对你的伤害,而无法信任男人呢?这对我不公平,我跟他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huax,我不会。」

「自己说。」家琪嗤之以鼻。

辰洋叹口气,无奈地说:「如果你以这种想法面对感情的话,连上帝都帮不了你开始一段新感情。」

上帝闻呼声而至,「我来了。哪里需要我帮忙?」她左右转头轮流看向两位看着她的朋友,但他们不发一语。

长发nv像多管闲事的恶魔,引诱我作出选择。杰凯走进校门的那刻,刚这麽想就被一声早安叫住。他不情愿地转头,看见围墙边的nv人在朝他招手。

「虽然昨天才见过面,说你是位空虚的人。」长发nv向他示意:「这麽快再见面超出我的计画,但我决定快点推进进度,毕竟快毕业了。」

「找我做什麽?」

「如果你能原谅杀人凶手及其家属的话,现在解释给我听,最好详细点,说服我。」

「我不想讲的话呢?」

「给我你的名字和她的名字。行动需要。」恶魔伸出手,作势要收东西。

「再见。」杰凯讲完後转头就走。

「我中午还会去找你,不想我这麽做的话就自己到上次见面的地点,不见不散。」恶魔在他的背後笑着喊:「再见啊。」

y魂不散的纠缠啊。杰凯心想,但还是在中午如期赴约。

恶魔姗姗来迟,乐见他急着回教室但仍等在原地的不爽表情。

「你迟到了。」他语带怒意。

「我没说我要来的确切时间啊,我只有说地点。」恶魔意味深长地笑说:「现在是你等我来,而不是我等你,知道这两者的差别吗?」

不知道对方脑袋在想什麽东西,杰凯懒得猜她的逻辑,直截了当地回她:「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你b我更遵守跟我的约定。好神奇,明明可以不用理的,但你还是一直听我说呢!」

「我有办法不理你吗?不理你就不知道你到底要g嘛。」杰凯瞪恶魔。

「你是要来阻止还是协助我的行动?」恶魔继续保持她奇怪的笑容。

「显而易见。」杰凯语气坚定地说:「阻止。」

「不,你会协助。」恶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你想知道怎麽帮她的话,你就会协助我。」恶魔听到提醒要午休的钟声响起,不慌不忙地说一句:「午安,放学见。」

「地点、时间还有你几点到?」杰凯不耐烦地朝恶魔离去的背影问,只收到她丢下的一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放学钟声响起,杰凯在教室等,直到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恶魔还是没有来。

要自己去找恶魔吗?杰凯摇摇头,决定回家。

路口的树下,恶魔在那里等着,悠闲地如同对他的姗姗来迟不在意。

「最後一次机会,你必须说服我。」恶魔满眼期待,不知是期待他失败还是成功。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杰凯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做什麽。」

恶魔开始她的演出,她将一张白纸和一枝笔拿在手中展示,她说:「这是世界。」

恶魔疯了,但疯的恶魔应该很常见。杰凯继续静静看着恶魔的动作。

「世界是除自己以外的东西,大部分是空的,那就以白纸代替。世界也可以是自己,只有自己而没有其他东西,同样很空。」

「说重点。」

「空虚的人,你不好奇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是怎麽面对你遇到的事情的吗?」恶魔嘲笑杰凯:「空洞到没有反应,你只是一张自以为是的白纸,平淡无味。甚至根本无法跟世界交手,你只会被吞噬。」

杰凯看着恶魔拿在手中晃荡的白纸片,不觉得两张吞噬彼此会有什麽高下,两边都白,相混合还是白。凭什麽我这边的白就一定是被世界的白覆盖,而不是我去覆盖世界?他思索但没说出口。

「你只有理解世界,才有可能跟它交手。而你现在只是站在场边,休息状态,完全不懂世界的规则。」恶魔撕掉那张白纸,「你只有同时理解ai跟恨,才能真的懂它们。」

「你现在没有讨厌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人吧?」

「我有啊。」杰凯平淡地回答:「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有的也只是远离场边一点的喜欢跟讨厌,根本没有到中心。因为你喜欢站在中间不去表现恨跟ai,当个如水一样无味的人。」

恶魔摇摇头,邪恶地笑,挤出恶魔的话:「你不ai你家人吧?连人si掉你都不愿意去复仇。」

「我ai,但我为什麽一定要复仇?」杰凯无奈地说。

「就算你人格高尚而不想要复仇,怎麽可能跟杀人凶手的家人继续相处如常。你在想什麽?」

「什麽都没想。」

「你哭过吗?」

「哭过啊,我是人。」

恶魔可能觉得眼前的人类太难攻略,费了一番唇舌都无法激起他报仇的兴致。她停下话语,低头思考了下。

「你有想保护的人吧,不好奇怎麽从世界当中保护她吗?」恶魔拿出另一张白纸,递给他。

「我说的是除你之外的世界。她本来就该面对来自世界的指责,因为罪恶不容姑息。」恶魔咧嘴一笑,「除非你的正义也是有偏向的。」

杰凯接过白纸但不发一语。

恶魔继续低语:「我不会告诉你我要做什麽,所以我不是由你c控的剑,你没有指挥我,是我的意志让我这麽做。你只要在看到世界的反应後,尝试面对世界这样攻击的方法。你是守护,而非攻击。你可以这样说服自己。」

「人要学会处理来自世界的攻击。你们毕业後的世界更复杂,何不现在先看看世界的手段,她也可以先适应下。像免疫反应,她要先接触过抗原,产生记忆,让她可以更好更快地去应付第二次攻击。」

「现在的世界还b较可控喔,不试试吗?」恶魔指了指白纸,「你只要在这上面写上她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後面的事情你都不知情,只要去尝试跟世界交手。」

不久,恶魔收到一张写着「林梓安、杨杰凯」的白纸,开心地离去。

恶魔游荡人间,与人交谈,收获秘密後想出行动的计画。她执行,然後离去。

几天後,恶魔来到可能遇见四班同学们的走廊,在那里游荡,探头探脑。看到一位男生边打呵欠边去装水的慵懒模样,她赶紧跟上去,跟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辰洋不解的眼神抛来,伴随疑问:「你是谁?找我g嘛?」

看起来没认出自己是谁,恶魔笑了笑,递给他一张摺起来的白纸。

「我知道一些有关匿名平台上对你们班同学指控的事。」恶魔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

辰洋皱着眉接过然後打开纸条,当他睁大眼再次抬头想找送件人时,她早已消失无踪。

辰洋大呼小叫地跑去找杰凯,对方的注意力从讲义中暂时ch0u身,看向激动的哥们儿。

「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你竟然……梓安……」辰洋脑袋暂时打结,「你竟然是杀人凶手造成的受害者的家人!这什麽关系!这也太扯了吧!」

「闭嘴。」杰凯冷冷地看他。

下课时,班上同学四散各处,教室中只留有少数几人,而他们现在正窃窃私语,七嘴八舌地讨论刚刚听到的消息。

梓安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现在依旧一动也不动地趴着,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刚辰洋的大呼小叫。

家琪跟世庭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先说什麽。

这时,先有反应的反倒是班上的同学们,有人提议:「要不弄一下你们之前常弄的那种游戏,我有点想看你们会怎麽处理。」

世庭赶忙想理由避掉这场热闹,她说:「看,梓安在睡觉。我觉得我们不要吵她,之後有空再处理。」

「我醒了。」梓安接在世庭说完的话之後,她讲完之後在班级里创造了一下的静默。

辰洋看看班上的氛围,有点後悔刚刚说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听到,创造出如今的局面。

杰凯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略带挖苦地说:「由你主持吧,正义使者。」

辰洋清清喉咙,脑袋飞速运转,但想不出什麽计画,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没什麽冲突啊。」辰洋乾笑,「我们要处理什麽?」

「你觉得呢?」杰凯看他,「看到那种消息应该有什麽反应?」

「老大,你好平静。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消沉或是悲伤,然後排斥梓安。」

辰洋看了看手中的白纸,念出来上面的字:「林梓安画箭头至杀人凶手的家人,杨杰凯画箭头至si者家属。」

家琪率先提出疑惑:「谁给你那张纸的?」

「一个nv的,不知道是谁。」辰洋老实的回答。

世庭突发奇想,说出自己的推测:「也许给你那张纸的人就是网路上匿名平台发文的人,如果看笔迹能认出人的……。」话讲到一半就自动消失,因为想到他们不可能一班班去对笔迹。

旁边的人提醒辰洋:「辰洋,不用把对立的两边放到班级焦点中央吗?这样大家看得b较清楚。」

不等辰洋答应或指挥,杰凯和梓安就自己走到班级中央,好好面对大家。

「我们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他们俩人没吵架或排斥对方啊。」辰洋想缓和班上看热闹的兴致,但事与愿违,越来越多其他班的人聚集到教室窗边,观看好戏。

看到辰洋不太知道怎麽处理眼前的场面,恶魔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走入众人视线焦点中,问大家:「在这两人家里发生的事、网路匿名和现在的局面,大家觉得谁是受害者?」

「他家人。」梓安回答。

「你们当中没有一人做出攻击对方的行为吗?」恶魔狡黠一笑。

「有,我讨厌他。而他应该就是在网路上匿名发文的人,让我在网路上被人骂。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不讨厌他。」梓安继续说:「简单点说,我讨厌受害者,或是由受害者转变出的加害者。」

「哇靠,这人价值观有问题。加害者那边的人怎麽可以讨厌受害者这边的人。」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要我说明吗?」梓安像是听到周围的议论,尔後继续展开她的讲述:「我讨厌可以正大光明说自己是对的,自己也身在对的一边的人。凭什麽我就该被讨厌?」

「喂,别说了。」杰凯冷淡的语气吓人。

梓安盯着他,真心地说:「我真的讨厌过你。」

周围的人起哄,要杰凯赶快回应,拨乱反正,邪恶不行这麽明目张胆地欺压纯洁无辜。

「我也讨厌你,因为你的家人伤害了我的家人。」杰凯冷冷地说。

恶魔好像不满意,「只是讨厌吗?没到恨吗?在一份生命消失的时候,总会有人产生恨吧?尤其是你。」恶魔将接话的机会抛给杰凯。

「我恨啊,但是恨的对象是她弟,不是她。我们现在到底在g嘛?」他看着负责主持的恶魔。

「揭开真相啊、y暗面之类的东西。看不见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你只是逃避了啊,白纸。」

「揭开这些要g嘛?批判想法的对错吗?」杰凯撇撇嘴,「这样不就展开下一场冲突?」

「本来就该有冲突。」梓安回他。站到中心之後,这人就开始不稳定,一直说些跟她过往坚持的东西相悖的东西,就像另外一个人一样。

盯着萤幕,杰凯看到各种批评、议论环绕一人,而那人从没出面,至少没表露出自身身份後发言。

原来在匿名平台上发文指控就是恶魔的计画。杰凯打出「卡」字之後,慢慢浏览来自匿名或用本名的发言。他在过激的言论下匿名留言,留下缓和气氛或说明道理的话语。

因为留过太多或多或短的言论,当辰洋问他留了什麽言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切战斗开始前的「卡」字。其他没有提及,因为他认为与人争论未必是好方法,往往自己想办法消化冲突,而非出面y刚。

他看了看留言数继续增加的讨论串,决定另辟新天地x1引注意力,而非战场。

学校匿名告白&靠北版主要内容有二种,一为甜蜜的告白,另一位批评或抱怨的靠北。两者极为冲突,一种目的是说出ai意或赞赏,另一是说出厌恶,而它们共存在版上,非常奇特。可能你刚看过一篇脏话连连的抱怨,下一秒就看到甜si人的告白,闪瞎你的眼。

在学校,杰凯不太有想批判的人事物,他便决定发几篇告白文。不过,问题来了,他要对谁告白?

他想了想,如果现在告白的话,生活绝对会乱成一团。所以他选择瞎掰出某个人物形象,在版上创作出几篇告白文,想让那篇指控文能够早点到下面去,让人较难看到。

这样就够了吗?他回去翻那篇指控文,发现讨论依然热烈。他之前的留言隐没在留言海中,杯水车薪。要再继续发吗?他想了想,决定放弃。转为定向式寻找有可能是梓安发的言论,在那下面发言的话她就会看到了。

「你是谁?」一条突出的发问x1引他的目光,他在那之下回覆:「我也不知道。」

之後,他倒头就睡。明天再去应付世界,他这麽想。

梓安把房门关上,不理外头她听不懂的人声。发酒疯的人讲的话就像咆哮的动物,只有气势,根本听不懂。

「你是犯错的人,要记得自己犯过的错误。一生记得。」她很想对外面的人说,但看来现在想谈话交流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人已处在另外的世界。

当看到因家里人犯罪而家中打骂、批评重演,她被叫去旁观,她在心中想着关我什麽事,但还是静静看着他们或互相叫骂、或痛哭。

「我好痛苦。」她妈妈说:「我为什麽这麽痛苦?」

看到这样的场面,她往往会有疑问,我们不是加害者的身份吗?这气氛ga0得好像我们家也是受害者,不过不是被对方,而是被自己犯过的罪一遍遍鞭打,提醒你不能忘。

所以她不解地回她:「受害者家属应该b我们痛苦百倍万倍,我们家现在到底在g嘛?」

从对方瞪大的眼睛,无声开阖的嘴不再吐露心声,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我明明知道痛苦不能b较,但我还是打心底为痛苦分出应该跟不应该,标出上下程度。」她心想:「我又错了呢。」

「学校那位平静的不像人,真是可怕。他的情绪到底在哪?为什麽没有像我眼前的人一样,流泪痛哭、砸碎东西、恶狠狠地抛下狠话?如果他的攻击是面对自身,已成习惯而忘记该去反应,不知道该称赞他的强大毫无破绽,还是担心他的心理防线某天溃堤?」

当面对眼前的纷乱,梓安从一开始的一脸排斥,渐渐转变为面无表情。记住自己是加害者家人这身份,她便鲜少如同眼前的家人一般崩溃。

「有人b你痛苦,而他完全没有表露,你为什麽办不到同样的程度?」她一遍遍问自己,希望自己如同杰凯那般超脱。却在发现自己办不到时,开始讨厌那样强大的人。

看到两人在众人面前说出对彼此的讨厌,恶魔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离去。她根本没有想要阻止舆论或是争吵发酵,因为她相信真相来自冲突碰撞。即使必须先撞个头破血流,撕开表面的和平,你也必须直面那些被隐藏的东西。

「欸,就是她把纸条拿给我的。」辰洋指着离去的恶魔,朝大家说。

「问她匿名平台的发文是谁发的吧!」一些人冲出去追人。

「不是杰凯吗?」一些人感到疑惑。

「名侦探柯南的名言: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去问本人或刚刚那个nv生才能得知答案。」某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深沉地说。

在他们的行动展开之前,沉默的两人退到角落开始自己做刚刚对话的收尾。

「对不起。」梓安没有看着杰凯说:「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但我还是要对你说。抱歉刚刚跟你说我讨厌你。」

「没关系,我也要说对不起,不过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刚刚我说的也是我的真心话。」

「那就不相欠了喔。」梓安还是没有看人说话。

「嗯。」

「我讨厌必须让我讨厌某些人事物的世界。」梓安心想,她在放学钟响後飞速地冲出教室,不想跟任何人有交流,因为她觉得不会有人想跟价值观有问题的人交流。把自己ga0到这样的境地应该不算违反不去跨过无法挽回什麽的那条线,毕竟再两三个礼拜,她就可以脱离这个环境,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自己的塑造。

教室後门边,辰洋自己走到杰凯面前,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道歉也不能解决已经发生的事。」

「我知道。但你为什麽什麽都不说?这样我们怎麽帮你?」

「有必要说吗?」杰凯面露不耐烦,「我就是没有想说的东西才闭嘴安静。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要我开口,我要说什麽?」

辰洋看到老大难得的不耐烦表情,愣住了一下,之後才吐出真心话:「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对方背起书包离去,没有跟上去,跟留在教室里的家琪和世庭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杰凯回家一打开门,便看到妈妈等在门边,拿着一叠资料,准备跟他聊聊他的未来。

「你之前个人申请填的学校没有一间是填医学系,结果快公告了。我想说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报指考或是明年的考试,去考医学系。」妈妈眼睛有着些许红血丝,但她没有哽咽地说:「你可以像你哥一样当个医学生。他一定会感到很欣慰。」

「嗯。」杰凯接过资料,在回到房间後把它们摔到书桌上。

现在就像生活刚被划过不浅的一刀,还未复原时便接踵而来更多攻击,他原本想举起手抵抗,但在看到上面的伤痕便作罢。够了,已经够了,可以顺从命运也没关系,抵抗也回不到当初毫发无伤的自己,不如顺从以避免制造出更多的伤口。

杰凯在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前,往往会先好好休息,好以较有jg神的态度面对事情。所以他将资料扫到地下,趴在桌上赌气般地开始睡觉。

「你喜欢和讨厌过什麽东西?」国中时的梓安弯腰朝躺在天台地板的他问。

「两边都有很多东西,要举例太麻烦了。」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让喜欢跟讨厌有交集的我目前想到一个,读书。」

「校一也会讨厌读书喔?」梓安遮住yan光,低头看他,让他蒙上一小片y影。

「讨厌啊。但我喜欢获得成果的时候,那代表过程中的努力获得了回报。」杰凯坐起身,「你为什麽突然问这个?」

「没有为什麽啊。」她嘴中这麽说,倒是自己从书包中ch0u出笔记本,开始写东西。

「g嘛?」

「纪录你喜欢跟讨厌的东西。」梓安抬起头,「没有我。」

杰凯语塞。但还是开口:「你想被喜欢还是被讨厌?」

「这问题还需要问吗?」梓安惊讶地问:「有人会想要被讨厌吗?」

「应该没有。」杰凯盯着她,「我该怎麽理解你刚刚说的话?」

「说来话长。我刚刚在想要怎麽从被讨厌转变成被喜欢,奈何脑袋不够好,所以来问你。个人感觉校排第一应该很常是被喜欢的那种,而我不知为何很容易被讨厌。」

「你刚刚的问题不是能问出这种事情的问题吧?」杰凯指出问题。

「不是啊。我打算透过模仿会被喜欢的那种人,让自己被喜欢。所以先透过问题了解你。」梓安神气地举起笔,「要模仿就要彻底,从想法开始了解起。」

「你加油。」杰凯躺下继续睡觉。

「校一帮我,我脑袋不够好,想不出来答案。」她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响起:「要怎麽从被讨厌转变成被喜欢?」

杰凯张眼面对眼前的书桌时,只觉得刚刚回想到的是什麽鬼。过去早就过去,他当时没有给予回覆,毕竟那只像是生活中的无聊问题其中之一。

当他环视散落一地的考试报名跟重考班资料,发现自己也是渴望被喜欢的人类。他希望妈妈能够喜欢自己,所以透过读书考试换取她的喜ai。他曾经摆脱过妈妈的期待,正打算飞向天空时,却被现实一把抓回鸟笼。门还没关,但妈妈可能知道他不会飞走,所以没关门也没差。

如果要填补哥哥消失之後,妈妈心中所生的新空洞,他就必须考医学系。而这样,她就可能喜欢强大的我,而不是讨厌没达到她期望的我。

杰凯捡起重考班的资料,默默浏览,脑中再次浮现起那场奇怪谈话的片段。

「被喜欢跟不被讨厌都需要动脑,好麻烦。」国中时的梓安叹气,手中的笔不停。

现在的杰凯站在她身边,默默同意她的话。

梓安把书包甩到书桌边,在嘴里闷闷地发出吼声,而非高分贝的尖叫。想要发泄情绪,但收束是她学会的技能。不能把事情ga0到一团糟,否则後来会後悔。

「我还是ga0砸了,我还是後悔了。」她叹了口气,开始流泪,没有声音地哭。

匿名指控文的发文者究竟是谁明明没有定论,她还是直接将之套到杰凯身上。套上那样的行为就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讨厌他,所以她没有道德地直接指控。

「我真的讨厌他吗?」梓安问空气,没有收到回音。

「讨厌跟喜欢哪种情感b较容易产生?」是国中时她常思考的问题。因为她讨厌很多人,喜欢一个人;她被很多人讨厌,但不知道被谁喜欢。

她觉得讨厌b较容易产生,因为她可以因为外部因素而被讨厌,站在众人指责的中心,但没有看到一人支持自己;她觉得喜欢b较难产生,因为人身上必有缺点和黑暗,而她只要看到一点便会转身就跑,压下对那人的情感。但明明自己身上也有缺点和黑暗,她却包容自己但不包容别人。

而两种情感中,她觉得讨厌b较轻松,喜欢b较痛苦。讨厌一个人的话,她不会在意自己在那人眼中的形象为何,可以潇洒做自己,也许黑暗的那一面也行。喜欢一个人的话,她会开始检视自身哪里需要改进,在删去与修补中感到不适应,开始讨厌自己。

梓安摇了摇头,「我在想什麽东西?今天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你必须接受抛出话语後必须面对的他人改变。」

再见,我的青春,我说出的真心话与反话,两边都是我真实的感受。

梓安从书包中拿出国中时的笔记本,翻到纪录杰凯喜欢与讨厌的东西那一页,在讨厌的东西那里补充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阖上。

挣扎是难以在现实世界看见其踪迹的神奇感受。爆发可以看见破碎的物t,但挣扎没有,挣扎只是在心里摇摆,让人举起想摔的东西然後再次放下。而挣扎的感受不b爆发轻松,摇摆是种让心情上下起伏的冒险,如同让人处在既讨厌又喜欢的感受中,找不到自己。

要不别挣扎了吧?她走在杰凯的背後时,她内心冒出这想法。

「我们如此平静的相处如常,就像处在表面看不出动静的挣扎中。也许他无感,但我讨厌称为挣扎的行为。没有人会知道你在挣扎,不b爆发轻松,但没有人会理解你,你也不会说出口。」

她盯着前方平静的背影,自行下定义:「他可能也在挣扎。不如就让我来作出选择吧。」

看到杰凯拦住激动的妈妈而仍旧毫无波澜的背影後,梓安思考过要不要解开他那让人看起来觉得可怜的强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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