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她母亲柳朝姝如今在庐陵一带逍遥自在,之前孟叔恒低声下气,为的就是求财,现在让他进了一步,他定会想从母亲这再走几步。
看着她的模样,薛重岁笑了笑,又说起了其他事来。
“如今的朝堂变幻莫测,柳铉徵当了几年的‘亚相’却仿佛一个靶子,被其他人聚而攻之,倒给了其他女臣机会,你看那封信上所写,陛下将梅舸、宋菲娘等人召回了繁京,委以重任……陛下啊,她想用女臣,却和明宗、仁宗不同。”
薛重岁说的几个名字,孟月池是知道的,尤其是这个梅舸,她今年大概也就三十出头,仿佛是出身寒门,却得陛下青眼,不到二十岁就被陛下选做御前女官,六年前被放外任,做过县令、学官,这次被陛下召回朝中,直接成了给事中,要论升迁之快,连当年的柳铉徵也望尘莫及。
要知道,梅舸并非科举出身,从内朝女官到外朝给事中,这其中差距可谓天堑。
宋菲娘身后则是陛下的母家宋家,她算是陛下的表妹,之前在北边练兵,陛下召她回朝之后颇有要将金吾卫交给她的意思。
“山长的意思是,陛下在女臣之间亦在寻平衡之道。”
说白了就是在挑拨党争,这是许多君王用老了的手段了。
“是,女旧臣之后遍布朝野,陛下并不想见到此等局面。”
薛重岁从盘子里揪了三颗葡萄,却没吃,而是放在了孟月池的面前。
“若你是陛下,你告诉我,柳铉徵的女旧臣遗脉、梅舸这样只能依附陛下的幸进之臣、宋菲娘这样的外戚,你打算怎么用?”
孟月池看着那三颗葡萄,又看向盘子里的其他葡萄。
“若我是陛下,便不会挑起女臣内斗。”
薛重岁笑了。
“可惜啊,你不是。”
孟月池微微低头,又看向那三颗葡萄。
它们生于同一枝,同一串,却似乎已经被高高在上之人分成了不相干的三个。
“山长,如今陛下以柳铉徵推动土地丈量一事却久久未见成效……”她言语未尽,意思却已经说透了。
“嗯,大概过不久,你母亲的姨母就要被贬官了。”
中秋大考,孟月池再次得中头名。
中秋节后,繁京传来消息,殿中监柳铉徵被贬谪剑南司马。
受其牵连,通政司两道参事柳朝妤被贬灵州祁连府。
邸报上明明白白写着,参奏柳铉徵之人是给事中梅舸。
柳铉徵离开繁京那一日,梅舸升任吏部侍郎。
又过半月,一年轻男子骑着白马到了鹤洲桥边,是刚得了江南道省试头名的陆寒城。
姑娘请披黄袍(九)
“陆兄,我们书院夫子们早知你要来,特命我等候在此。”
被称作“陆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先看向立在鹤洲桥前的“十问碑”。
“虽然早知有此碑,亦知其上所写种种,可真正得见,仍觉血泪重重。”
说罢,他弯腰对石碑行了一礼。
来接他的少年见状,连忙颔首低头,神情庄肃。
“陆兄有心。”
陆寒城直起身,牵马向前走去。
“陆兄在客院稍作歇息,我去通传夫子……”
“不知薛山长何时有暇?我家中前辈和学中师长皆有信函命我转交。”
“陆兄放心,此事也会跟夫子说明。”
少年也十五岁年纪,跟十七岁的陆寒城站在一处却足足矮了一截。
侧抬着头看向陆寒城,少年心中敬佩非常,江南道能人辈出,十七岁便能在那拔得头筹,陆寒城陆郎君的才华自然毋庸置疑,偏偏他又相貌极佳,有松柏之势。
世上怎会有这般人物?
将马交给了书院佣工,陆寒城随着少年往客院走,突然听见一阵吵嚷声。
“墨娘子,你一贯与那孟月池不对付,怎么如今倒替她说话了?我也是替你抱不平,那孟月池一贯猖狂,区区一个庶女也敢稳坐众家之上,不过是凭着柳家罢了,既然柳家已经倒了,她一个歌姬所生的……你打我?”
短暂的寂静之后,林中传来一声轻笑:
“这世上啊总有些狗东西生一双势利眼,对地位家世比自己高的,就卑躬屈膝,恨不能趴到地上去,偏偏这等狗东西欺软怕硬……无妨,我是墨家女,打你也就打了,你既不敢说下一次大考考在我前面,又不敢攀扯我的出身,更不敢告诉夫子,我有什么不敢打的?像你这等才华、出身、品性、德行无一可取的货色,竟敢说是为我抱不平?你也配?”
“墨怀袖!”
“叫我作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礼、乐、射、御、书、数无一处能比得过孟月池,你就想要借我之势打压了她!你怎么就没想过我的势就不是你这等人能借了的?要想告夫子你尽管去,我倒要去夫子面前问问像你这般挑拨同窗相争的狗东西该如何处置。”
说话之人距离陆寒城也不过数丈,激怒之下连声量也不顾了,让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为陆寒城引路的少年脸色有些尴尬,小心看向身旁之人,见他竟然点了点头。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