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我的意思是他这么多年都不吭声,都差点忘了有他这号人。”
“你呀你,”骆甫仁拿扇子头隔空点了点沈茂,“最迟明早,各部就能收到折子的副本,邸报上也能看到。”
沈茂见他如此笃定,才认真上来。骆甫仁在通政使司有消息来源,多年来透露的消息也从未出过错。
“这倒奇了。先不说黎阁老一向怕事,就说太子禁足这么些日子了,谁给求情都没用,黎阁老就有那么大的面子?”
骆甫仁一听这话,笑得更是得意。
“告诉你,人家黎阁老靠得可不是面子,人家是将此案的诸多疑点清清楚楚地列出来,再辅以那凶犯的口供和一系列的旁证。铁证如山,才彻底洗脱了太子的嫌疑。”
“那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花匠可是有人指使?”沈茂来了兴致。
骆甫仁干咳了两声开始讲:“此凶犯乃是岑兴人,在当地就靠打打短工勉强过日子。此人好赌,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因为这让人砍了两根手指头。前一阵他欠了当地赌坊的银子还不上,那赌坊老板就说可以介绍他到京城的百金坊里干活,他欠的钱就从工钱里扣,不剁他手指头了。
“他进了京还没两日,那百金坊的老板,就把他介绍给了两位贵人,说他们正要找人干活,他要是干了这活,那不但能还了在岑兴欠的债,还能再得一锭金子。后来他才知道,这两位贵人是宫里的内官。”
骆甫仁说得嘴巴有点干,停下来喝茶。
沈茂耐着性子看他喝了一口又一口。
“……那这两人的主子是谁?”
“你猜!”骆甫仁眉毛扬得老高,带着十足的狡黠。
沈茂无奈。
就冲他这爱卖关子的毛病,也不能让闺女嫁给他们姓骆的。
“据说折子里面附着那两个内官的画像。黎大人的折子是昨日下午递进去的,昨晚上皇后那边就打死了两个偷东西的内官。可是这二人一个已经做到了正二品的殿前公公,另一个也是从二品的首领公公。而且赃物竟还全都在身上……”
沈骆二人已经相继笑了起来。
沈茂笑罢:“这借口找的也是太敷衍了些。不过就这么草草地结束,看来皇上还是有心护着皇后和三皇子的。相比之下,当初矛头指向太子的时候,皇上可是毫不犹豫地就禁足了太子。”
“诶,出了这事你不替皇后担心?你们家不是跟何皇后还沾了亲吗?” 骆甫仁揶揄道。
“嗬,我舅母的外祖与何皇后的外祖是堂兄弟,远到天边的亲戚了。”
“行行行,知道你们沈家中正!”骆甫仁笑道。
沈茂忽然联想到一事。
“其实皇上对太子也并非全无补偿,刘阁老之前举荐詹事许四爷入内阁,皇上一直留中不发,今日却突然定了许四爷调任吏部侍郎,授东阁大学士。那如今内阁里,太子的人除了刘阁老,又多了一个许四爷。太子经此一役,可说是因祸得福,如虎添翼了!”
骆甫仁点点头:“这倒的确是。此事最让我意外的还是黎阁老,年逾古稀竟还有这等力挽狂澜的本事。清流党一直骂他尸位素餐,甚至讥他是混吃等死,这回得说人家中流砥柱了!”
沈茂捻了捻胡子:“我觉得这事背后有文章,黎阁老怎会突然起了劲,说不定是背后有高人”
他话说到一半,见自家的小厮跑到门口行了一礼,便不再说了。
“是三房的小姐到了?”
小厮应是。
骆甫仁见他神色有变,估摸着他是要教导孩子了,便不再多留,约好了改日再聊便起身告辞了。
青岚走进正房的时候,沈茂正沉着脸喝茶。
“见过大伯父,多日不见,大伯父安好。”她上前恭敬地一福。
沈茂冷哼了声:“安好不了了,我们家的孩子都这么有主意,有家不回,宿到外面去了,我还怎么安好?”
青岚一听便明白了,低着头不说话。
沈茂叹了口气:“要不是顺天府的王通判告诉我你昨日去报过案,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到了京城。你说,你一个女孩儿家,来了京城不回家,你去做什么了,怎会就这么遇上你袁家表哥?”
青岚默了半晌,在沈茂的追问下,才将方才放到地上的提梁盒打开,取出一本发黄的书册来双手奉给沈茂。
沈茂拿眼一瞟,目光却定在其上移不开了。
那竟是一本前朝的诗集,这作诗的人生前犯了前朝皇帝的忌讳,诗集能传下来的极少。眼前这本书虽称不上绝无仅有,却也是十分珍贵了。
“侄女昨日见路边有人挂了招牌卖旧书,想起爹爹说过大伯父喜欢这些,便问那人书在何处。那人说今日早上才摆出来,让侄女今早过去挑,侄女担心进了家门就不容易出来了,便就在客栈宿了一夜。”
青岚一副知错的神色,缩着身子立在一旁。
一会的功夫,青岚带着纤竹出了省身堂,纤竹轻轻叹了口气。
“您好不容易给少爷找来的书,现在给了大爷了,也是可惜。”她低声道。
青岚一摆手:“可惜什么,这才是用在了刀刃上。”
她刚要下台阶,却见一人立在廊下,似乎一直在望着她。
那人长身量,一身天青色杭绸盘领袍,莹白的玉冠束着发,长眉星目,清朗而俊秀。他见她看过来便行了个礼,却显得板板正正,动作有些僵硬。
“世子爷。”青岚还了礼,习惯性地笑笑,嘴角弯出两个小月亮。
“表妹。”
文清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