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诛（一）
不能原谅。
虚寂的黑暗深渊，妖冶的彼岸花舖满整片h泉之地，不远处有一座湖池，从水中生长出yan红如火的红莲，每一朵盛开得极为美丽，将湖池渲染成红，彷佛越过五行相克的限制，火在水上跃动着。
湖池边种植了一棵非常巨大的树木，树木的模样古怪又妖娆，粗g如人弯腰般斜长，分岔开来的树枝长出茂盛的金se叶片，每一片金叶泛着淡淡金光，为这黑红的世界点缀上一丝温煦。而每根树枝上都垂挂着红se灯笼和缎带，地底深处紮根的树根破土0露出一部份，正好可供人坐卧休憩。
此刻，便有一名身穿嫁衣的美丽nv子坐在树根上，倚靠着树g闭眼酣睡。
叮……
用藤枝缠绕在左手腕上的银se铃铛自动响了一声，原本静谧的空间也扬起微风，树和花舞动起来，湖池上水纹波动着。
「来了来了，又有谁来了！」一只白毛红眼的兔子从彼岸花花丛里探出头来，蹦蹦地跳到nv子的膝头上。
nv子缓缓睁开眼睛，右手微抬抚0兔子柔软的身躯，「是啊，这气息又是含冤而si的鬼呢……」
「总觉得，最近越来越多冤魂了，是我的错觉吗？」兔子耸动着鼻子，利用後劲大的兔腿支撑身t立起，红水晶般漂亮的兔眼将他最ai的主人映入瞳孔里，对nv子jg致清丽的脸蛋永远都看不腻。
「不，的确冤魂b以前多了不少。」nv子抱着兔子起身，站在树根上面朝前方，眼睛微眯，「总有源头的。」
「地面上吗……可是我们又不能离开这里。」兔子说到最後颇有些咬牙切齿。
nv子嘴角微g，轻轻一笑，未再言语，将注意力放在逐渐出现的鬼影上。
「不能原谅……他们、他们，不能原谅……」就像沙粒摩擦的粗哑声音含着怨恨不停诉说，nv鬼对周遭环境完全不感兴趣，只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
「就不能带她来之前，稍微幻化乾净一点吗？这副样子看了真的很倒胃口呢。」nv子打量那个被带到面前的nv鬼，如此评价道。
nv鬼的形象是si前的惨状样子，头颅破了好大一个缺口，从里面流出的不只红yan的腥血，还有腐臭黏腻的脑浆，身上穿着职业裙套装，脸se惨白如纸，嘴唇也是一样的se白，只是唇角挂着血丝。
「倒胃口？噗、哈哈──你在说笑？又不是人还需要吃，用这种形容词不奇怪吗！」带nv鬼过来此地的，是一身白袍银纹的白无常，俊俏的脸上可看出对nv子发言的嘲讽。
「需要和可以，是不一样的。」nv子冷淡地反驳回去，目光对上白无常，幽深漆黑的眼眸平静如si水，看得後者呿了一声不自在地转开视线。「走吧，既已带到，你可以回去向阎王交差了。」
「是阎、罗、王、大、人！你这家伙，给我放尊重点啊！」白无常不满意nv子对他最尊敬也最崇拜的阎罗王大人的称呼，一脸怒气。
「那是你的阎罗王大人，又不是我们的。」兔子抢先开口，怼上白无常。就像白无常对nv子他们没有什麽好感，兔子也对白无常印象极差，只要一有怼对方的机会，就不会放过。
「你说什麽……」
「ga0清楚！於我们有恩的可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位阎罗王大人，就算现在为他做事，但可不是上司和部属的关系，我们是雇佣、有签契约的！」
「唔……！」兔子说得理直气壮，令白无常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怼回去，又一次败在那张兔嘴上，实在太不甘心。
「适可而止，无回。」nv子开口打断这场充满火药味的氛围，动作轻柔地抚0兔子，然後对着白无常道：「白无常，请你回去吧，接下来我要进行审判了。」
白无常盯着nv子好一会儿，然後哼地一声转身离去，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留下。
「太无礼了！」兔子无回气呼呼道。
「算了，他本就看我不顺眼，t谅下吧，本来我不该存在的，是我碍眼了。」nv子神se平静，从头至尾对於白无常的无礼和轻藐的态度她无所谓，因为白无常与她无关，不是放在心上的，就不需要去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了。
「唔，既然你都这麽说了……」
nv子轻笑一声，「b起白无常，工作更重要呀。好了，该开始履行契约，工作了。」
「说得也是。」无回认同道，然後不费力地挣脱nv子的怀抱，跳到纤瘦却令他安心无b的肩头上，一双红兔眼看向还在不断呢喃着什麽的nv鬼：「这nv鬼怨气多大啊，连刚才的动静都x1引不了她的注意。」
「含冤而si的怨魂无法轻易跳出si亡前的怨恨回圈，越是恨意强烈，就越容易深陷，这个nv鬼的怨气强而激烈，已经好久没碰上如此冤魂了。」
「她那样子根本无法g0u通。」无回观察道。
「是啊，总之我们就先来看她的生前吧。」nv子抬起左手，手腕微动，铃铛响了两声，接着便见垂挂在树枝上的灯笼晃动起来，然後那几盏灯笼周围竟渐渐浮现出点点红光，这些红光如萤火虫般活灵生动，全都汇聚在nv子面前，红光一闪，幻出一面镜子，而浮现在镜子里的镜象是nv鬼的生前！
镜子将nv鬼从出生至si亡的一生都映照出来，简直就像看了一场人生电影一样，不同的是电影还会剪辑，只播映重要的、需要传达的片段，而镜子则是连琐碎小事都放了出来。
画面停在nv鬼绝望地从公司顶楼跳下自杀身亡。
「流言蜚语，不管时代如何更迭，言论永远是一把最犀利的血刃刀呢。」一个弹指抹去镜子，nv子看着底下的nv鬼，似是感慨地说。
「这nv鬼生前还算有善心的，虽然因为本x胆小，见到许多不公平的事都视而不见，但是很ai护小动物，也时常去福利院照顾老人和孩童……」无回看完nv鬼的生前，冲着对方很ai护小动物这点，他就对nv鬼印象不错。
nv子抬手r0u了下无回的兔头，深有意味地说：「但是，装作视而不见，才是伤人最深的。」
「……？」无回不明白nv子的话。
让无回自己思考去，nv子轻巧地跳下树根，走到nv鬼面前。即使已经这般靠近了，nv鬼还是没有抬眼，依旧沉浸在仇恨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他们、他们……全部……！」
「都得si吗？」
叮。
伴随nv子问话的铃铛声一响，突兀又和谐，终於引起nv鬼的注意，就见nv鬼神情恍惚一下，随即抬头望向nv子，神情惶恐。
「你、你是谁？」nv鬼惶惶地问。
「我是审判冤魂的魔nv。」
「魔nv……」
「这里是我的管辖地，只有得到我允许者才能自由出入，当然也包括像你一样的冤魂。」
「像我、一样的……冤魂……」nv鬼没有因为nv子的话而减轻不安感。
nv子也不在意，只是尽到解说的责任，让nv鬼意识到此时此刻身处的是什麽样的地方，眼前又是谁。
「这个给你。」nv子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一块幽绿的令牌缓缓浮现。
nv鬼接过令牌，「这是……」
「是阎王的冤判令，共有七块，依照冤魂的恨意强度、前生的所作所为，以及冤si之因……而判定冤魂能够取得哪一级别的冤判令。你手上的绿令是三级，当中授权予你的便是可报复害你冤si的那两个人，任何手段都可，只切忌不能牵扯到无辜之人。另外，你还可再报复生前伤害过你的十个人，不过这十人你只可以伤他们一次，且不能杀si他们，而生前与你因缘极深的人不能实行报复，像是你的血亲、朋友等。」nv子解释道。
「若你有任何违反的行为，蕴藏在冤判令里的力量会阻止你，并降下对灵魂不可抹灭的惩罚。」
nv鬼听完，垂眸盯着手中的冤判令，良久才出声：「我……除了那两个人，不会再报复其他人了。我只要向那两个人复仇、只要他们si，就可以了……」
真正害si她不能再活着，连梦想都被摧毁的，就只有那两个人。
nv子注视着nv鬼的眼神有一瞬间地柔和。
「一切，端看你的选择。」
「她走了。」无回看着nv鬼在nv子的指示下，朝白无常带着她走的原路返回，相较刚来时充满怨憎的鬼影，此刻背对他们的身影已经平静许多。
「黑无常会带她到凡间的。」nv子道。自从nv子来了h泉，接任审判冤魂的职责後，就由白无常负责带冤魂来到此地，黑无常则将审判完毕的冤魂带去凡间。
「我真希望是黑无常负责带冤魂到这里。」无回的语气里含着遗憾，「b起傲慢又无礼、不懂事的白无常，沉默寡言的黑无常可ai多了。」
「黑无常跟白无常一样都非常ai戴敬重阎王喔，只是白无常一碰上阎王的事就会情绪化，不讲道理。黑无常……」
「他怎样？」无回好奇地问。
nv子轻嗤一声，「是个记仇的小气鬼呀。」
「不会吧──！」无回惊讶地兔耳竖得直直的。
nv子轻笑几声，被无回的反应取悦了。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走？」无回歪了歪头：「去哪？」
nv子没有马上回答，平举双手，在意念微动下一gu淡淡的夹带y凉的气汇聚在手上，缓缓地出现两盏灯笼，右手握住的灯笼和垂挂在树上的一样，而左手里的灯笼则是有长柄可提，且形状是圆形的，灯火一样是红se的，柄上绑着缎带自然垂落。
nv子将右手里的灯笼用意念挂在树枝上，当那盏灯笼挂上去的那刻有风吹过，紧接着一gu气旋在湖池上方形成旋涡。
「这、这是！」无回惊讶地瞪着发生在眼前的情景。
「是通往人间的门喔。」nv子平静地看着旋涡逐渐变成一扇纸门，纸门上印有彼岸花的图案，那是意味着连接这边与那边的道路，彼岸花是连结生与si的花。
「这是说我们能离开这里去人间了？！」无回再度惊讶，这次叫得都破音了，可见能够去人间这件事有多麽意想不到。
也的确，他们能够自由行走这个接引si者的h泉国度，不管是离开此地去阎王殿、其他殿，或是到奈何桥、三途川，甚至是去往地狱十八层，只要是h泉的势力范围他们皆可来去，没有谁可以阻止，唯有前往人间界不被允许。
「刚才……作了一场好梦。」nv子敛眼，想起适才在树下酣睡时罕见所作的梦，平静到冷漠的神情都不禁柔和两分。「祂入梦了，很久不见，还是一样看不清祂的面容，可是依然很慈祥、很和蔼，祂透过梦告诉我人间将有一场大浩劫，那是非常恶的，且恶早已有了行动，只是祂未能第一时间察觉，是最近人间si去的人变得多，大部分还是冤si的，因此祂才嗅出不寻常，并发现那gu恶意。」
「若是放着不管，连他界都会被牵连，但是所谓的恶是什麽，源头来自哪里，为何大多si者都是冤si……这些都尚未清楚，所以祂希望我能去人界调查。」
「只是调查？」无回问。
nv子嘴角微g，颔首道：「是的，我们要做的只有调查，其他的就是神去处理了。」
「神……」
「不知道有哪些神负责，但我想阎王应该包含其中吧，毕竟h泉是si者所应处之地，管理h泉的阎王，不可能置之不理。」
「嗯哼～不管怎样，总之我们终於能够去人间了，太好了！」无回开心地说，「这个地方除了几个都还算看得顺眼外，其他的都太讨厌，而且景se也大多不漂亮，y森森的，完全欣赏不起来。还是人间好啊～形形sese的人，各种各样的风景，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食物～啊，真羡慕活人，可以活在地上。」
nv子对於无回的话不予置评，只是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头：「到人间可别太忘形了，我们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我知道，会有分寸的！」无回保证道。
nv子笑了笑，然後侧头呼唤：「蓝。」原本空荡的右侧周围扭曲，缓缓显现一道黑se身影。
是一个全身上下都用黑se斗篷包覆住的斗篷人，身躯修长高大，面容完全掩藏在兜帽里，但是听声音是位成年男x：「萤娘。」
耳畔听进那道低沉磁x的悦耳呼唤声，nv子唇边的笑意微微加深，「一起走吧，蓝。」
「当然，无论你去往何地我都会与你一起，也只有你。」
nv子没有再开口回应，只是伸出右手轻轻拉住蓝的斗篷，然後提着灯笼走向湖池，无回安静地趴在她的肩头上。
微风吹拂，灯笼微动，金叶飘舞，yan红的彼岸花轻巧地迎风摇曳，水波纹一圈又一圈，而此地的主人及其守护者已然消失在门的另一端，纸门缓缓自动关闭，隐约中似能听见铃铛叮叮地响。
在nv子他们离开後，十王殿的十位主君都感应到了，当然他们也都知道nv子是获得离开的许可，所以没有什麽太大反应，倒是司掌五殿、且亦是十王之首的阎罗王停下批判文的动作，示意殿中的官差先出去守着後，视线转到左侧後廊道口边，道：「果然还是你的话有用啊，若换成是我，她不会立刻就接下这份差事，肯定跟我讨价还价。」
「……她是个好nv人。」从廊道中传出一道独特富有韵味的浑厚嗓音，语气平稳舒缓，咬字极为清晰。
「她一直都是好nv人，不过……世道从未给她一丝善意。」阎罗王手捋长长胡须，眼神透露出几分复杂情绪。「为人、非人，她的命运还是充斥可怜可悲的se彩。」
「命运并非无法改变，希望渺茫，但是没有绝对。」
「所以你才渡她来此，让她复仇，还让她与我做下契约吗。」阎罗王拿起搁置在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