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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江湖一甲子,先有两位陆地神仙,一个女子剑仙李长安,一个东越守国奴余祭谷,分别占去江湖大半气数,又有范西平拨弄风云,使得本就苟延残喘的江湖更加雪上加霜。之后休养生息几十载,以许无生,王洛阳为首的这帮新苗冒尖,好不容易盼来了春生发芽的大年份,当人人都以为所谓的百年茂林就在眼前时,朝廷一马蹄就将田里的青壮苗子都踩踏殆尽,有些甚至连根拔起。但有句老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个坐楼三十年,出阁便是天下第一人的武夫就此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却也告诉所有人一个事实,江湖茂林并非所有人的茂林,就如同江湖并非所有人的江湖一样,你以为隻要打扮成江湖侠客的模样,腰间佩柄刀剑走出家门就是走江湖了?那只是你以为的江湖,真正的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行侠仗义,更不只是儿女情长,而是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对,也不对。
有时候江湖是一群人的江湖,有时候,江湖隻是一个人的江湖。
好比一甲子前,那个江湖,就叫做李长安。
而如今的江湖,叫做韩高之。
余祭谷生前曾对范西平说过这么一句话,“愿天下江湖人人有路可走。”
可江湖就是如此,有人走才有人来,一如官道仕途,后来之人大都是踩在前人的脚印上才得以继续前行。隻是如今稍稍有所不同了,那扇大门能走过的人不仅仅隻是韩高之,还有新武评上的其余九人,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当一条路走的人多了,便会越来越平坦,越来越宽敞。
依旧扮做江湖武夫模样的李长安骑马走在宽敞大道上,依稀可见前方那条更宽敞的江河,却犯了愁。
这条泪罗江本就小有名气,沿江百姓都靠此生计,视其为母亲河。几年前那位东越守国奴由此去长安城,一拳砸江淹了十里良田,泪罗江便就此名声大噪。不论是不是江湖中人都想来一赌风采,尤其是那些负笈游学的世家子弟,简直把这里当做了仙人遗迹的风景圣地,加上春秋末年有一位莽撞人在此扛着大纛跃江开蜀,那处莽撞滩也成了沿江游玩的必经之地。于沿江百姓而言,这是天大的好事,以至于许多渔船改了游船专拉那些钱袋鼓囊的公子小姐游山玩水,比起打渔糊口强的多。
李长安勒马停在渡口边上,举目张望,眼下正是游江的好时节,江畔生风吹去来往行人一身浮躁,岸边停泊有十数艘大小不一的船隻,小的如一叶扁舟,大的如层楼画舫,前者水力有限隻载人渡江,要想游江赏景还得坐经得起浪涛的大楼船。这其中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如漕船般可容几十人的黄楼船,因其客房舒适又价格实惠,家境相对殷实的学子大都中意这类。另一种则是隻容纳十几人的小楼船,船上不仅环境更为宽敞,且配有一切日常应用之物,甚至有些为了多赚些银子,还特意请了一位擅做河鲜的厨子,眼前大江东去,手边美酒佳肴,若有佳人在侧何等快活风流。故而,这种船非豪阀世族无福消受。
几年前李长安浪迹江湖那可真是流浪,浑身上下翻个遍也掏不出一颗铜板,若非有秦归羡这位出手阔绰的祁连山庄二小姐接济,迟早要上街乞讨。可如今不同了,李长安眼下为难的也不是银子,而是走水路还是走官道。
此次武林大会选址在扬州境内的龙泉山庄,而非做为牵头人的祁连山庄。
缘由很简单,祁连山庄能位于十大宗门之首,号召天下武林,明眼人都心知肚明,靠的不是人脉手段,或庄内客卿高手,而是背后那座清风山。明面上人人都知晓当年是白起率军马踏江湖,但暗地里的好处都叫那女魔头捞去了,多少江湖中人恨的牙痒痒,但敢怒不敢言,若不是靠着这些打家劫舍来的家底,失去秦学鸿这个大归真境高手的祁连山庄谈何东山再起?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清楚,盟主之位早已板上钉钉,此番武林大会不过是走个过场,顺便给各路英雄豪杰一个露脸的机会。之所以不在那座耗费无数金银新建城的气派庄子里举办大会,一来在自己门前给自己扣高帽过于嚣张跋扈,免不得惹来一些大宗门的不满,万一狗急跳墙引起群愤,不利于日后北雍的布局。二来秦修竹生前与龙泉山庄庄主交情不浅,庄主萧涧泉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此人主持大局至少明面上不失公允。说白了,李长安就是要堂而皇之的把盟主之位抢来,同时表面文章也要做的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