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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百官自是不能跟着瞎参合,既有说好的,自然有说歹的。也不知哪位大人在下朝出殿时嘀咕了这么一句,“我怎记得李长安尚有官秩在身?陛下赐其御前掌剑?几品几阶来着?”
不等这位大人出宫门,满朝文武就都知晓了。未过晌午,中书省的折子就如春燕入堂一般满天飞。尤其是文臣,生怕自己落人口舌,回了家着急忙慌的就提笔疾书,自个儿坐车嫌太慢,从家仆里挑出一名腿脚最快的,笔墨未干就急急往宫里头送。要不说太平盛世无闲臣呢,再不在陛下跟前表现表现,这仕途多半也就走不动道儿了。唯有那帮两朝老臣尚沉的住气,毕竟这一本参与不参,他们补子上的仙鹤也变不成凤凰。
再者说,君心难测,当初陛下既放了那女魔头出崖,那姜家未必就如世人所传那般与李长安水火不容。即便真是两看相厌,那也尚未到撕破脸面的地步。这般火急火燎的在陛下面前背后捅刀子,见血的不定是谁。
今日早朝,大部分官员早早便在殿外候着,不为别的。前日刚呈上去折子,次日陛下就休朝。眼下各个都惶恐不安,愁的两夜都没睡好。就此事而言,浅了说不过是指摘李长安不顾朝廷颜面,肆意妄为。聪明人往深了想,便能抽丝剥茧从国事揪出家事来,昔年李家北府军一夜全军覆没,五万将士战死剑门关外何其惨烈。说李长安不曾有半点反骨神仙都不信,如今李长安又隻身入敌国腹地,倘若真是意气用事便也罢了,否则不难让人不往歪处想。
而且女帝自打从武当山半道而归之后,隔三差五就休朝。满朝文武明面儿上虽不曾表露,但私下里都在暗自琢磨,陛下若龙体不保,那王朝岂不是岌岌可危?两个皇子天资不足,不堪重用,早早做了闲散王爷。子嗣唯剩那对并蒂莲,难不成王朝又得出一位女帝?虽有当今天子珠玉在前,可堂堂九州大王朝连任两朝女帝,这像话吗!?
殿外百官成群而聚,交头接耳。殿门两侧分成四股派系,犹如一盘糕点,中间隔着盒壁,泾渭分明。有首辅闻溪道执掌的旧庐,中流砥柱多为老首辅薛弼昔日门生。而卢家斗酒卢八象领头的新庐则多是太学宫出来的门阀世族子弟,其中不乏陛下钦点的天子门生。武将则是以春秋十二名将陈忠之子陈玄策为首的兵部陈系,如今尚能上朝的十二名将也就独剩鲁镇西,且这两家
世代交好,这二人更是义父子的关系。
最值得说道的便是最后这一群由世人口中的两姓家奴,八国遗臣子弟所组成的萧党,领头人萧权出身旧西蜀簪缨世家,祖辈父辈皆是当年赤手可热的权臣。当年先帝求才若渴,虽大开门庭广纳贤才,但老一辈遗臣的傲骨难消,不愿为刍狗,故而大多数到死官阶不过三品。但这一辈的遗臣子弟皆生于王朝长于王朝,虽身份已随光阴而改变,却也免不得受“家臣”诟病排挤,于是隻得报团取暖。
头一个到的是卢家斗酒先生,纵观满朝文武也就属卢八象如此不拘小节,穿着补服腰间还挂着一酒葫芦,非但不显不伦不类,反倒更加张扬那股子风流意气。但今日不同往日,卢八象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端正的青年男子,胸前是正四品的雁补子。
百官之中早有言传,此人既无显赫出身,亦无名师崇举,只不过在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宗门做了好些年的客卿。也不知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竟被陛下凤眼相中,坐着官轿就入了京城。再瞧瞧那位正儿八经,书香府第出身的贺家后生,入仕三年不过从四品的小小侍读,可真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