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她就是何芯蕊。
直至这一刻,因为我的脑子终於恢复了运作,我用颤抖的双手掏出了手机,打给了警方,直到我进入了警局,全身都还在颤抖着。
「你怎麽发现她的?」一个警察问我,我完全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况,以至於他长什麽样子,到底是什麽职位的,我都一无所知。事後回想起来,除了对话之外,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路过……」我颤抖的说,我也知道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疑,但我完全控制不了:「……看到。」我的耳鸣再度发作。
「为什麽路过那里?」他问。
「嗯……我要回家……」我说。脑中的嗡嗡声伴随着我的声音。
「旁边还有谁?」
「没有人。」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格外的心虚,好像这个人是我杀的一样。
「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没有……」我眨了眨眼,何芯蕊布满血丝的眼睛与扭曲的脸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於是我再度闭眼又张开。
「你认识她吗?」
「认识……」
警官发出怀疑一声:「哼?」
「她是我的客户……」
「你的公司是?」警察问道。
「那些年我们投错的胎。」我用更加颤抖的声音说,不知道为什麽我念出这个名字时,我自己却打了个冷颤。
「好了,」警官忽然不再b问我:「你可以回家了。」
「现在吗?」我怀疑的问道,然後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对。」警官看了我一眼,可能要开始怀疑我是否喝醉了。
「好……」我顿时失去了语言能力:「……我要回家了……谢谢……哦……谢谢照顾吧。」
我几乎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只记得回来时,我好像哭了一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哭。
马卡斯与林恩一脸吃惊地看着我,好奇我为什麽停个车回来之後就开始发神经,直到我断断续续讲出来之後,他们才冷静了下来:「何……何……何芯……蕊si、si、si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倒在了我的床上。
「何芯蕊si了?」马卡斯率先听懂了我的话。
林恩一听到这句话,表情马上大变,脸se也变得很惨白,两脚一软的坐在了我的床上,情况不b我好到哪里去。马卡斯看看我又看看林恩,应该有些无法理解,但最後他什麽话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把林恩拉了出去。但没有把门关起来。
接着,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听到林恩站在外头对马卡斯说:「马卡斯,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暂停了。」
「暂停什麽?」马卡斯说。我起身,看到马卡斯停下脚步,扶着楼梯的把手,侧身倚在栏杆上,而林恩则也将一手放在扶手上,站在离马卡斯差不多两米多距离的位置。
「不,不是暂停,应该终止。」林恩又说,在我的方向看不到林恩的表情。
「为什麽?」马卡斯皱起眉头。
「我们的本意不是希望他们重新拥抱希望吗?」林恩说,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林恩一口气说那麽多话。
「所以我们也做到了。」马卡斯耸了耸肩:「你自己去街上看看,每个上了我们课程的人,哪一个不是笑容满面?」他一派轻松。
「很多事情不需要用投胎来解决。」林恩说。
马卡斯再度眉头一皱,林恩往他站近了几步,我终於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脸已经胀红了,「那用什麽解决?」马卡斯抬了抬眉毛。
「何芯蕊她还有大好生命。」林恩说。
「但她还不满意,想要换下一个啊。」马卡斯转身过来,正对着林恩。两人正对着对方,看来就像真的要决斗一样。
「她不需要投胎就能解决。」林恩说。
马卡斯不屑的哼了一声,「那跟我们又有什麽关系?」
「你不应该要她投胎,而是告诉她要怎麽解决。」林恩说:「这才应该是她需要的。」
「是吗?」马卡斯轻蔑地看着林恩:「你又不是她,你甚至都不认识她。」他突然爆出大笑。
林恩对他不闻不问、置身事外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头紧皱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好像在酝酿着什麽,接着他吐出一句,我从来没想到的话:
「我认识她。」
我惊讶地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在我印象中他从来没有与何芯蕊说话吧?就在我准备开口丢出疑问时,林恩再度开口。
「她是我的学生。」此时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林恩的工作的地方就是一个充满学生的地方呀。
「那又怎麽样?」马卡斯耸了耸肩。
「她不是觉得孤单吗?」林恩说:「我太懂她的心情了。」
「你孤单吗?」我出言,两人同时看向了我。
「曾经啊,」林恩说:「直到遇到你们。」我与马卡斯对看了一眼,想必我们也都心知肚明吧。
林恩再度开口:「如果她的爸爸多对她关心一点,或者我没有被开除的话,她就不会si了。」
我伸出冰冷的手拍拍林恩,「不是你的错。」我说。
「还有萧颐然,」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抬头又对马卡斯说了一句话。
「我一直都知道他与他妈妈的问题。」林恩说,「如果我再多陪伴他们一点,他们就不需要这麽做了。」
「就算你陪他们,」马卡斯说:「他们的问题也不会解决。」
「你还没听懂吗?」林恩开口:「他们的问题根本就是现在就能解决的,他们只是需要一点帮忙,一点希望!」
「哈!」马卡斯忽然再度大笑:「这就对了!我正好也是给了他们希望!」
「这都是你的错。」林恩看着马卡斯。
马卡斯歪着头看着林恩,我也不解的看着林恩,「如果我没有被开除,他们就不会si。」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马卡斯说。
「如果我继续陪着孩子们,他们就会有不一样的选择。」林恩咬牙切齿地看着马卡斯。
「无论如何,人生是他们自己的。」马卡斯再度耸肩。
「不,这都是你造成的。」林恩说。
「怎麽会?」马卡斯回答:「我做了什麽了?」
「你心知肚明。」林恩盯着马卡斯。我看着林恩,没完全听懂他的话,但我看向马卡斯,他看起来已经听懂了。
「你给的是希望,我也是。」马卡斯说完话就下了楼,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也没有心思去管了,他一个大男人大半夜出门应该也不会怎麽样。
我与林恩对看了一眼,他的脸se已经从胀红变为了苍白,我想开口说些什麽,但声音却堵在喉咙里,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t不自觉的颤抖。
林恩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还是赶紧去睡吧。」看来刚刚的对峙已经耗费了他大半了t力,我点了点头,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给关了起来。
直到听到另一声「砰」,确定了林恩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後,我才躺回床上颤抖着。
我似乎一直都不是一个容易害怕的人,也不是没有看过血,但当何芯蕊躺在我面前时,我只得面对我内心中一直不愿面对的那一块,不是失去至亲,不是孤独,也不是羡慕她的聪明。
而是我下意识地认为,这三个人都是我害si的,我想,林恩的想法应该跟我一样吧。
就算祂们si时怀抱着希望,祂们终究还是走了。我抬起自己的手,凝望着陪伴我二十年的手掌,它一如往常,厚实,泛着青筋,像是一个强壮男子的双手,但又好像有那麽一点不一样,但我说不出来。
我0了0自己的脸,明明应该泪流满面我的脸颊却是乾的,哪儿有泪呢,好像大哭一场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隔天经历完一天的工作後,晚餐一开始我马上对他们说道:「别再捎信了。」我说,但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因为他们无法t会我的心情,一个人在我眼前摔si,如果是你,你怎麽能不颤抖呢?
「马卡斯,别写假信了。」林恩也开口帮腔,他的状态看来已经b昨天好了许多了,但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更苍白了。
但这时马卡斯已经开始写了起来何芯蕊的假信,「没关系的。」马卡斯一脸不在乎:「听马大哥一句,你们不想过好日子了吗?」
「想。」我诚实的说:「但我不希望他们再一个个都跳下来。」
「是他们跳下来。」马卡斯说,我倒ch0u了一口气:「又不是我,也不是你,也不是他。」马卡斯指着林恩,我睁大眼睛,不知道该回答什麽。
「但是那是我们害的。」我努力坚守自己的立场,大声说了出来。
「不要把自己的影响力想的那麽大好不好。」马卡斯说:「他们才不会因为我们的一席话就从自己家楼顶跳下来。」
「会。」我说:「他们会。」
「那也是他们的事。」马卡斯耸了耸肩,一脸事不关己。
「但与我们有关。」我又说。
「决定权在他们身上。」马卡斯眼睛眨也没眨。「我们没有拿刀抵在他们的脖子上要他们相信。」
我赫然又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这也是真的,我们没有b迫任何一个人来相信我们。
「所以……依照这个逻辑。」我说,但却非常没有底气:「他们自杀,与我们无关罗?」
「当然无关。」马卡斯说:「他们做这些事时,我们又不在场。」
「这是真的。」我忍不住附和。
「既然如此,」马卡斯耸了耸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了。」
林恩看起来脸se很难看,我觉得,要是我现在能看到自己的脸,我的脸se也不会太好看。
「你们两个g嘛这样?」马卡斯不高兴的皱起眉头。
「没事。」「没g嘛。」我与林恩异口同声,接着对看了一眼,一gu不安的情绪都在我们的身t里蔓延开来。
这时马卡斯却突然站了起来,好像有些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好像有人在等他一样。
「你要去哪?」我开口问,我与林恩同时看向了马卡斯,他却只伸出手挥了挥。接着用鞋耙子把皮鞋给穿了起来。
「买点东西。」他简单的回答。接着搓了搓鼻子。他真是一个把买东西看的很重的人,居然穿着皮鞋出门了,虽然可能是因为他只有这双鞋,但其实他可以穿林恩的布鞋,他们两个的鞋码差不多。
如果说,nv生ai穿高跟鞋有排行榜,那男生ai穿皮鞋一定也有一个榜单,我觉得马卡斯一定能占到前三名没有问题。
林恩皱起眉头,我俩对看了一眼,接着我转头看向马卡斯的背影:「要购物袋吗?」我又说:「外边有点冷喔。」
他没有回答,我耸了耸肩,心想大概是要买的东西少吧,我却发现他的脚步十分匆忙,走着走着,还继续搓着鼻子,让我怀疑他的过敏可能又要发作了,不知是因为换季还是搬新家。
「欸,你觉得他要买什麽?」我说。
「你相信他要去买东西?」林恩一脸受不了的看着我。
「刚刚真该叫他帮我买点冰淇淋。」我觉得有点嘴馋。
林恩忍不住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愣了愣,看向他,「对啊,既然他这麽说。」我答。
「你跟他相处那麽多年,你还是会被他骗吗?」林恩忽然说。
「我并不觉得他有唬烂,」我说:「他的用词很朴实。」
「朴实的不一定不是……」林恩说,接着唐突的忽然住嘴,避开了他觉得粗鲁的用词。
「朴实的不一定不是唬烂吗?」我耸了耸肩,相b於他,我倒是很淡然,或该说,我累了,已经懒得时时刻刻怀疑身边的一切了。
林恩点了点头,我打了个哈欠,接着站了起来,「我还是先去睡吧,免得晚了,嘴馋到睡不着。」这种事情其实是有发生过的,而且并不是偶然,其中三次为了省钱,我睁着眼睛度了一宿,其中四次,我直接将自己给敲昏,但第二天我会感到头昏脑胀,怪自己下手太狠;只有一次,就那麽一次,我下了床去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科学面来吃。
说完话,我就走到了二楼,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却越想越觉得奇怪,我的脸se应该始终非常难看,我喷着气,制止自己想哭出来的冲动。一gu寒风吹了进来,吹着门,发出了沙沙声。我拉紧了被子,希望能让自己暖活一些,但似乎并没有什麽大用。
然後一通电话打给了我,我们被提告了。
虽然我不知道提告我们的人是谁,但我想我猜到了,是梅姐,在她看到我脸庞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定,我一定会造假。
提告我们的人是林梅雪,那个曾经也将马卡斯视为人生偶像的老nv人,我不知道她的狂热是什麽时候结束的,有可能是看到我的那一眼,也有可能是她儿子被宣告si亡的那一刻。
被提告之後,公司的gu票价格没有落下来,反倒还往上涨了,我不明白为什麽,但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於是我决定不追究,反正涨上去是好事,所以这也没什麽好探讨的。
我们被提告的理由是,他认为我们是诈骗集团,骗他们下辈子会有好日子。这没有任何证据,因为你根本无法证明下辈子是否真的有好日子,因为是下辈子的事情,所以没有人会知道,所以我们的起诉就这样被撤销了,不知道梅姐这时候会不会很生气,我可以想像她在厕所里面大声哭喊:「我儿我儿!妈妈对不起你啊!」,然後发丝被淋得sh透的画面,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同情起了梅姐。
起诉别人需要证据,而说我们诈骗就是一种没有证据的指控,因为我们就像是一个家或是编剧家,只不过是渲染了一个故事,而相不相信这个故事,本来就是人们可以自己决定的。
就像一个风水师,你无法指责他错误,也无法告他骗人,为什麽?因为那是你选择要相信的,而你也无法证明,这是错的,但相对而言,你也更无法证明,这些事情是真的。
事到如今,是真是假,已经没有那麽重要,只要相信了,再离谱都是真的,再不敢相信,都是货真价实了。在马卡斯歪理的潜移默化之下,我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他的影响。
我朝着窗外看着飘忽不定的云,心想人生真是起起伏伏啊,就在我以为风波已经结束的时候。
林恩成为了w点证人。
他控告了马卡斯写假信,就这样,整间公司的信任都被卷了进来,我们三个都被起了诉。
但我们的罪还没有定,还需要与检察官进行一些笔录,如果起诉成立的话,才会开庭,这样的同一封信,我收到了三封,只是分别写上了不同的名字,艾迪蒂、马卡斯与林恩。
我将三封信带上了楼,在客厅里,马卡斯收到这封信时,冷笑道:「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
马卡斯先是看向了我,然後看向林恩,他ga0懂发生什麽事情之後,我同一时间也ga0懂了。
「如果你没有告诉别人信是假的。」马卡斯转头看像林恩,接着说道:「不会有人质疑我们。」
「难道信是真的吗?」林恩发出冷笑。
「只要相信什麽就会看见什麽。」马卡斯又搬出了同一句话。
「但那不是真的。」林恩转头过来看着马卡斯。
「youwillseethethgthatyoubelieve」马卡斯又说。
林恩摇了摇头,又吞了一口唾ye,直愣愣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他们相信的,与我无关。」马卡斯撇过头,双手抱x的躺在椅子上。
「但他们相信的是你。」林恩说。
「我只是说了些话,没有b他们相信。」马卡斯说。
「那麽这些信呢?」林恩说:「这些就真的是你编的了。」
「这是白se谎言。」马卡斯回答:「我只是怕胡妈妈太难过。」他耸了耸肩,将事不关己,己不c心这句话进行的极致。
「胡妈妈一点都不难过。」林恩脸se铁青地说。
「我就是做个慰问。」马卡斯再度两手一摊,「没别的意思。」
「你就是想赚更多钱。」林恩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他们好。」马卡斯说:「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的快乐。」
「不会。」林恩少数时候坚定地说:「别再骗他们了。」
「这一次,你不能再写信,不要写信给何芯蕊的妈妈。」我犹豫了许久,吐出了这句话。
「信一直都不是我写的。」马卡斯耸了耸肩,躺在了沙发上:「是你们两位呀!」
我与林恩对看了一眼,林恩火冒三丈的跳了起来,抓住了马卡斯的衣领:「你叫我们写的。」
「我又没b你们。」马卡斯完全无视林恩的怒火。
「那是因为我们相信你。」我弱弱的冒出一句。
「你们的事。」马卡斯说。
我的嘴瞬间扁了下来:「我们不是合作夥伴吗?有事一起扛啊!」
「我一直都觉得有事一起扛。」马卡斯的口气开始颤抖,他咬牙切齿的说:「是他!」他指着林恩厉声的吼着:「是他先与我分道扬镳。」
「因为你是错的!」林恩说。
马卡斯叹了口气,重重的摇了摇头,「你不想过好日子了?」马卡斯的鼻子里喷着气。
「我们的好日子是建立在什麽事情之上的?」林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你是一个骗子,马卡斯,你就是一个骗子!」
「我不是。」马卡斯说:「我只是说了一些事情,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从来没有给过保证。」
「你从口中说出假话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说谎了!」林恩吼道。
「我说了哪句谎话?」马卡斯挑衅的向林恩抬着眉毛。
「你说他们的下辈子会很美好。」林恩吐出了这一段话。
「有错吗?」马卡斯冷笑。
「你无法保证。」林恩说。「这就是不真实的。」
「真实?」马卡斯再度哼了一声:「下辈子会很好,难道不真实吗?你证明给我看我的下辈子会怎麽样啊?」
「你也证明给我看我的下辈子会好啊?」林恩音调瞬间调高了好几倍,好像这样就能盖过马卡斯的锐气。
「好啊,」马卡斯冷笑了一声,接着走向了鞋柜,正当我们都还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时候,他将大窗子给打了开来。冷飕飕的风灌了进来,本来就怕冷的林恩脸se瞬间再度苍白了起来。
「来啊,跳下去。」马卡斯说,他一直站在出风口,声音却没有被风吹散了:「我就能证明给你看,你的下辈子是不是真的美好。」
这时马卡斯忽然发出一声笑声,「呵,如果你有好好按照投胎九步曲的话。」马卡斯咧嘴一笑,林恩满脸胀红,x口不断上下起伏着。
「你闭嘴。」林恩小声地吐出这一句话,声音非常沙哑,刚刚的那几个大吼,似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量。
「你无法证明我的理论是错的。」马卡斯露出了一个非常扭曲的笑容,他的耳朵已经完全胀红了。
「你也无法证明你的理论是对的。」林恩用马卡斯的话压了回去。
「我不用证明是真是假。」马卡斯凑近林恩:「只要有人相信就好了。」说完话,他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们一相信,」林恩说:「就代表已经错了。」
「凭什麽?」马卡斯忽然笑了出来,彷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林恩,而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小丑。
「不需要凭什麽。」林恩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静,他最後吐出了这句话。
「不要跟我作对,」马卡斯冷哼道:「林恩,你还不够格。」
「马卡斯,」林恩目瞪口呆:「你真的把自己当作马至尊了呀?还真的高人一等了啊?」
马卡斯耸了耸肩,「你说的。」他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然後坐回了沙发上,林恩站在原地,沉默了三秒。空气里蔓延着一片令人麻木的宁静,伴随着外头呼呼的风声,我们彷佛即将要住在这一刻了。
林恩终於开口,打破了沉默:「马卡斯,不要妄想自己可以c控人类的意志。」林恩吐出了一句相对理智的话。
「我没有c纵,是他们自己相信的,只要是这样……」马卡斯不疾不徐的吐出这句话:「……那麽就与我无关了。」
「这是歪理。」林恩说。
「歪理也是理。」马卡斯又说。林恩听到这句话彻底爆发了,老实说我听这句话,也已经听到腻了。
「马卡斯,你最好现在就收手。」林恩大声地吼着。
「为什麽?」马卡斯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已经三个人了。」林恩说,眼里好像闪出了一丝泪光:「会有更多人si的!」他喊出话的这一瞬间,一滴泪滴了出来,撒在了地板上,灯光被反s,闪闪发亮着,好似星空里的一颗星星。
「没差,他们都是在树立正确的榜样。」马卡斯说。
林恩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x1气,「新闻是你雇人写的,还是这些新闻就是你写的?!」林恩看向了马卡斯,只见马卡斯耸起一边的肩膀,满脸不在意,他抬了抬眉毛,嘴角露出一丝不在意的弧度。
「新闻就是说故事。」马卡斯说。
「但是那是真的故事。」我回答。
「没什麽不同。」他耸了耸肩。
「所有的新闻都是假的。」我看进马卡斯的双眼。
「没关系。」马卡斯满不在乎。
「新闻不是应该报导真相吗?」我喘着气说。
「新闻是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吧,」马卡斯说:「重点是读者会继续往下看,这才是重点。」
我急躁的走来走去,差点失控地大吼,但相b与林恩,我已经算是非常理智了。林恩直接站了起来,然後朝马卡斯挥了一拳。
「等……」我还来不及反应,马卡斯脸上已经露出了一块瘀青,他0了0自己的鼻子,鼻血流了出来。
「呵呵。」马卡斯被打了一拳之後,先冒出来的却是单音的笑声:「我的客诉果然没有错,林恩,你真的有严重的暴力顷向。」
林恩一愣,我也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si寂,过了好一会儿,林恩打破了沉默:「控诉我的人……」林恩看向了马卡斯:「是你。」
马卡斯没有否认,只是说了句:「反正现在结果是好的。」
周遭沉默了半响,「为什麽?」林恩问。接着他忽然很生气的指着我大吼了一声:「还有她!」我的身子震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於是我的目光不断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转着。
「如果你们不辞职,会撒手跟我一起g吗?」马卡斯轻酌了一口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我歪着头,却不知该说什麽来反驳。
「但你没有过问我们意愿。」林恩突然强y的说。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麽生气。
「不需要。」马卡斯突然说。
林恩眼睛张大,没有料到马卡斯会这麽说:「为什麽?」林恩最後只再度吐出了这句话。
「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马卡斯说。但这回,林恩没有被说服,而是呜着自己的肚子,快步而沉默的跑上了楼,我觉得,应该是他肚脐的伤口又破了,我同时也知道,他应该是不会轻易原谅马卡斯了。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麽,唯一能够思考的,是看了一眼马卡斯歪掉的鼻子之後,我赫然觉得我应该要为之前对林恩的偏见道个歉,他其实不是一个娘娘腔,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爷们。
马卡斯扶着他的鼻子,然後站了起来,吐出了一句话:「我要去医院。」我赶忙拿了车钥匙,用我的毛巾呜着马卡斯的鼻子,坐着法拉利,我们很快来到了医院,因为医院的门口不能停车,所以我让医护人员把马卡斯接下来之後,我先去停车,然後才走上去医院的五楼:外伤科。
马卡斯应该没有什麽大碍,我指的是他鼻子部分,护士已经帮他包紮好了,虽然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恐怖,但我相信依照他现在吃得好、穿得暖的程度,应该一下子就会好起来了。
我上楼之後,看到他呆呆坐在白se的病床上,他第一句吐出来的话是:「林恩背叛我们了。」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觉得,林恩没有背叛我们,只是内心的道德太过崇高罢了,然而道德崇高并不是什麽错事。
「他没有。」我静静地回答,接着用一只手把马卡斯拉了起来:「走,回去了。」
「你不要帮他辩解。」马卡斯说:「他就是背叛了我们。」我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因为我也无法判断到底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我脑中只是飞过了无数嗡嗡声。
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判断,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认为,两个人都没有错,两个人都是对的,因为要是其中一个人是错的,那麽,就证明,我也是错的;但在理x的这一面,我知道,林恩的做法才符合道德。
但做生意需要道德吗?或该说,难道带给人们希望,就不符合道德了吗?经历我们个人洽谈与课程的人,现在的日子都过得很好,充满了期待与希望。如果是这样,那麽又有什麽不符合道德?
明明现在是三更半夜,我却一点都不感到累,可能是被冷风吹过,又被林恩与马卡斯一阵折腾,我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但就算我如此清醒,还是无法准确说出自己的立场,所以两人吵架的时候,我就像一个失踪的人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两个已经够激动了,不需要我去瞎搅和,要是他们踩到我的地雷,难保我还会心平气和的g0u通,很有可能我会直接甩门而出。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林恩与马卡斯应该是彻底闹翻了,虽然我们三个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却已经三天没有说过话了,这并不少见,因为林恩本来就沉默寡言,但怪的是马卡斯却没有主动与林恩说任何一句话,而且在林恩出现的场合都不会说任何一句话,甚至会马上站起来离开,林恩也是,两人身上都散发出面对对方满满的敌意。
虽然两人似乎都打算与我抱持着和平的关系,但这让我有些难做人,因为两人都不愿意与对方说话,那我也不打算与他们两个说话了,距离笔录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们推掉了所有的行程,准备专注的待在家里把脑子好好地清理一下。
吃饭的时候,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带伤的人,所以都是由我去买的,而且现在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会好好的买三个人的份。
因为两人闹翻的关系,这几天,我全部都买「饭食」,当林恩吃完之後,他会自动离席,马卡斯会在林恩消失的第三分钟後出现,然後开始吃他的饭,於是我便把自己吃饭的时间拉长,这样,我就会同时与他们两个吃到饭了,这也是为什麽我不买面,要是买面的话,第二个吃的人会很吃亏,等到他来吃时,面都已经泡烂了,也吃不了的,最後大概也是倒掉吧。
「你怎麽又买卤r0u饭?」第二天的晚餐,马卡斯将饭盒打开之後问道,因为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吃卤r0u饭了。
我耸了耸肩,「鹅油饭卖完了。」我说,最後一碗鹅油饭在林恩那里,因为他先来的,所以先选,这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们的笔录都安排在了同一天,我的笔录在早上,他们两个的同时在下午进行。我开着法拉利,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警局,不知道因为什麽,所有的警察都对我们很尊重,没有用手铐铐住我们的双手。
林恩与马卡斯两个先做在了休息室等我,休息室有一张长条形的沙发,两人一个人坐在右边,一个人坐在左边,形同陌生人一起搭捷运一样,中间隔出了很大的空位,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其他警员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了,两人强大的低气压弥漫在空气中。
其中一个警员带着我走入了我的审问室,那儿的墙全都是灰的,散发着一gucha0sh味,我想是因为这里是林口的缘故,特别的cha0sh。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摇晃的桌子,我想我打si都不会将手放上去。
警员举手示意,我坐了上去,这张椅子也有点晃,还好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坐两脚椅,已经习惯了这种摇摇晃晃的t验了。
我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不过我觉得他应该认识我,因为他长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好像曾经在演讲现场或是个人洽谈的时候看过,但由於他长得有点大众,我又不是什麽认人好手,所以我无法准确判断;那个中年男人有一头稀疏的头发,有几撮灰发冒了出来,但还是看得出挑染过的痕迹,所以应该是来不及挑染吧。他的身躯瘦弱,但却有明显的啤酒肚,从他脸上的油光来看,应该是天天借酒消愁;看得出来他打拼了很久,但却没有什麽长进。他身穿深蓝se的警服,因为平时缺乏观察,所以我实在叫不出他的职位。
看着他,我说起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一直以为,谎言听多了,应该更可以分辨出来虚与实,但後来才发现,谎言听多了,反到更无法判断真伪了。
特别是,当你自己也开始学会撒谎的时候,你更无法判断别人的话是对是错了,因为真正的谎言,连自己都会骗过。
「故事的结尾。」我说:「我来到了这里,正和你说着话呢。」我一边说一边冷笑了一声。
说完了我的故事,我抬了抬眉毛,又努了努下巴,接着轻酌了一口水彷佛是在品尝一杯j尾酒,示意眼前的警官说话。
他抿了抿嘴,「我不认为你有罪。」他说。
「我没怂恿别人自杀。」我说。
「你一直都没有。」那个虚弱的中年男子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是谁?」对於他突然的放松警戒,我皱起眉头。
「一个警官。」他说,脸se非常凝重。
「我知道……」我眯起眼睛:「你也是马家班?」
「我不是。」他摇摇头:「我没有上过你们的课,实在太贵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我露出一个有一点点尴尬的笑容:「没办法,大家都要吃饭嘛。」
「我只参加过你们的第一场演讲。」他说:「那时候门票只有三百块,呵,已经算贵了。」
我点了点头:「区公所的那一场吗?」
「对,听完了那一场,我就被你们的计划给折服了。」这个警官闭上眼睛很陶醉地说道:「太让人动容了,马至尊走出门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真正的上帝,哎,这麽说,可能有点夸张,我还流出了一滴泪水。」
我只能愣愣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哎!我一直都在筹钱,想要去参加你们的课程或是洽谈,你们真是如同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我终於知道他的手为什麽会颤抖了,不是因为他不是警官,而是见到我们实在太兴奋了,就像一个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一样。
「太为之动容了!」警官突然惊叫。
「那……」我眉毛一抬:「要我给你点优惠吗……」我心里想,就抓紧时间做点好事吧。
「不需要。」他笑了出来。
「真的吗?」我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是……你不是说,你很努力地筹钱吗?」
「但是没关系呀,」警官说:「我并不着急。」
「你不着急投胎吗……」我问。
「虽然我不满意这段人生,但是这一生也有我很热ai的地方……」警官回答我,他闭起眼睛望着天空,好像陶醉着什麽。
「是吗?」我看着他,我从来没有听过客户这麽说过。
「当然,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有好有坏。」他说。
我瞅了他的仪容一眼,满脸油光的脸,十分厚实的啤酒肚,因为受折磨而稍微脱发的头顶,他的生活看起来一点都不幸福。但我再度看向他的表情,他似乎却是平静的。
「选择马上去投胎的人,没有要负的责任呀。」警官说。
「对……」我看着警官,他说的没有错,无论是胡秉辉、萧颐然,还是何芯蕊,他们没有需要负的责任,没有要完成的事,而且认为这世界亏待了他们。
「我没有急着到下辈子,因为我这辈子还有事情要做。我还有一个我ai,而且也ai我的人。」警官说。
「因为这样你才不急着投胎吗?」我说。
「没错。」警官说:「生活固然不容易,但是难道没有值得回味的地方吗?」他反问我。
「当然有,怎麽会没有,」我恍然大悟:「restart计画只是告诉人们,任何时候都可以怀抱希望,仅此而已。」
「这一生,我们不需要身t重生,只要内心重生就好了。」警官说:「这就是马至尊真正想告诉我们的吧。」
我看着他,这才真正的理解了马卡斯的意思。投胎九步曲带给我们的确实是希望,也是尝试的勇气,更是驱使我们活下去的推力;所谓的投胎其实是重生,但是重生,并不是到下辈子的事,而是在这辈子,抛开过去,拥抱所有好与不好,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
所谓的投胎,是重生,与自己和解,才是真正的重获新生。
投胎九步曲里没有任何一步要人们si亡,反倒是让人们与自己的失望以及不堪和解。想让你si亡的,一直都不是投胎九步曲,而是源於内心的失望与不安,然而投胎九步曲引导你做的,其实是拥抱失望,与不安和解。
「第一步:投胎平衡,失去越多,你将获得得越多,承认了这辈子的不堪与溃败,下辈子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当你真正释怀,人生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这不正是与自己和解的第一步吗?
「第二步:创造全新,探寻真正想要的人生,找到内心真心所望。」难道这不就是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吗?
「第四步:心灵字典,在自己的心灵找寻最想保留的事物。」这就是警官所说的,这辈子你ai也ai你的人不是吗?
「第五步:yyan之地,在y与yan之间,听着大家的声音,找寻自己内心深处的平静。」这才是投胎九步曲的宗旨吧,找寻内心的平静。
「第七步:旅程之歌,在人生旅途中间找到最酷的一天。」那最酷的一天不就是要唤醒你对这世界的依恋吗?
「第八步:新舞旧事,重演人生中最酷的这一天。」能重演了这一天一次,就可以重演第二次,这一生真的如此不堪吗?
「第九步:彻底实现,遗忘这辈子的一切,去迎接下辈子吧,拥抱失去、拥抱拥有,然後彻底切割。」投胎九步曲从来就没有要一个人si,反倒是让人们学会与此生的一切和解,拥抱拥有,但也拥抱失去。
这时候我才明白,我质疑的似乎不是马卡斯所描述的投胎九步曲,而是各种人面对投胎九步曲的态度。
希望从来就不是来自马卡斯的话语,而是来自与失望和解过後的自己,投胎九步曲教人们的难道不是正视自己的失望与希望,并且与其和平共处吗?。
如果能选择,你想要充满希望的自杀,还是带着绝望的si亡?如果我们与此生的自己和解,也许时间到了,si亡真的是重生,是下一段旅程的开始。如果我们真的完成投胎九步曲,那麽我们可以充满希望的si亡;因为到那时,我们已经直面了拥有与失去的一切了。
我们贩卖的不是梦想,也不是幻想,而是一个能够唤醒你内心深处希望的机会,我们能做的,只是提醒你希望的存在。
因为失望与希望永远是并存的。
我走出审问室的那一刻,我的肩上彷佛轻了下来,但也多加了一gu压力,那gu压力来自我内心熊熊燃起的荣耀。
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被起诉成功,多亏了那个检察官;因为我很确定,我没有说谎。但只有我那麽幸运,起诉被撤回,我想梅姐可能会气得牙痒痒,或者,如果她还对我有点感情的话,她可能会很庆幸。
最终马卡斯与林恩以协助、教唆及怂恿自杀罪被起了诉,认真读书的我与林恩当然知道这个罪刑,我甚至还记得在1991到1997之间修订过了几次,但马卡斯可就不知道了,认为这是假的。
「没有这种罪名。」马卡斯笃定地对我说。
「有。」我说:「事实就摆在眼前,不要再争辩了,先想要请哪里律师还b较实在。」
「请林口的吧。」林恩说:「那里有个人我认识。」说这些话的同时,林恩都直愣愣的看着我,不愿意往马卡斯那边看,因为他平常很少一直盯着我瞧,这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马卡斯这时也开了口:「艾迪蒂,就交给你了!」我瞄了一眼马卡斯,他们一人站在我右侧,一人站在我左侧,但两个人都拼命盯着我不放,要是我一离开,两个人的眼神一定会对在一起;俗话说的好,王不见王!为了避免王见王,我伸出手,像史内卜一样,将他们两个的头颅都转开。
「好了!兄弟,」我说:「你们就各自继续生气吧,剩下的事情交给艾大哥来处理了。」
於是我帮林恩与马卡斯雇来了一对老阿姨双胞胎律师,她们看起来有些苍老。其实她们的妈妈应该会觉得十分荣耀才对,生到了双胞胎,刚好养得起,而且还同时当上了律师,真是一箭双鵰,为本国司法t制贡献了一份力啊。
我们开庭的地点在林口,所以我们与双胞胎姐姐与双胞胎妹妹相会的时候,地点也是在她们的律师事务所。
我认真的向她们重述了我们三人的故事,虽然她们大多都已经略有耳闻,但听到我本人说,两人还是听的津津有味,并且表示很有把握能够打赢官司,让马卡斯与林恩无罪释放。
我只给了他们一个微笑,并且谢谢她们的保证。
林恩出庭时,马卡斯也来了,因为他正在准备他的审判,听说是想要观摩一下,x1取经验之类的,两人的恩怨我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冰释前嫌,但现今,没有人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双胞胎妹妹则没有来,因为她还在准备着马卡斯的证词与脱罪的方法。我应该是雇对人了,看她那麽认真的为我们整理资料,我就信她一把吧。
法庭很大,整个空间都是由一种米hse基调所组成的,相b於那种深棕se的法庭,至个法庭的颜se显得稍微轻松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作为林恩与马卡斯的朋友,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法官的座位很高,站在地面一伸手连法官的袍子都0不到,在下来一点点,一边站着被告,一边是原告席,旁听席则在海拔更低的位置,我们坐在台下,所以的人就像小蚂蚁一样,消失在这里了。
在法官的座位旁,有一扇很大的窗子,虽然一旁有灰se的窗帘,但没有拉上,yan光从那里透进来,林恩开庭的这一天,是一个y天,外头照进来的白光,反s着室内的米hse调。
这里的冷气开得很强,散发着一种很陌生且疏离的味道,好像是在大学教室里会闻到的味道,很像是除虫剂的臭味,但从味道的强弱,我也能判断出来,杀虫剂应该至少是三个月以前喷的。
受审时,我与马卡斯坐在旁听席,但马卡斯显得非常心不在焉,还在纸上画了一些小脸,这些小脸让我看得出神,可能是因为他画了很多螺旋形状的缘故,於是我决定将脑袋撇开,认真的听林恩的审判。
法官想要找出主嫌,放走其中一个人或至少能让随便一个人的罪刑少一点。我觉得法官都是这样的,其实还是心疼年轻人吧,毕竟他的孙子或儿子可能跟我们差不多大。
林恩的律师是双胞胎当中的姊姊,她长得b妹妹略矮一些,头发b较长,但白发也更多了些,没想到只差个几分钟也会有差,双胞胎妹妹相b她姐姐来说,还是稍微年轻个这麽一点点。
她的动作乾净流利,口条好得要命,让现场观众听得一愣一愣;马卡斯坐在我旁边,拚了命的抖脚,发出有规律的喀喀声,真不知道他是太紧张还是怎麽样,配上他画的螺旋状,又再度让我有了耳鸣的感觉,於是我用力踹了一脚马卡斯,然後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在抖脚了。
他一脸无辜的看向我,我的喉咙发出两声单音的低吼,这时候,法官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是时候翻篇了,你的未来还很光彩。」法官对林恩说:「无罪。」他敲下了法槌。
林恩微微的向法官点头示意,然後走向我,眼睛没有看马卡斯一眼,接着我们三个沉默不语的走出了法庭,双胞胎姐姐经过了我,然後我与她点头示意,我们已经结束合约关系了,我给了她一个笑容,她也淡淡的回了我一个微笑,但我看的出来,她的内心很高兴自己打赢了这场官司,如果我有透视眼,她的脑袋瓜里应该不停的放着烟火。
我们三人开着那台法拉利,回到了家里,一路上,气氛接近了冰点,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笑,没有人哭,也没有人欢呼。
接下来的几天,马卡斯都在外头与双胞胎妹妹律师开会讨论,他可不希望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
因为马卡斯不在家,於是这几天我与林恩都很祥和待在一块,虽然我有些担心马卡斯可能会被判刑,我相信林恩也一样,但我们两个还是一副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我与林恩准备回老家一趟,我要回去看看外婆,他要回去探望他的阿姨;这次马卡斯没有一起回去,除了因为他在准备上法庭之外,他在老家也没有什麽值得留恋的人吧。
这是我们将近一年来第一次回到老家去,因为从来没有坐过高铁,所以我俩趁着不用与马卡斯那个名人一块出门的机会,搭上了前往老家的高铁,我与他并肩坐在高铁上,「你还怪马卡斯吗?」我故作轻松的说。
林恩没有回答我。於是我自顾自的自言自语起来:「你觉得我们带的伴手礼够多吗?」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很奇怪,」我说:「回自己家为什麽要带伴手礼啊。」
「就当成礼物吧。」林恩回答。
「没错,这几盒东西我们想拿来g嘛都可以。」我说。
「不过卖给我们的人还是预设了些什麽。」林恩回答。
我睨了他一眼:「但是我们想它是什麽就是什麽。」我将jjg的盒子拿起来翻转端详着。
「不要乱动它。」林恩一边说一边阻止我继续翻动jjg的盒子。
「你看嘛,」我说:「我甚至可以把它拿来当作桌子呢。」
他听到我的话,转头过来看着我。我对他耸了耸肩。「我想拿买来的东西做什麽,都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我对林恩说道。
林恩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再度沉默下来,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我们搭乘的这台高铁虽然老旧,但是宝刀未老,行驶的还是十分快速,大约半小时左右就到达了老家,但当出了高铁站之後,我马上想念起了小法法,高铁站外的计程车虽然多,但是却极少数愿意载我们回到老家去。
好不容易坐上了愿意载我们回老家的计程车,却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走,被多骗了好几百块。经过了一番折腾,我们终於拖着大包小包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口。在这大包小包里,我们个人物品占的很少,大多都是带回来给乡亲父老们的礼物。
还没走进村里,我就看到村里出现了马卡斯的壁画,我与林恩对看了一眼,接着走进了村里,幸好,可能是因为马卡斯不在的缘故,我们回到村子并没有受到多少人的关注。
到了林恩家门口後,我就与他分道扬镳,继续往前走,看见了外婆的房子,看着这栋房子,我转头望着这座村子,还有在村里辛苦工作的村民们,他们的表情虽然并不快乐,但都很平静。
我转头,再度看向这栋用砖头盖成的小屋子,我看见外婆推开门,在这一刻,我找到了我内心深处最想保留的事物。
一转眼,时间就来到了马卡斯审判的这一天,双胞胎姐姐没来,听说是因为帮马至尊的gu东打过官司,所以已经出名了,我无法想像,那双胞胎妹妹帮马至尊本人打官司,会出名到什麽地步。
马卡斯的法庭与林恩的法庭是同一个,法官也是同一个,连律师都是双胞胎,这时林恩已经恢复了清白,所以他对法官特别的友善,没有双眼冒着敌意。反倒还带着一gu敬意。
林恩还是陪我去观摩马卡斯的审判会了,我不知道为什麽林恩还愿意来,我也没胆问他是否原谅了马卡斯;对不起,请容我当一个结果论者,论结果,马卡斯没有错,因为我们现在过得不错,甚至林恩还欠了马卡斯一个道歉,把他的鼻梁给打歪了。
那天,我与林恩坐在旁听席,就像那天在哈佛的演讲厅,马卡斯万人瞩目,而我俩只是没没无闻。那天旁听席的人显然多了一倍,不愧是马卡斯,总是有天生的x1引力,连出庭都会有更多人来,真是不容易啊。
但不知道来的人都是谁,是来做什麽的,为他辩解吗?还是来看他笑话的?我回头一望,汪雷与陈思锺也来了,他们两个都带着黑se的口罩,黑se的帽子,一身黑的坐在最後一排。
我们用眼神互相打了招呼,他们显然也不希望别人注意到他们,所以我也没有上前做出会让人注目的动作。毛芷佳则坐在左侧的最後一排,她一样穿着华丽,画着浓妆。提着一个小到没法装东西的包。
法官与马卡斯的对谈、律师的辩护、证人的言语、马家班们对马至尊的惊呼与求饶,我几乎都听不见,我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一缕从外头洒进来的yan光,我想,外头的云层应该变化的很快,yan光忽明忽暗,我看得出神。
那道yan光洒在法官座位旁高低起伏的天花板,我赫然发现,那个天花板的造型与多l多大学的造型完全一样,都是经过修饰的天花板转角,与我家的也一模一样,可能是一个固定格式吧。
那道修饰天花板转角的木工,让那道从外头照进来的yan光,增添了一些趣味,因为视觉错觉,我甚至无法判断出那个天花板真正的形状了。
律师双胞胎妹妹站在律师席,大声说着话,为马卡斯猛烈的辩护着,「写假信不能代表什麽,」她说:「他只是想要缓解人们的丧子之痛。」她字正腔圆地说道。口气坚定而确信,我甚至在她的语气中听见了马卡斯说话的影子。她稍微走向了法官,高跟鞋敲击木头,发出了清脆的喀喀声。
就这样,原本是诈骗案,经过双胞胎妹妹这麽一说,这瞬间上升到了道德问题,乍听之下甚至有点像哲学问题,忽然台下一个人大喊附和着律师的话:「对!马至尊英明!」
「马至尊是为了我们好!」
「马至尊是救世主!」不知道什麽时候,现场的马至尊门徒都忽然冒了出来,他们着迷似的开始大吼着。
「马至尊是万能的!」我回头一看,看见了审问我的警官站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这是期待呀!」
「那封信不是假的!我亲眼看过!」
「至高の神!」还有人用日语喊道。
「ВepxoвhыnБoг」我听到了一串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但下意识地认为应该也是关於至尊的呐喊。
「马至尊,我们支持你!」马至尊门徒的声浪从四面八方而来。
「马至尊,我们不能没有你!」这道声音好像哭喊着。
「马至尊!一切都成真!」「youarethehighsupre!」「???!」各种不同的语言传到我的耳中。
顿时,我迷失在了人们的尖叫与争辩当中,我甚至无法分清,这些声音到底来自我的脑中,还是我的脑外,所有声音都与冷气声混在了一起,交织成了像人鱼一样的尖叫声,强烈的冲击着我的耳朵。
我的脑袋开始肿胀,其中一支耳朵失去效用,我感到一阵恍惚,我抬头看像林恩,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盯着前面。
我的脑子一片浑屯,视线也有些模糊。声音传入我的耳膜,震动着我的耳膜,但就只是震动罢了,我的脑子停止了运作,我无法分辨出来这些声音的方向,於是我再度失去了我的方向感。
现场一片吵杂,连法官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望着发疯大叫的众人,正举起法槌,正要敲下去。
「马至尊,解决一切的方针!」我被淹没在众人的声音里,如同我们在哈佛讲厅的那一次,我只听见了马卡斯末尾的那句话,其余的所有声音被耳鸣的呜呜声盖过,我甚至有了被海浪吞噬的错觉,直到马卡斯用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出现,我的耳鸣才随即消失。
「我们只是给了他们希望。」穿过了众人的欢呼或哭喊,我听见马卡斯这麽说。法官愣了一下,我看向林恩,他小声的喃喃:「是希望啊……」又一次,在吵杂声下,我竟然清楚地听见了林恩的声音。
马卡斯坚定的望着法官,砰的一声,法官敲下了法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两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是啊,是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