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满意
徐满意捏筷的手肘卡在桌边,压出几道血痕印,胸部俯伏下去,一挫一顿,被裹了嗉囊的鸬鹚样子,说他们,他们只是表兄弟。汤见底,邱母将勺儿跟碗碟一碰,眼皮半阖朝他笑,只瞧见黑瞳。
慈佛般的,目光凄怆,要免他一切罪过。
这幅神态他有印象。幺姑还在县上读书时少有回来,每每望他,也是这般模样。眼静又灼,朝他微笑。他只以为幺姑喜他,便颠颠儿跟在后头。
现在,又是一番光景燎原,他瞧出这确是喜爱,对——死物的——喜爱。
邱母又问他:“你爷爷的事都了了?”
知道是指送葬,徐满意迟疑点头。
“那你奶奶。”
徐满意也按实回答。
邱母颔首,并不对此次分家做评价,放下白尾筷拿起朝里的黑筷,目也不斜,只叫徐满意掂一掂她说的话。教他听讲,姑姑也是为他着想,做女人是现成的,做男人还要寻女人做男人,何必呢。孩子出生,做小也是有财的。口气似姑侄间家常说笑,俄而又问菜是否合口,不合叫人再上,不费很多时间。
顶上冷气溶溶地匝着人,吸得他后背僵直,碗中肉块也起一层白腻,沾黏筷尖甩不去。菜品多是甜腻细滑,本帮色系。徐满意幼时嚼惯了浆巴糊糊,待到大,顿顿必有红椒,辣肠道吃不惯这一桌寡味。
他不应前话,只盯碗下碟托,淡翠镶金边,只觉像热浪里的苞谷。满意回笑说,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