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上(H)
【四十】上
《倚咸坡》是按照一周一集的形式播出的,等到剧目在网络上累计了一定的播放量后,剧组和公司才在公开平台放出性事直播的消息。直播的内容尚且未知,不过不难猜,大概率形式内容都得跟着剧情走。尽管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老调重弹了,但不免还是会有许多人翘首以盼。
关注这次直播的网友大致分为以下两批人:一批想,反正我就是来免费搞黄的,只要有动作戏的地方就有我;另一批则习惯性挑拣,认为,就算是床戏,你也总要弄一些阳间的穿搭吧,这片子女主又是短发又是纹身,看了真的会谢。
别人会不会谢我不清楚,反正沉时绝对不会。他们决定以后都要同睡一床开始,他就意识到这种毫无来由的性冲动是再也没办法消减了。
索性温阮对此毫不知情。上周拍摄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后,本就精神萎靡,结果周六又来了一个通宵。这导致女孩睡下去后,根本醒不过来,唯一还算清醒的时刻都是被他强行叫起来吃两口饭。
终于到了周二,天刚蒙蒙亮,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等到意识回归了一些后才翻身去找沉时。他们睡一起的时候中间总有一条鸿沟,倒不是刻意冷落,只是出于各种缘由,二人都不喜欢过于紧密的肢体接触。
“你醒了么?”她刚睡醒的时候,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像是从外太空飘来那样。尽管少女已经用了自认为最大的力气。
他原本是没醒的,谁知道她刚说完,男人均匀且沉重的呼吸声突然变轻,又过了几秒,他的身体有了轻微的动作,而后响起他低沉的嗓音,“差不多了,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不用着急。”因为休息的好,温阮本身心情就不错,再加上一睁眼看见了他,更是愉悦,于是伸出手制止他预备起身的动作,继续道,“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这种两个人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感觉实在不同,颇有坦诚相见的意味。
“你说。”他配合地转身面对她,看见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反将她的手抓在手心,轻声道,“今天辛苦你,也不知道两日缓不缓得过来。”男人确实变了不少,往日这时候该说的,都得是能不能让他多弄一会儿。
“够的,整整两日呢,猪都睡饱了。”她笑了几声,估计是看见他殷切的目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怎么不好奇我的头发,比你的还要短不少。”
女孩的头发确实是短,而且发型稀碎,完全谈不上英气。说完后,她感觉到沉时的视线落了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挣脱了他的手,无意识地企图借此挡住一部分。这遮掩来的实在太晚。
“不好奇,这两天稍微看了眼你最近的工作,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你愿意剪,我自然没有别的意见。”或许是对她的补偿,这几日除了基本的生活需求,他几乎没走出过房门。
“可是,这真的很丑。”她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有些不确定了,“都不像个女孩儿了。”
沉时想了想,反问,“你是想问我的喜恶?”
温阮点点头,心想,他肯定有偏好吧,哪个男人能没有一个喜欢的姑娘的画像,譬如对外貌、身材、品格的标准,万一自己的举动破坏了他心里的美好形象。她越想就觉得自己非得知道这答案不可,他可见过那么多的女人呢。
“如果你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会说我更喜欢长头发。但,都已经决定是你了,再议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没什么意思。长短我都喜欢,而且,这样也挺好看的。”他如实回答,同时把她左摸右摸的手逮了回来。
这些话说出来跟瞎了眼一样。她从没想过人真到谈感情的时候,可以偏颇至此,于是瞪大了眼睛回望他,道,“你不用说这些安慰我,我心里有数。”语气里暗含没来由的丧气,有种希望落空的失落感。
这姑娘也怪,非得听到他说“不好看”才觉心安。
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逗得男人笑了好几声,沉时自然是不希望她在这种事情上苦恼,于是接着答,“我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公正的与你说话。我心里的天平已经朝你歪斜了。你若不信,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好看么?”
这还用问。女孩二话不说便答,“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而且越看越觉得好看,遇到他就像捡到宝贝一样。温阮说完再想,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么。
他听见她用这么夸张的词来形容自己,一时没忍住,又笑了好几声,而后伸手将她扯进了怀里,解释道,“我可是丢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普通人。阮阮,你心里的天平估计坏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此粗浅的道理,温阮这个傻丫头愣愣地看着他仔细琢磨了半晌,却还是反应不过来,左思右想,觉得肯定是他对自己的认识尚且不明确,于是认真地辩驳,“沉时,你要自信,我眼睛没瞎。”
想来是说不动她了,男人也不打算再同她继续辩下去,右手托起她的腰部向上,然后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亲的也不算激烈,顶多只能算是他俩用来互道早安的问候,再说,今日他俩心情都不错,虽然剧方安排的形式古怪了一点,但总体上能满足二人想要共赴云雨的心意。
温存了也没多久,沉时就果断地放开了她,二话不说起身下了床。男人原本是想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些事情,但是到最后有些收不住了。
刚才还没亲几回,他的那东西就开始抬头了,正巧划过她的双腿。她想给他行个方便,于是微微抬起了靠上面的那条腿,谁知道一个没抬稳,把它夹在了两腿之间。那物被这一刺激,当下便硬了好几分,作势还要继续往上顶。再往上就顶到她了。女孩一慌乱,忙用了点劲儿狠狠限制住它的举动。沉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力道,看着她的眼神都开始发生变化。最后,还是理智回头,良心发现,想着不过是再等半天的事情,也不急于这半刻,所以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出,她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在他眼里都没差别,于是红着脸拉高被子把自己的半张脸藏起来,只透过水灵灵的眼睛去看他。
一直看见他彻底走出自己的视线里。
但她也没打算继续躺着。女孩从床上直起身,半跪着,像新娘子一样含着笑意重新审视他的房间,也不是,他们的房间。
沉时虽然颓唐,可案桌总是干净整洁的,最多摆上一支笔、几张纸,还有那摁键早被指尖抛光的鼠标和夜晚会发光的键盘。再看衣柜,他这几日给她收拾出了大半,让她安置自己的衣物。男人前两日还同她说,她以前住的小屋子,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就请人来改成画室,她也不必整日跪在茶几前忙碌。
温阮又回身看向床铺,瞧那两只一模一样的枕头并排放在床头上,心下便想,这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在做梦。她都不敢粗鲁地喘气,生怕惊扰梦境。等闻到外间隐约传来的饭香,少女才能彻底相信,他们是真的,真的决定要一起往前走了。此刻,她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只能抬起双手合拢轻放在胸口上,企图借此将在心口翻飞的感动摁压下去。
早晨过的很快,他们坐在餐桌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从各自的工作开始,捡到什么想说的都提一嘴,有时候沉时无意间讲深了提到量子、编程,她也会竖起耳朵认真听,津津有味,这让他眼前一亮。他从不知温阮的过去,也没像现在这样深入地认识对方,更多的时候,是在性事配合中注视她,所以除了表面上能看出来的特点外,一概不知。这感觉奇妙的很,他不知道少女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给他一个惊喜,但他对此颇为期待。
他们没有在家逗留太久,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前往拍摄地点了。因为剧本制定的人设和他们原本的形象出入颇大,道具组需要事先给他们进行一番装扮。
和以往的情况略有不同,由于这部剧只有一位主演,其他均为配角,且单集剧情完整,鲜少与上下集形成连贯,所以剧组要求沉时除了以性爱搭档的身份参演外,同时承担该集男主一职。这一来免去了剧组的实时换脸的制作成本,二来是剧情上有因果,从头至尾演一出,无论他们还是观众,都能顺利代入到角色中。
男人向来讨厌出现在镜头面前,可这次回复的时候稍显犹豫,没有明确拒绝,大抵思考了半分钟之久,答了句,“我不会演戏。”他既不想因为推脱辜负少女的好意,又不愿凭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阻她的路。
剧方对此心知肚明,考量再三,便决定不对他做硬性要求,只要他提前熟悉熟悉。
他今日饰演的,是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地质研究工作者。此人常年过的是风吹日晒的生活,皮肤黝黑粗糙,原本是丢到人群里找也找不见的角色,可他偏生戴了个细框眼睛,再加上那对化妆后修饰过的眸子。他很少将目光投向四周的景色与人流,总是垂着头,深沉地凝望着脚下的土地。
女主对土坡也有这么一番深情,所以那日在坡上匆匆一瞥,便记住了这位从外地来的研究员。
沉时怎么熟悉剧本的暂且不提,总之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依照规划路线走了七八遍,将那几句台词对了十几回后,总算达到了剧组给他定的最低要求。
下午三点整,《倚咸坡》第四集,拍摄开始。
其实上回采的样已经够用了,但他这日一大早还是背着包来了坡上,借口是样本不够。他们这次外派的任务到明日便要结束,可以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个破落小镇第二回。所以临了要走,他总想着得再来坡上一回,想见见上次遇到的那位古怪的姑娘。
她不像别的同志,在一旁看他们工作时还要议论些什么,明明模样像个假小子,但面色温和、眼神柔软。有时候听见路人们的推断实在过于离谱,还会说上几句,“人研究地质的,不是考古挖宝。”
他听见这话颇有些意外,便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依靠在身后那辆比她身材高大许多的摩托上,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那时他不确定女人是否看的就是自己,于是一下午往她那处瞥了好几眼,每一次都是恰到好处的对视。这才在他心里留了印象。
男人结束这段短暂的回忆后,抬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习惯性地从背包里掏出所有的准备工具,就像是真的要来做研究一样,一直垂着头盯着地上的几株小草,再戴上透明的塑料手套,半跪着,伸手轻抚这片温柔的土地。
耳旁还是会时不时传来那些大妈们的言语,“诶你们看,我在这里住了五十年了,还是第一回见到有人上咱们这来搞研究的,咱们这破地方还能出什么宝贝不成……”她们的声音尖锐刺耳,搅扰的男人有些分心,完全没留神手下的东西,一不小心拽断了几棵草。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正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研究员先生,今日的你有些不太专业。”
女人还穿着上次见面时的那一身,也不对,换了颜色、图案的相似服装。此时此刻,她双手抱胸站于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同时用那脏兮兮的板鞋踢了踢他死捏着花草不放的手,用着像是看戏一样戏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沉时被这一声言语惊地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遇上她了,所以连忙松了手,把手里抓着的东西都丢到一边,而后用衣袖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才顺着她爬满刺青的腿往上看。
她算是清瘦的那一类人,为了这个角色,温阮甚至减重了七八斤。那两条纤细的腿根本撑不满超短裤的裤管,在他这个角度正好能沿着那空隙往里看,只一撇,男人就看见了她白色的内裤,紧紧地裹着她圆润的躯体。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不健康的东西,于是连忙站起身,视线直接越过暧昧之处落于她的脸上,挑了个理由回应她,“今日不算正式的调研。”
女人轻笑了几声,估计是笑他的内敛木讷,又问,“听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
他不知道女人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有些错愕地和她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回答,“明早六点的车。上次来的时候光顾着采样了,没怎么认真的看看这里。”后半句是在解释他此行的意图。
温阮回身看了眼这片草地,了然般地点点头,“别人都是用眼睛看的,我们的研究员是打算用手摸一遍么?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留恋的方式还挺特别。”最后的尾音都扬了起来,明显是调笑他的语气。
沉时哑然,但总不好说自己是来见她的,所以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了半晌才回答,“嗯。”
这种胡诌的鬼话他也承认,女人侧过头笑了他莫约两三分钟,而后直入本次寻他的主题,“看在我主动来找你的份上,剩下的时间拿来研究我行不行?”
男人听见这话,手心都紧张地出汗了,一时间辨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偏过头看了眼旁边可能盯着他们的人,下意识地扯了扯裤管,出言,“你一直都这么。”他不确定自己应该要用什么类型的词汇来形容眼前人,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几面,不知道对方的品性。
女人笑了笑,低头看了眼他散落一地的用具,对他的问话不作回答,径直往下说,“收拾好东西跟我来,我们去北面,那边没人。”她也不等研究员先生,说完便转身往坡阴走。
想来她对他也不过是一时好奇和倍感新鲜。她年龄不大,但已经见过许多的人和事,她喜欢自己这样当个旁观者去观察别人,观察总是能让她看见很特别的东西。比如,每个人眼里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总向她献殷勤的摩托车司机,眼里就是枯朽的尘泥;每天来这森林公园走几圈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眼里会被满满的寂寥填充;还有她自己,她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时,落眼的只有虚空。而他呢,女人打量了一下午,就瞧见他那如同一汪清泉的目光,她没见过像研究员先生这样干净的人,所以,有那么一刻,突然很羡慕他又格外想污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