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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希拉丽!”护士长大吼一声。她的声音充满震惊与愤怒。她气昏了头,以至于好象要去追那个逃走的护士似地迈出了半步。

阿尔伯特森医生用他穿拖鞋的脚踢了护士长一下:“请记住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医生。”她立即转过身,看也不看手术室的门,这门被希拉丽猛地推开,她一路尖叫着冲出去,像一辆逃跑的火车。

“把这些工具拿去消一下毒,”阿尔伯特森说“快点,快点。”

“是,医生。”

她开始捡起工具。她的呼吸很急促,显然很紧张,单仍然能够控制住自己。

布里查德医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这些事。他正聚精会神地通过泰德。波蒙特头盖骨的切开处往里看。“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低声说“真是难以置信。我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这种事情。如果我不是亲眼看到——”

消毒器的嘶嘶声好象把他惊醒过来,他抬头看着阿尔伯特森医生。

“我要抽液机,”他厉声说,瞥了护士长一眼“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做星期天的时代添字游戏?把那些工具拿过来!”

她用一个新的盘子把工具端过来。

“给我抽液机,莱斯特,”布里查德对阿尔伯特森说“快点。我要让你看点儿新鲜东西,这是你在畸形展览会上永远不会看到的。”

阿尔伯特森推过抽液机,他不管护士长挡着路,后者连忙跳到一边给他让路,同时很敏捷地保持平衡,不让工具落到地上。

布里查德看着麻醉师。

“保持血压稳定,我的朋友。我需要血压稳定。”

“好,他母亲说他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威廉莎士比亚,所以,保持血压稳定。莱斯特,用抽液机吸他——别用那玩意胳肢他。!“

阿尔伯特森用抽液机清除掉血。监视器在稳定、单调而舒缓的嘟嘟做响。接着,他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好象有什么人再他肚子上猛击一拳。

“哦,天哪,我的天哪。”他向后退缩了一下,然后又俯身向前。在他的面罩之上和眼镜之后,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奇“它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看到它是什么了,”布里查德说“你需要时间适应。我曾读过有关文章,但从没想过真的会看到它。”

泰德。波蒙特的大脑呈现出贝壳外缘的那种颜色——稍带点玫瑰色的灰色。

从硬脑膜光滑的表面,凸现出一只畸形的瞎眼。大脑在轻轻搏动,眼睛随之一起搏动,看上去好象它在使劲对他们眨动。正是这副眨眼的样子吓得助理护士逃出手术室。

“天哪,这是什么?”阿尔伯特森又问。

“什么都不是,”布里查德说“这曾经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人的一部分。现在它什么都不是了,除了制造麻烦。刚好,我们能够对付。”

麻醉师洛林医生说:“我可以看一下吗,布里查德医生?”

“他很正常吗?”

“对。”

“那么来吧。这可是值得告诉你孙子的稀奇事。不过要快点儿。”

洛林看着的时候,布里查德转向阿尔伯特森。“我需要锔子,”他说“我要把他的头再打开点儿,这样我们就可以用探针探查。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把它全部掏出来。”

莱斯阿尔伯特森现在承担起护士长的工作,他把刚刚消过毒的探针放到布里查德带手套的手中。布里查德一边轻轻哼着歌,一边敏捷的做手术,偶尔看看探针顶端的镜子。他主要靠触觉行事。阿尔伯特森以后会说,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手术。

除了眼睛之外,他们发现了一个鼻孔的一部分,三个指甲,两颗牙齿。其中一颗牙齿有一个洞。当布里查德用针尖手术刀先刺穿后又切除那只眼睛时,它一直眨动到最后一秒。从探索到切除,整个手术仅用了二十七分钟。五块血淋林的肉被仍进不锈钢盘子中,这盘子和手术工具的盘子一起并排放在泰德剃光的头边。

“我认为我们已经掏干净了,”布里查德最后说“所有的外来组织似乎都和发育不全的神经中枢连在一起。即使还有别的东西,我认为我们已经把它杀死了。”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如果孩子仍然活着?我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他的一部分,对吗?”洛林很困惑地问。

布里查德指指盘子:“我们在这孩子的脑袋里发现了一只眼睛,几颗牙,还有几个指甲,你认为是他的一部分?你看到他的指甲有一个缺了吗?要检查一下吗?”

“但是,即使是癌也是病人自己的一部分——”

“这不是癌,”布里查德耐心的告诉他。他一边谈话,一边两手继续工作“有许多这样的情况,当母亲生出一个孩子时,这孩子起初是以双胞胎形式存在的,我的朋友。这种情况的比例可以高达十分之二。另一个胎儿出了什么事,强者吞并了弱者。”

“吞并?你是说它把它吃了?”洛林问,他的脸看上去发青“我们在这儿谈的是子宫中的人吃人情况吗?”

“随便你怎么称呼它,反正它经常发生。在医学会议上,他们总在谈论声纳留声设备,如果他们真的生产出这种设备,我们就可以发现这种事有多频繁。但是,不管这种事的比例有多高,今天我们看到的是非常罕见的。这个男孩的孪兄弟没有被完全吸收。它恰巧留在他的前额叶中。它也很容易留在他的直肠中,他的脾脏中,他的脊髓中,什么地方都可能。能看到这种东西的只有病理学家——在验尸的时候可以看到它。我从没听说谁因为外来组织而致死。”

“这是怎么回事呢?”阿尔伯特森问。

“一年前,这些组织只能在次显微镜下看到,现在,什么东西使它又活跃起来。在波蒙特太太分娩前一个月,被吞并的孪生子的生物钟应该就停止了,不知怎么搞的,这个生物钟又被上紧发条这该死的东西居然又开始走动了。所发声的一切没什么神秘的,单是头颅内的压力就足以引起这孩子的头疼和痉挛。”

“对,”洛林轻生说“但是,它为什么会发生呢?”

布里查德摇摇头:“如果再过三十年我还在研究而不是达高尔夫球的话,那时你再问我吧。那时我可能有一个答案。现在我所知道的是,我发现并且切除了一个非常独特、非常罕见的肿瘤。一个良性肿瘤。为了避免麻烦,我相信孩子的父亲只须知道这些就够了。孩子的父亲是个大傻瓜,我无法向他解释我给他十一岁的儿子做了一次流产。莱斯特,我们把它缝起来吧。”

接着,他又高兴的对护士长补充了一句:“我要把那个从这儿跑开的傻女人开除掉。请把这记下来。”

“是,医生。”

手术后九天,泰德。波蒙特出院了。他身体的左半边非常虚弱,这一状况持续了有六个月。偶尔,当他非常疲倦时,他的眼前会出现非常古怪的闪光。

他母亲买了台打字机送他,作为祝他康复的礼物。每天睡觉前,当他坐在打字机前推敲字句或构思情节时,古怪的闪光经常在这时出现。最后,这些闪光也消失了。

手术后,那种奇异的、像成群麻雀高飞时的吱吱喳喳声再也没有发生过。

他继续写作,越来越自信,文章也越来越好。再他真正生活开始后六年,他向美国少年卖出了他的第一部小说。此后,他从未回首往事。

泰德的父母和他自己所知道的,就是他十一岁的那年秋天,从他的大脑页中取出过一块良性肿瘤。当他想到这件事时(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少想这事),他只是认为自己非常幸运,能活下来。

许多在早年做过大脑手术的人都没有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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