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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伏廷回味过来,握鞭的手鬆了些。

确实,李砚还在,她不可能走。

他问:「她去做什么了?」

李砚小声说:「姑姑去处置买卖上的事了,她去经商了。」

伏廷沉眉:「什么?」

她竟然就这么出去经商了。

李砚怕他生气,不敢多看他脸色,垂着眼道:「是,姑姑说她决心不走了,就是去处置买卖了,若姑父仍不信她,她也确实是说了实话了。」

他眼看过来:「她真这么说?」

李砚点头:「原本姑姑是要自己告诉你的,一直没等到姑父回来,她赶着上路,这才托我传话的。」

为了传话,他特地将姑姑的话背了下来,一个字也不差。

伏廷听她上路如此急切,便知一定是事出突然,问:「带人了没有,去了何处,要去多久?」

一连三个问题抛出来,李砚都待了一下:「我、我忘了问了。」

随即又忙道:「人带了不少,姑姑将从光州带来的护卫全都带上了,还说到了地方后会叫沿途铺子送信回来报平安。」

说到此处,李砚又想起什么:「对了,姑姑是跟那位姓曹的女将军一同去的。」

伏廷听说曹玉林也在,才算放心了一些,颔首:「知道了。」

李砚看了看他,好似没有生气,心想姑姑的交代应当是完成了。

刚打算走,伏廷叫住了他:「信送到后说一声。」

李砚楞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姑姑报平安的信,点点头:「是,我记住了。」

说完告退出去。

伏廷朝窗外看一眼,果然看到了新露和秋霜那两个侍女。

他一边解刀,一边回想着李砚说的每一句话。

她不是真的要走。

他将刀按下,看着房中,她所有东西也都还在。

没多久,房门口传出罗小义的声音:「三哥?」

他方才从李砚那儿打听了,李砚只说他嫂嫂暂时出府一趟,没说要走,他忍不住过来瞧瞧他三哥动静。

伏廷看他一眼:「传令下去,夫人还在府上,未曾出府。」

出去的是鱼形商号的东家,若叫外人知道都护府与这么大的商号有关联,只会有害无利。

罗小义看他脸色,比起先前可好看多了,放心说:「明白了。」

伏廷又吩咐一句:「盯着各处的动静。」

罗小义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他嫂嫂在外安全,讪讪一笑:「早知三哥就不要急着送那姓崔的走了,也不至于在路上耽误那么久,还能儘早回来与嫂嫂当面说上几句不是。」

他接着道:「对了,我看那姓崔的当时在路上与三哥说了好几句话,都说什么了?」

伏廷说:「没什么。」

罗小义不问了,再问怕又挨十军棍,转头办事去了。

伏廷看过房中四周,想着罗小义方才问的话。

崔明度临走时,在路上问了他一句:大都护既然能因县主对我放狠话,为何又让她在佛堂独自垂泪?

他当时就想起了她那日泛红的双眼。

他知道李栖迟不会为他垂泪,但不管她因何垂泪,都是他的事。

他说:那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崔明度再无他言,向他搭手告辞。

他低下头,手上鬆着袖口。

想起最早她来时,也曾给他鬆过袖口,宽过衣。

这里她毫无预兆地来了,如今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好在,没有毫无预兆地走。

他鬆了手,摸出酒袋,拧开喝了一口,塞上时咧了下嘴角。

纵然她心里没他,也不够信他,她既然愿意留下,他就不会轻易放了她了。

夜深人静,一间荒庙外的院墻里,落脚了一群护卫。

荒庙里面,燃着一丛火堆,曹玉林坐在火旁,看着对面的栖迟。

她穿着一身圆领袍,外罩披风,束着男子的髮髻,原本头上还戴着一隻深檐的斗笠,进了这里后才拿下来。

看了许久,曹玉林终于忍不住问:「为何今日来与我碰面的不是那商号的东家,而是嫂嫂?」

先前栖迟在城门口与她碰了头,就上了路。

这一路下来,走的全是僻静的小道,这种路只有如她这般的探子走的来,可不是贵族们受得了的。

可她也没瞧见栖迟抱怨半句,甚至马也骑得很快,她心中早已疑惑许久。

栖迟笑了笑:「那商队的事由我处置,待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缘由。」

曹玉林点头:「嫂嫂既然如此说了,料想事出有因,便是衝着三哥,我也该信嫂嫂的安排。」

栖迟听她提起伏廷,不禁垂了眼。

心说也不知阿砚将话带到了没有。

更不知他听了,会不会信。

曹玉林见她坐着不动,问了句:「嫂嫂是在想三哥?」

栖迟没动,轻轻嗯了一声。

曹玉林语气少有的暖融:「嫂嫂与三哥夫妻情深,那太好了。」

刚说完,却见栖迟脸上露了丝无奈的笑,她不禁奇怪:「难道我说错了?」

栖迟本不想说的,但也无法在她面前装出夫妻情深的模样来,低低道:「我们没你想得那般好,我瞒了他一个秘密,寒了他的心,只怕,再也捂不热了。」

曹玉林一板一眼地坐着,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被火光在脸上照出一层阴影。

先前她与伏廷有事,也不曾这样过。

「嫂嫂为何会这么认为,竟像是觉得毫无转圜了一般。」

栖迟又想起那一日,他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他那句:我伏廷是你能摆弄的人吗?

她说:「我从未见过他那样,他从未如此动怒过。」

「怒?」曹玉林摇头,眼望着火光,似在回忆:「三哥何等人,他真怒时一人杀入突厥营中,斩敌数百,浑身浴血。他的怒只会对敌,不会对自己人。我想在嫂嫂面前,三哥应当从未动过真怒。」

栖迟霍然抬眼,看她许久,轻轻笑了笑:「你这是在宽慰我?」

曹玉林一脸认真:「嫂嫂抬举我,我是最不会宽慰人的了。三哥的心是不是真寒了,嫂嫂不必看他说什么,看他做什么就知道了。」

栖迟眼动了动,随即又笑了。

心说分明就很会宽慰人。

至少,她已受到宽慰了。

说了一番话,曹玉林将外衫在地上一铺,先睡下了。

栖迟睡不着,坐了许久后,起了身。

荒庙正中一尊残像,看不出是哪一尊神佛,前面横着一张破败的木香案。

月光照入,从香案上拖到她脚下。

她拉一下身上的披风,摸到袖中的鱼形青玉。

想起伏廷将这玉还给了她,想起他将她扛起就回了府。

她心说:是了,她怎会忘了,他向来是个嘴硬的。

眼前香案上积了一层灰,她手搭在上面,无意识地描画着,回了神,看见上面被她写了个伏字。

是她想得出神,随手就写出来了。

她抹掉,细细擦着手心,又忆起他那句:终有一日,我会叫你将瀚海府当成自己真正的家。

心里又说一遍: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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