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在斩杀妖兽的绝境当中求得突破”,这是大多数人比较美好的猜测。而如果是能够驱兽或者更复杂的情况,那就要重新考虑修魔的风险。蒋钧行垂着眼睛,没将这点师门内部的推断说出来——如果一个人入门第一周就被怀疑将来可能会修魔,很容易导致道心不稳。
水占术从未不准过,但解读很困难,往往需要契机和灵感。
“稍微休息一下吧。”
他看着已经练得七扭八歪的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下午还有别的功课。”
练剑的小萝卜头们顿时发出哀叹——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体育课的有趣程度远比文化课高多了。
相反,这部分内容对尹新舟来说是一日当中难得的休息。
文字方面的内容在熟练了繁简体字转换之后就不再成问题,至于算学,尹新舟在一日之内连跳几级,就连负责授课的老师都对她感到惊叹。
“才思敏捷,推演熟练,像是早就有了师门传承。”
花白胡子的岑老先生惊异道:“以前有人教过你?”
“我从识字开始学到现在,也有十几年功夫了。”
尹新舟撑着下巴,半开玩笑般回答:“不如您给我出几道题,要是全能答对,就允了我少上这几节课,存点时间去练别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木头佩剑,坦然道:“笨鸟就该多飞一飞。”
老先生略一思索就同意了她的请求。仙路坎坷,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外门弟子除了修行以外还要完成许多门派分配的任务,与其在这里蹉跎时间,倒不如将好钢都用在刀刃上。
但这般骄傲自满还是不得,他决心好好出几道难题,端正一下她对算学一道的态度。
“算学可是炼器一道的根基!唯有打好基础,在这一脉当中才能有长足进展——”
“炼器?”
尹新舟一愣:“铸剑之类的?”
“别听他的,岑先生老糊涂了,和相熟的每个人都要说几遍这番话。”
周围有大胆的学生用胳膊肘捣了捣她:“他修为这么多年没长进,一直停在天权境,修炼受挫却扎在这些杂学里,也是掌门先生心软,念他上了年纪,只给他安排教导弟子的工作。”
尹新舟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连跳几级之后的她总算不至于再忍受和小学生同堂授课的尴尬,如今小学生换成了年轻修士,每个人的修为都长她一大截,确也多了年轻气盛和张口就来的毛病。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已经有了几次下山历练的经历,面对低等级的妖兽也能独立处理,难得有人可以炫耀,趁着授课间隙向尹新舟讲述了不少山外之事。
比如优秀的炼器师很罕见,无论放在哪家门派当中都得像是真仙一样被供起来;又比如哪个仙门长老多年寻求突破而不得,试图炼制辅助自己冲击更高境界的丹药,炼药成没成暂且不论,剩下的副产物制成了能够生发乌发的药膏,已经成为了他们那一脉送礼炙手可热的佳品,销路还是不错。
尹新舟总觉得这种说法和自己过去常见的营销手段很是相近:“……这个是包装成小道消息的广告吧。”
互相分享八卦的修士弟子们大为震撼:还能这样?
早就已经“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尹新舟从容道:“某仙门推出的上品灵丹,长老吃了都说好;某隐居药修炼药过程中突发意外,无意之中炼出焕颜丹,一夜之间年轻十岁……这不是张口就来?”
众人:……!!
他们看向对方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就在大家打算展开新一轮讨论的时候,岑先生咳嗽了一声,将一张试题纸放在尹新舟的面前。
她接过来,自信满满地提起笔,旋即一愣。
“怎么样?这才是入了算学的门,可别因为之前那点小小的成绩就骄傲——”
话音刚落一半,面前的女修就露出了怀念的表情,运笔如飞地开始推演。
尽管被繁体字和文言包裹,但文字之下的内核尹新舟格外熟悉。两年之前,她还在学校的自习室里和同学们一起绞尽脑汁,而现在她已经居于雾霭飘渺的霞山当中,修为未定,前途不明。
这是一道矩阵题。
霞山派对于年轻修士的文化水平要求不算特别严格。
众所周知,外门弟子算作是“霞山”这家大公司的基层员工,门派消耗心力将他们培养起来主要是为了获取为门派做事且能镇守一方的新鲜血液。
在这个首要目标之下,修士们最基础的要求是要能看得懂门派功法要诀,顺着前人们指下的道路踏实前进,更高一点的需求是能够算得清门派内部的贡献积累与兑换体系,倘若在经营方面有才能,也可以负责兜售一些丹药或符咒,虽不如直接外出猎杀妖兽那般直接,但也算得上是一种相对稳妥的积累途径。
至于更上一层呢?
很少有人会有更上一层的机会。
大多数人甚至连那道台阶都看不见。
山外有妖兽环伺,门派内部又有任务要完成,而在二者之外,几乎每一个修士的最优选择都是抓紧一切机会提升自身实力,在这条本就崎岖的仙路上向前多走几步。至于那些未能有机会踏进仙门的凡人,维持安全平稳的生活就要费尽心思,更是难有余力进一步钻研。
除了那些有师门传承或是因为天赋使然而专精阵法或炼器的修士之外,极少有人有精力或者机会能够窥见算学的深奥之处。
岑老先生只扫了一眼那道题,就知她胸中定然有沟壑,不禁愕然:“在来霞山之前,你师承何人?”
“许多人。”
尹新舟回答:“分别教过我一些算学,格物,度量,百工……只不过都是些凡间学问。”
于是岑老先生更惊讶了:“和仙门有关的内容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