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难道真要把他杀了吗?
席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郑廷憔悴的双眼。
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近在咫尺，席佑甚至可以看见正在震颤的瞳孔。
“醒了……”郑廷嗫嚅，随后叫了医生进来。他的步子有些摇晃，给医护人员让路时差些将自己绊倒。
李小姐来换班，得知席佑醒来的消息一时激动，不慎将手中的提包扔在地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医生检查了席佑的全身，对于他的苏醒也有些吃惊。本以为植物人就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他还能睁眼。
郑廷和医生交流后总算安心，不过由于两个家属的情绪过于激动，护士不让他们靠近。
“醒了，醒了就好……”李小姐的手帕已经哭湿一半，接着在与席佑对视的那瞬间，泪水更像泄洪般涌出来。
这算什么，劫后余生吗？
席佑看着玻璃外的两个人，神情木然，只是看着他们就仿佛耗尽了力气。
腹部的钝痛隐藏在缝合完整的皮肉下，他颤巍巍将手抬起，碰掉了手指上夹着的血氧监护，好容易摸到密密麻麻的针脚，下意识轻呼。
护士立刻冲进来将他手掌挪开，翻看伤口后发现并无大碍，将手指上的东西又夹上，嘱咐他不要乱动，过几天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席佑看着床头的八音盒，知道这是妈妈来救他了。但是醒过来干什么呢？他的人生不是已经完蛋了么。
“姐、姐姐……”席佑扯着嘶哑的嗓音出声，想要问自己躺了多久，却把自己吓一跳，他的嗓子里像是被糊了一层沙砾，无法忽视的颗粒感令人不适。
护士柔声细语宽慰他，让他不用担忧，调整了输液速度后离开了病房。
席佑胳膊上的刺痛轻了许多，将眼神从留置针移开后看到玻璃上趴着的李小姐，勉力调动脸上肌肉，露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笑容，眼睁睁看着李小姐哭着的嘴张得更大。
他朝着李小姐做出一个口型，李小姐捂着下半张脸点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头扭过去不再和他对视。
不过真的好累，他打算再睡一会儿。
……
郑廷看到席佑说了三个字：别哭了。
他怕李小姐再哭下去就要和席佑一起躺进去，于是让李小姐先去休息，自己在这里看着。
“那怎么行，郑医生已经在这里两天了，怕是没好好睡过，连澡也没洗吧，还是您先去休息，我没事的。”李小姐推着郑廷走，不知是李小姐力气太大，还是郑廷身子虚，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竟然拗不过一个身量纤弱的女人。
郑廷半开玩笑道：“李小姐这是嫌弃我了吗，好，那我就回去洗个澡好好收拾一下再来。”
他走下电梯，往停车位走去，强撑了许久的精神终于在坐进驾驶室时崩溃。
叩叩——
窗户被人叩响，郑廷整理了面上的水痕将目光移过去，看见adonis的手下站在外面，一脸恭敬。
他将窗户放下，只见那人提起手上大包小裹问好，说：“郑先生，这是韩先生吩咐送来的补品。”
“给我干什么，我又不需要。”
“希望您能帮忙转交。”
郑廷冷笑一声，说：“怎么，你们上司现在连赔罪都不愿意亲自出面，要送就自己去送，我又不是adonis的秘书。”
“……”那名男子沉默片刻，硬着头皮解释，“韩先生有公务在身，而且……我没法近李小姐的身。”
郑廷这才想起来，这名男子是李小姐的追求者，于是他更轻蔑地笑出声：“哈，你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啊，不过是被打两下，还能把你打死？你就，上去送东西吧，李小姐不会怎样的。”
他一脚油门驶离停车场，想要快点收拾利索返回医院，从后视镜内看到还在原地站着的保镖，厌恶皱眉。
……
大学校园里的人对于任何人的消失都是淡漠的，何况是席佑这样不起眼的普通人，身无所长，除了短时间内的讨论外，激不起任何水花。
但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的话，恶言就会如潮水般席卷每一个乐于看戏的年轻学生。
“啊妈的，席佑啊，就是那个被豪车接走的留学生，我上次还看见他穿了香x儿当季新品呢，他可不是什么有钱人啊，我之前跟他一个地方打工的，真是去卖身了？”
“不是，听说是本身就在会所当男妓的，不是说在那个什么……伊甸园？穿得特别骚，好像是在做什么接待，卖屁股的，而且据说和基地的人有牵扯啊。”
“是哦，那个为他办休学的看起来也真的很有钱。”
“什么啊，他又不是oga，不会流水，真有人乐意插这种货色吗？”
“哈哈，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样的beta上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不是有人说他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吗？”
……“操你妈的，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们！”
刘哲在狠狠揍了这群碎嘴子后，成功领了一道处分。
女朋友也把他打了一顿，他这才安生几天。
宋黎出手将刘哲的处分撤销了，连对方几人的起诉都摆平了，刘哲和女友感恩戴德，专程等到宋黎下课后领着礼物来道谢。
“真的很感谢您，宋教授，要不是您，这臭小子不知道要赔多少给人家，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略备了些薄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刘哲低着头不敢看女友脸色，直到宋黎温声开口说：“刘哲敢为自己的朋友挺身而出，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下次可以找些合法的手段。”
刘哲抬头感动不已，心中感慨这世界上还有人懂得自己，于是敞开心扉：“宋教授！谢谢您理解我……我当时真的是太气愤了，席佑还杳无音讯，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简直不是东西！”
“嗯？席佑其实是去住院了，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并不知情。”宋黎扯下一张便签写上地址，递给刘哲，“他在这里，或许你可以去看看。”
刘哲拿着写有地址的便签纸展开笑颜，感谢几句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女友离开了。
便签上的地址离学校没多远距离，刘哲花大价钱买了个果篮，这是头一次女友没有拦着自己高消费，他像个小狗般在女友身上撒娇。
席佑转入普通病房后，很少接触外人，除了郑廷和李小姐，就是医护人员，病房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刘哲二人被拦在外面。
在等候区坐了半个小时，郑廷终于推着席佑下了楼，刘哲看见瘦成干鬼的席佑瞬间扑了过去，被女友生生扯开。
“柚砸！我的好兄弟！你可让我担心死了……”刘哲哼哼唧唧拿袖子抹泪，“崔哥成天问我你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他的视线越过席佑看向他身后的郑廷，迅速收起眼泪建立起防备姿态。
席佑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也就一瞬，之后便迅速灰败下去。
“哦……让他担心了吧，麻烦告诉他我很好。”席佑垂下头，死死咬住下唇，“而且，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我……我……我找到金主了，他会……包、包养我的，你们走吧。”
席佑始终未曾抬起头，他只是淡淡对郑廷说：“带我回去吧。”
他的人生已经够烂了，不能再拉着别人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