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也是巧合,我没想到会遇到这事。”海珠有些不自在,一遇到这种事她就嘴拙。
“唉,西望跟我和他爹说了,我家的事也不瞒你,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家平静不了,闹腾的事不少,我的意思是你搬去温泉庄子住,一来那里暖和,免得你适应不了北方的气候再病了。二来别沾上我家的麻烦事,如果有不对劲,我就打发人去通知你,你尽快南下。”
海珠点头,“好,多谢义母为我着想。”
“本来也不关你的事。”侯夫人摸了下海珠的头,“真是多谢你了。”
……
隔日一早,海珠吃了早饭去探望了韩提督就跟着老管家出京,路上问起韩提督的箭伤,他万分庆幸地说:“穆大夫医术了得,那支箭擦着心脏扎进肉里,也是祖宗保佑,再偏一点点,侯爷就活不下来。”
马车行了大半日到了京郊的温泉庄子,海珠走下马车发现下雪了,她惊喜道:“真好,我还以为我这辈子见不到雪了。”
此时韩霁刚走出宫门,如他所料,皇上推出了个替死鬼。
夜半,皇上亲临安远候府看望重伤在床的安远侯,两人年岁相当,坐着的人大腹便便,躺在床上的人瘦成一把骨头,如油灯枯竭,头发花白,说是七十岁的老头也没人怀疑。
“皇上,臣如今这副身子无法再上阵杀敌,已是枯竭之相,坐拥虎符已是虚妄。”韩提督彻底对这个朝廷失望了,他甚至懒得看面前装模作样的虚伪皇帝,也不想浪费心力说无用的话,直接从枕下掏出虎符递过去,“它跟着我只有闲置,劳您替它选位英主,为国征战杀敌。”
“安远侯这是何意,少将军也是一员猛将,虎父无犬子,朕正有意让他替父征战。”
韩提督心里一紧,伤口猛疼,他替韩霁拒绝:“他不行,就上过两次战场,不抵朝中老将。老臣有意去广南养老,我还不知道能活多少日子,年少离家,一生征战,老了想过段有子孙承欢膝下的日子。我正打算带着全家人搬去广南,等我死了,墓碑朝北立着,日日夜夜望着我朝的疆土。。”
“怎么要去广南,此地蛮荒,气候湿热,属实不养人。”皇上心生怀疑。
“住久了也就习惯了,海上有匪寇,老臣带他过去了,也能替皇上守住南海。”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虎符,他在心里琢磨一番,安远侯在朝堂和民间的声望颇大,明面上他不敢朝他们下手,若是把人留在京都,在皇位之争上,安远侯府永远都是必争的势力。不如把人踢得远远的,没有皇命不得入京,远离了朝廷又没了兵权,空有名望也只是一只病猫。
“明日早朝,朕与众位爱卿商议一下。”他不再说冠冕堂皇之语。
韩提督松口气。
接下来便是上奏折,走流程一般拉锯,皇上想要美名,韩提督就如他的意,韩霁也在高堂上哭诉孝心,一心陪老父远走他乡养老。
韩家的姻亲轮番上门劝说,交好的同僚也上门劝韩提督深思,有些武将听说他交还了虎符,一个个唉声叹气,有种物伤其类的哀伤。
韩霁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不重要的家产都转手变卖,这座皇城,他不愿意再踏进一步。
腊月初七,他去京郊接海珠回府,腊八这日一家人吃完一顿腊八粥,就拖着行李踏出候府的大门。
韩提督的伤还不能走路,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他躺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门外的两座石狮子,当最后一抹石影淡去,一双老眼流出两行清泪。
马车驶出城门,侯夫人抱着孙子重重喘口气。
“祖母,你是舍不得吗?”
“不,我不用再为你们提心吊胆了。”
娘祝你得偿所愿
路上积雪未化, 车轱辘碾压在雪堆上咯吱咯吱响,尤其是为了防滑,车轱辘上绞了绳索, 绳索跟车轮摩擦得咯吱咯吱响, 听得人牙酸耳胀。
海珠拉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钻在被子里试图捂住耳朵,慢慢地在一晃一晃的马车里睡了过去。
看被子下没动静了,丫鬟扯下蒙着头的被子, 免得捂久了出不过来气。
沓沓的马蹄声靠近, 接着车窗被敲响, 丫鬟推开窗往外看,小声说:“二少爷,齐姑娘睡着了。”
“嗯。”韩霁推上车窗, 没过多久他又打马过来, 敲了下车窗递了个装有热水的水囊递进去,交代道:“给她塞被子里捂着,若是醒了让她多躺一会儿, 刚睡醒别开窗别出车门, 容易受凉受寒生病。”
海珠本就没睡熟,听到声转醒, 但她闭着眼继续装睡, 等车窗又关上,马蹄声往前去,脚边的被子掀开塞进个微烫的水囊, 她动了动脚, 趁机翻个身面朝车壁。
榻下窸窣一阵,丫鬟也铺了褥子盖起被子躺下了, 待车厢里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平滑的车壁。她不是真正十五六的纯真少女,韩霁的心思藏的不算隐秘,他虽然从不曾说起,但他的态度和眼神暴露了他对她的想法。
海珠最开始注意到他眼神不算清白的时候是在出兵去深海剿匪,韩提督打算让她跟船出海,他却选择以她的态度为先,她相信若是她不愿意跟去,他会直接驳了他爹的主意。这其实不符合他的性格,若是最初她还不确定,这次他悄悄离开广南去西北,强硬的让沈遂替他周全圆谎,代他巡船巡海,沈遂找到她抱怨的时候她心里就确定了。
她跟沈遂都算得上韩霁的好友,为大局考虑,韩霁出于信任把沈遂拉上贼船,沈遂不情愿也没用。而他知晓她的本事,却不愿意勉强她跟着出海去冒险,这不单单是怜弱。
在她答应跟船去剿匪后,从海上回来,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偶而会露出几分火热。
还操心她的身体情况,给她准备温补的药材,主动提出让穆大夫给她把脉,船上备着她的换洗衣裳,每次巡船路过永宁都去家里找她……有沈遂在一侧对比,韩霁的行为都显得逾矩了,尤其他还是个出身世家的世家子,更懂得规矩和分寸。
海珠自觉跟沈遂更熟悉,两人认识的更早,打的交道也多,沈遂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他也关心她,但对她没想法,所以不会费心做这些事。
北上的这一程,韩霁的心思几乎不加掩饰,说话和行动都放肆许多。
海珠暗吁口气,她翻过身正面躺着,脚捂出汗了,她把水囊踢出被窝。
“齐姑娘?”丫鬟拥被坐起来,“你醒了?可要喝水?”
“不了,你继续睡,你睡车板上凉,把水囊拿下去捂着。”
“那是少将军给你准备的,奴婢用不合适。”
“我捂出汗了,你不用也是放凉了。”海珠坐起来把水囊递给她,“给,你别冻病了,不然这一路可遭罪了。”
马蹄声又过来了,丫鬟动作迅速的把水囊塞被窝里,她刚坐起来,车窗被敲响了。
“不用开窗,海珠你睡醒了?”韩霁在外面听到了她的声音。
“嗯。”海珠应了声,她坐了起来,说:“谢你的水囊,我睡出汗了。”
“水囊冷了给我说,我再给你灌囊热水,我爹的车上有炭盆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