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节
张安世就不一样了。
他此时还觉得自己的小臂隐隐作痛,张安世是个心善的人,极少对人肉体上采取什么酷刑,可面对这个书生,张安世一丁点也不介意。
张安世看着书生,道:“我知道你肯定不肯说,想要带着你的秘密进棺材里,不过……你放心,你死不了,你也知道我们的陛下是什么人吧,那方孝孺……今何在?还有那……”
朱棣大怒:“张安世……捡重要的问。”
张安世心里说,我这是威慑一下对方嘛,而且分明讲的是事实。
不过张安世立即改口:“你是打算这样慢慢受这些皮肉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书生叹道:“我愿意说。”
张安世:“……”
书生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说,我就不识相了,我从来不是一个不识相的人……”
张安世道:“如此甚好,至少大家都方便,那么……就请老老实实交代吧。”
书生抬头起来,看着张安世,道:“只是……教我说也容易,我却有个不情之请。”
张安世道:“但言无妨。”
书生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踪迹,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计划?”
此言一出,朱棣也打起了精神。
事实上……朱棣也觉得张安世这家伙,聪明的有点过分了,这书生行事如此的周密,谁曾想到,居然尽在张安世的掌握之中呢。
张安世道:“我先说了,你会如实相告吗?”
书生道:“我已没有了选择,心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计划都已败露,说出来,又有何妨,只是我依旧不甘心,总要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很简单。”张安世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书生一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安世道:“你的这些手段,还有那个徐闻,你们利用的,其实不过是人心而已,你们将人的贪婪和野心,慢慢的勾了出来,最后,再一步步的掌控他们,让他们为你们所用。这个方法,确实很有用,我大明内外,也可说是矛盾重重,毕竟……这天底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你们不过是操控了他们的心理而已,比如说……代王,代王当真反心坚定吗?不,他只是狂妄自大,或者说是愚蠢。可偏偏,你们利用了这个心理,让他被你们愚弄。”
“这与你察觉到我的计划有何关系?”
张安世咧嘴乐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没错,从一开始,你们就一直在布置各种阴谋,令人目不暇接,防不胜防,若是我一味的防守,哪里能找到你。”
“可你别忘了,我大明有弱点,在鞑靼内部,也有弱点。”
猛地,书生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身躯一震,双目之中,不禁掠过了绝望之色。
张安世笑道:“这其实是你们的误区,你以为你一直都在进攻,而锦衣卫一定会见招拆招,疲于应付。会以为,我会每日盯着那所谓的线索,不断去寻找真相。可实际上,我对那些线索没有任何兴趣,甚至有一些线索,比如栽赃宁王,根本就是你们故意布置好的。既然如此……我的方法也很简单,我也进攻。鞑靼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你们的所谓的大汗,还有那太师,以及大大小小的王公,这些重臣……其实也矛盾重重,而我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收买他们,拿钱砸死他们。”
拿钱……砸死他们……
张安世道:“你知道鞑靼太傅……他收了我多少银子吗?三十万两……我许诺了三十万两,他立马恨不得跪下来,叫我爹!”
书生:“……”
最后的真相
张安世笑得合不拢嘴。
三十万两……多吗?
当然是很多!
可是……收益更惊人啊!
于是张安世道:“就这……还是看那太傅比较可靠,若是寻其他的少师,或者其他的太傅、少傅,还有各种鞑靼的王公,可能十万两就能敲定了。只是我张安世做事要的就是谨慎,这个太傅是先办事,再给钱,和其他人不一样。只有咱们大明将你拿下,他才收银子,而定金,不过区区一万两而已。我就喜欢这样实在的人!”
顿了顿,他又神采飞扬地道:“想不到吧,你自以为自己进入我大明,可以蛊惑人心,可以妖言惑众,哪曾想到……大明真正的敌人在南京城,在我大明内部,可你这鞑靼的走狗,又怎么会想到,鞑靼的敌人,则在漠南,也在他们的内部。”
“你自以为你效命鞑靼,这鞑靼人就和你一条心,可曾想到,鞑靼也不是一个整体?这里头……有各部人马,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莫说是三十万两,就算是十万两、五万两,也有人争着抢着,想将你卖了。”
书生:“……”
这书生的脸色,变得越发的惨然。
他曾想过,自己被察觉身份的许多可能,他的所有反思,几乎都在自己的身上。
譬如自己派出去的人,是否不可靠,又或者……自己本身露出了什么马脚。
可唯独没想到,张安世让人去了大漠,不只去了大漠,而且干的是跟他现在干的一样的事。
张安世乐呵呵地继续道:“还不只如此呢!这三十万两,其实也不只是你的买命钱,你的命,在我眼里不值这个价,我这叫立木为信,是借你人头,和人家长期合作,借此了解鞑靼的动向,将来,更是为我大明所用。”
书生眼眸里露出了一丝不甘,冷着脸道:“这太傅是谁?”
说起鞑靼的太傅,还真的很多,当初元朝入主中原的时候,以汉朝的官职大封官职,什么太傅、太师,就好像不要钱一样乱发一气。
此后北元分裂为鞑靼和瓦剌两部,为了拉拢各个部落,几乎每一个部落首领,不是太师就是太傅,若你是一个少师、少傅啥的,走出门去都觉得丢人现眼。
张安世很满意书生的表情,笑着道:“不告诉你。”
“真正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两人。”书生道:“那便是鞑靼汗和太师阿鲁台。至于其他人,可能会知道我一些行踪和身份……”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想回忆着什么。
张安世却是看着他道:“你不用去猜测了,你认为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那么两个人,却没想过,这二人……是否会在喝酒时,和人说起你的一些事,你以为他们一定守口如瓶,却没有想过,这鞑靼的上层贵族,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你自觉得泄露身份是生死攸关的事,却没有想过,知道你身份的那两个人……却可能只当你是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