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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身为外来人竟敢杀宗族钺戎,身为女子竟敢擅闯试炼之地,身在中川竟敢用长枪作为武器。

被她亲自带出的宗族子弟们在丁余的命令下将她团团围住,想抢过她手里的丁酉。

李亦濛使出浑身解数,不仅让他们一点都没碰到丁酉,反而重伤了好几个。

丁余欣赏着这一幕,拿出他一向善于蛊惑人心的说辞,温和地对李亦濛说:“你的罪名是逃脱不掉的了。倘若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丁酉不但不会受到影响。我还会嘉奖他,赐予他宗族的王蛊,让他平安无忧地活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丁默不在,李亦濛腹背受敌。半晌,她眼含热泪,亲了亲丁酉的脸。

此时的太阳很猛,没有半点风,可丁酉的一颗心冷得刺骨。

丁余被不断旋动的枪尖弄得崩溃,出气多进气少地骂道:“狗畜生!当年要不是我赐予了你王蛊,你早就跟着你那下贱的外来人母亲一起,魂飞魄散了!”

丁酉一拳打了过去,翻身骑坐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恨道:“你给我种王蛊是为了笼络我父亲,让我父亲给你治病。后来呢,我父亲跪下来求你的时候,你怎么做的?你身体好了,恩将仇报,欺负他不会巫术,把我和我父亲关在水牢里,拖着我们去找母亲的时间。”

丁酉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无法忘怀的旧事让他鼻腔口腔都是血腥气,他举起拳头朝丁余那张脸死命地砸下,疯了一般地摔打着他,双眼是鼓胀的通红:“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耽误,我和父亲到五盟会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母亲已经被折磨的不省人事,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溃烂到长虫。她的死,都是因为你!!”

丁余满脸的血污,牙齿也被打落了两三颗,双眼凸起,哽声道:“谁让她是个外来人?谁让她靠着外来的枪术在中川横行霸道?我维护宗族,维护中川,我错什么了?”

所谓的横行霸道,翻译过来就是扬名立威。

正是因为李亦濛在中川展示出来的令人惧怕的枪术,他们感到陌生的畏惧,就像是被人强行打开家门看到无法企及的高度一般。

他们慌张,他们恐惧,他们所做的,就是严令中川子弟不准学习外来武艺,尤其是枪术。

哪怕十三年过去,中川对于年轻子弟的要求们弱了许多,准许他们学习外来武艺,但枪术仍是明令禁止。擅自学枪术者,一旦被发现,便会被驱逐,被流放。

他们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挽回着被李亦濛击溃的信心,塑造着巫术不可动摇的优越地位。

丁酉嘶声道:“我父亲,他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只会医术,只懂医术。你们、你们在我母亲身上无所不用其极,抢了白团,让我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死去,毫无办法,由里到外地摧毁他。”

冰天雪地的放逐路是丁默的行刑场。

他一身的医术,却对时日无多的爱人毫无办法,没有半点药材,一身内力被废,唯一的希望白团又被丁余掠夺。李亦濛在路上吐的每一口血,都吐在了丁默的心上。

自责与愧疚像尖刀一般,将他活活剐杀。

李亦濛没能看到南域的春天,弥留之际,她枯瘦的手无甚力气地抓着丁默,在无法吞咽的鲜血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别自责,我不怪你。跟你的这些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慈祥的母亲又把目光转向哭成泪人的丁酉,她愧疚地看着衣不蔽体,满身都是冻疮的丁酉,泣不成声地道歉:“对不起酉儿,是娘没用,不能、不能陪着你长大。你日后受的每一分苦楚,我都会在地下跟你一同承受。”

李亦濛的死对丁默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背着没有半分重量的冰凉身体,木然地牵着丁酉,朝南域走去。他脸上是伪装出来的不动声色,可心底早已溃烂。

“酉儿。”一进南域,丁默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背着李亦濛,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跪了下来,抱着丁酉。

饱经风霜的脸埋在丁酉还未展开的后背上,咳出一口血来:“酉儿,你听父亲说,要努力活着,不管、不管再大的困难,都要、都要熬过去。”

丁酉听出了丁默话语中的死意,原本以为已然流干的眼泪一涌而出,他慌张地恳求着丁默不要扔下他,失去双亲的恐惧让他痛哭流涕。

“酉儿,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母亲。若我不是那么执着的行医,一直陪在你们身边,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丁默双手紧紧地握着丁酉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带走了他全部的心血与生机:“酉儿,活、活下去。”

南域明媚的春,温暖不了从寒冬被放逐的人。

丁余死了,被他一辈子都看不起的长枪穿心而过。

丁酉边哭边笑,神情痛苦又癫狂,哭声喑哑又难听。

人群炸开了锅。

一个宗族巫命的非正常死亡,意味着这个宗族失去了领头羊的庇佑,变得人可啖之。

秋呼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看向丁宗的眼神里便多了势在必得。秋泽株舔了舔嘴唇,朝着丁宗飞身而去。

不光是秋宗,壬宗、武宗、还有许许多多以往受尽丁余欺凌的宗族,都加入了这狼追羊的战局中,不过片刻,到处都是丁宗子弟呼天抢地的尖叫与嘶吼。

丁宗子弟们疯了一般地四下散逃。

一些胆子小的,腿脚发软,退无可退,跪在地上乞求着丁酉的宽恕,希望他能看在同姓的份上救他们一命。

丁酉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想有反应。

十三年的痛苦与隐忍,在这一瞬得以暂时的平息。强行揭开的回忆与伤疤,让他的灵魂都痛得发抖。

他疯了一般地挥动着他从不离身的长枪,虎口磨破出血也毫无反应。

大仇得报,本该是快乐的。可是如今,他半分快乐也感觉不到,只感觉到空虚与茫然。

丁默,李亦濛。

无论是哪个名字被提起,都让他锥心凿骨般的疼痛,至死不休。

目睹了一切的慕长宁眼眶有些湿润,他吸了吸鼻子,不忍再看。陆展清叹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慕长宁的头,担忧地看着丁酉。

一旁的厮杀仍在继续。

今夜过后,丁宗会彻底消失在中川的宗族之中。

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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